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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娘突然笑道:“你们这是作甚么呢,程大家金九少见过的女人多得很,还在乎这两个?程三家甘十二肯带你去逛瓦子,你也当许他看几眼。”
她说完当先一步走到窗前,故意大声唤人:“可有男人相扑,也当请几个来瞧瞧,尽是女的有甚么意思?”
她仗着这是她娘家,率性肆意,却把另几人吓得不轻,慌忙赶上去把她拉回座位,又使人去隔壁和后头传话,称那是李五娘吃醉了酒的玩笑话。
李五娘不服气,怪她们太胆小,还要到窗边去喊话,小圆忙将了别的话来问她道:“三嫂,你方才只说金九少和甘十二,怎地不说我家程二郎?”李五娘望着她笑呀笑,眼中止不住流出泪来,开口却是答非所问:“谁人有你命好,送妾到官人面前他都不收。”
小圆掏了帕子替她把泪擦干,劝道:“今儿是我们大姐的喜庆日子,三嫂当笑不当哭。”程大姐却道:“她想哭就让她哭罢,你那个三哥也是不像样子,还不如我们金九少。”
原来何耀弘近竟迷上了男宠,在城外养了外宅,夜夜笙歌不归家。纳妾还说是为了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迷恋男伎是为哪般,小圆今日第三回叹气,道:“三嫂莫要难过,改日我劝劝三哥。”
李五娘勉强笑了笑,扶着的出去洗脸,程大姐看着她转过了窗户,悄声向小圆和程三娘道:“方才我还未讲完,你三哥因为偏好男宠,吃了个大亏呢……”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程三娘却怕怀着身孕的小圆动气,忙打断她道:“八哥可缺甚么玩意,我叫官人做了送他。”程大姐也反应过来,收了先前的话题,答道:“还小呢,等大些再麻烦甘十二。”
何耀弘再有是,也是疼自己的三哥,小圆正不自在,见她们自己把话岔开,也就当没听过这回事,抓了几个干果子剥着顽,走到窗边瞧相扑,只见那两名女相扑,一个衣红,一个着绿,配在一起好不夺目。程大姐自认方才讲错了话,拉着程三娘赶到窗前充当起解说员,道:“那穿红衣的叫小关索,着绿衣的叫王春春,都是临安城的相扑名家呢。”
正说着,台上的小关索了个空隙朝王春春扑去,抱着她的腰朝猛地一扯,也不晓得她是怎么使的力,没把王春春摔倒,却把她裤腰带给拉散了,那条绿莹莹的裤子直直滑落至脚背,露出白花花结结实实的两条大腿来。
四一片寂静,片刻,后楼上迸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程大姐脸上十分不好看,咬着牙齿骂道:“一群臭小厮,竟也跟着起哄。”
台上的王春春还未提起裤子,就有抬了一箩筐赏钱来,几个大概才十一、二岁的小厮,一边把铁钱朝台上抛洒,一边高喊:“金家少爷少夫人赏——”程大姐朝窗外重重啐了一口:“故意扯掉裤子的**蹄子,谁要赏她。”
不料那小厮的话并未完,接又喊:“程家少爷少夫人赏——甘家少爷少夫人赏——何家少爷少夫人赏—”小圆毫不客气拍了程大姐一,嗔道:“是人就赏,定是你家金九少捣的鬼。”
程三娘也有不满,咂舌道:“大姐,这个可不能收房,会相扑的哩。”
程大姐被她们你一句我一句逗笑起来,笑道:“给你们赔不是,请你们看男人相扑可好?”
小圆与程三娘还当她说笑,不料台上的小关索和王春春去后,再上来的果真是两个男人,她二人先是一惊,旋即又笑了,那所谓的男相扑,包裹得严严实实,细胳膊细腿的,瞧年纪,不会超过十五岁。
李五娘洗过脸,重抹了胭脂进屋来,向程大姐笑道:“方才那掉裤子的女相扑,我可是瞧见了的,轮到咱们乐,你就马虎起来。”
程大姐亦是胆大敢讲之辈,笑道:“这有何难,打几个赏钱,叫他们两个都掉裤子。”她们两个也不知是受了甚么刺激,竟真个拿了钱,叫人偷偷去知会台上,叫他们也掉一回裤子与众人作乐。
那两名少年相扑答不答应还未得知,小圆和程三娘先被 吓得失了颜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宋女人也相扑(下)
大姐与李五娘不听劝阻,执意唤了两个丫头抬钱去忙叫过阿云耳语几句,让她跟了去。不一会儿,就见阿云一脸激动地奔回来,小圆还以为是那两名少年相扑手收下了钱要掉裤子,把她吓成这样的,一问却不是。阿云结结巴巴道:“少,少夫人,那是孙,孙……”她一向快嘴快舌的人,此番却讲不全话,还是阿彩接过去道:“孙大郎?”
阿云猛地点了点头,指着台右边穿红短衫的那个道:“少夫人,就是他,方才隔 得远看不真切,到了台前,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从北边回来了。”小圆颇有些意外,孙大郎小小年纪,竟有能耐从战场脱身,但怎地回来了却不归家,倒混进了相扑班子?阿云见她不出声,急道:“少夫人,不去叫他?”采莲先笑了:“他还是咱们家的人呢,岂有不唤来问问的道理?”小圆点了点头,阿云箭一般奔了出去,转瞬拉了孙大郎进来。
程大姐与李五娘见这个是小圆家去年战场的小儿郎,想到方才她们还想教他掉裤子,那脸就红了起来,围在桌边你一杯我一杯,想借着酒色来掩过脸色。
待得小圆问过孙大郎才知,去年五月,大宋军队被困蓟县,他年岁小,不像兵士,这才寻机会混了出来,一路乞讨回到临安,至今已有月余,但程家大宅已人去楼空,时不时还有官兵去巡逻一番,他不晓得发生了甚么变故,身又无分文,只好仗着自己习过些武艺,进了相扑班子。
小圆又问与他同去的两名武师下落何在,孙大郎红了眼圈,道:“全死在蓟县了,还有田二。”阿云抹着泪道:“还是你命大,那两个武师死也就死了们拖你战场,不是甚么好东西,只是田二怎地也死了呢。”
小圆沉闷半晌,道:“为国捐躯的都是英烈,怎可讲这样的不敬之语。”她家装穷人手少,借了李五娘几个小厮,命他们分别去田二及两名武师家报信,并送去钱粮和过冬物资。
阿云得了教训,不敢 再说,跑出去欲唤孙氏来见儿子莲想着这是程大姐的喜庆日子,怎好演母子相认泪流哽咽的场面,便拦住她,叫她领了孙大郎出去见孙氏。
阿云去了时也不见回来,采莲阿彩两个偷笑不已,程大姐看了一时台的耍花枪,突然想起往事,问道:“叫阿云的那丫头,是对孙大郎有意的罢?当初还以这个为由肯与我家金九少为妾呢。”
小圆道:“管她有意无意,随他们去,只要孙大郎来求亲,我就给。” 说着又吩咐阿彩:“去相扑班子讲一声,免得别个说咱们拐带了他们的相扑手。”
阿应声而去,回来时却带着相扑班子的班主,那班主在门外磕头,道:“程少夫人,小人并不晓得孙大郎是奴籍,这才叫他签了卖身契。”小圆一笑采莲取了钱与他,给孙大郎赎身班主见她不但不怪罪,反将了钱出来,喜出望外,磕头谢了又谢,方才去了。
天色渐暗台演起了“走线”和“流星”。“走”是以火药筒横挂在两端扯紧地铜丝点火后。小筒便喷着彩色光焰自铜丝一头飞快冲至另一头。各色火花四溅是悦目;“流星”大概是后世“冲天炮”地前身。纸筒内装火药铁粉。口封一层泥。尾端留一喷口。用药线点燃火药。纸筒遂一飞冲天。光色耀眼。好似流星。
众人都赞。小儿“百”演这个再合体不过。程大姐颇为自得。又唤了一群着百衲衣小童台耍拳。撒铁钱令他们哄抢做戏。
宴罢各人辞去。小圆来时与程大姐同坐一轿。程幕天已是担心了一路。回去时就仗着酒性。把她拉进了自己地轿子。今日地“汤饼会”虽有些小插曲。小圆却是十分开心。靠着程幕天。将席见闻一一讲来。婆媳分开坐。孙大郎归来……
程幕天笑道:“我说今日怎地不见爹。原来是你三嫂和大姐捣地鬼。让长辈们另坐了一席。只是那边席怕只有爹与李家翁两人。好不冷清。”小圆拎住他耳朵道:“你们都巴不得分开坐罢。不然怎好意思瞧那王春春地白腿?”程幕天自知理亏。不好意思躲开她地手。道:“那是惯常地伎俩。我晓得有这一出。才把你带。不然你要是道听途说。又要寻我一气好闹。”小圆讪讪地收回手:“我有那般不讲理么。”程幕天笑呵呵地摸了摸她地肚子:“不讲理就讲理罢。”
回到家中。小圆命厨房煎了专治伤酒地乌梅生姜汤端来。亲手喂给他
把他服侍舒心了。才小心翼翼问起何耀弘爱男宠地事然。程幕天极不耐烦地斥她多管闲事。小圆坐在榻尾后悔道:“早知道你是这态度。我就不拦着大姐。让她讲下去了。”程幕天爬起来抱住她。苦笑道:“不就是他在东门外养了个外宅。不是要瞒着你。实是觉着无甚好说。反正你三哥不是宠女人就是宠男人。除了你三嫂。”
小圆叫他最后那句话惹得哭笑不得,道:“他们两口子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怎地这些年过去,还是不对盘。要是我日后有了闺女,必不许她去榜下择婿,这男人呀,不是他自个儿挑的娘子,就是不晓得心疼。”程幕天把她的脸捏了一把,责道:“程家的闺女,怎会去榜下抛头露面?”小圆奇道:“听闻榜下择婿很是兴头,许多达官贵人家的闺女都这样呢,为何你却不许?”
程幕天笑道:“人家那是绑了新科状元到家里去,隔着帘子或是屏风,小娘子看得见状元,状元却是看不见小娘子,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会失了颜面。”小圆愣了愣,道:“原来是三嫂当初行事有差池。”不料程幕天却是同情李五娘的多,叹道:“你三嫂当年再怎么鲁莽,这些年替你三哥养妾买官带儿子,也该功过相抵了。”
作为女人,小圆当然可怜李五娘,但她受何耀弘照顾颇多,想讨厌他却讨厌不起来,只得无奈叹了口气,宽衣睡下。程幕天酒气未散,又被小圆牵出了话头,反而睡不着,自顾自讲笑道:“你可知你三哥怎会突然宠童?他倒不是真爱男人,而是心疼那一万贯钱呢。”小圆翻了个身,带着一丝惊讶:“不是男伎么,是娈童?那不是……小,小孩子?”
程幕天又笑了,把故事讲给她听。原来隆兴府有户人家,夫妻俩十五年前捡了个男娃,本欲收作养子,不料那孩子越长越漂亮,两口子就起了歪心,请人教他歌舞,把他装扮成女孩儿。那男扮女装的孩子极聪慧,不出几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竟成了那一带的名人,许多好事者接踵而至,想要求娶他,最后何耀弘出价最高,以一万贯的高价买下了他,直到洞房花烛夜时才发现此“女”是男儿身。
小圆咬着被角,得不可思议:“三哥为了那一万贯钱不打水漂,就直变作弯了?”程幕天好奇问道:“甚么直,甚么弯?”小圆猛地捂住嘴,自己还真是怀孕就变笨,今日两回讲错了话,好在她够机灵,忙忙拉出八百年前的绿娘作幌子,称那是男伎间的行话。
绿娘一事曾害得他们夫起隙,程幕天不愿再提,也便未深究那直与弯,搂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余大嫂抱了午哥来给爹娘请安,小圆见儿子脑袋两侧的头发长了,便动手给他编成辫子,搭在肩。这下,午哥顶前圆发覆额,两面小辫垂肩,活似个女娃娃,小圆捂嘴笑道:“儿子,你只当彩衣娱亲了。”余大嫂笑道:“少夫人手巧,这是角,城里男孩儿都兴梳这个的。”小圆欢喜道:“你的嘴也巧。”程幕天见娘子高兴,他也高兴,丢了一把钱打赏余大嫂,携妻带子去前头请安。
钱夫屋里浓浓一股药味,熏得小圆几欲干呕,程幕天扶着她在外头站了一时才进屋。进了门二人又惊讶发现,程老爷竟未同平日一样在自己房里呆着,而是捧着个药碗坐在钱夫人身侧。
小怕一开口就吐出来,行过礼便站在旁边闭口不语,只给程幕天打眼色,程幕天无法,不情不愿开口问道:“娘身子不适?”钱夫人支支吾吾:“是……不是……”一语未完,竟俯身干呕不止,程老爷慌忙搁了碗替她抚背,又朝程幕天两口子挥手,赶他们下去。
他们出得门下得楼,两两相望惊疑不,途径厨房实在忍不住,寻到柳嫂子问了一句,柳嫂子答道:“少爷和少夫人也晓得了?昨日夫人身体不适,请了郎中来瞧过,叫我们厨房又是煎药又是熬酸汤,直闹到天发白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好事还是坏事?
幕天两口子回到房中,半晌相对无语,已有过一个孕育着第二个孩子的他们,心中十分清楚,这位继母,十有,是有喜了。更新超快他们料想的虽是一样,担心的却各有不同,程幕天想的是他辛苦挣下的家业,小圆想的则是婆母会不会仗着有了身孕,又要来为难她。
二人担忧了数日,钱夫人那边却甚么动静都无,据阿云打探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