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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她出去大半个月,感情加深是很自然的事。”
“姓也很粘我了,那天在新加坡圣淘沙海底世界,她抱着我,把咬了一半的冰淇淋送到我嘴里,我突然很想哭。”苏珊漂亮的大艰睛里泛起泪光,“好像从那个时侯起,我知道自己的确是一个妈妈了。现在我越来越舍不得她,想到以后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记者还会去烦她,她会从报纸上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觉得我真是造孽。”
任苒没想到一次旅行让苏珊沉睡的母性意识复苏了,当然,对一个母亲来讲,考虑到这些事情是很自然的。她只能说:“娱乐圈总有新人出来,新的新闻会占据版面,你不用太担心。”
她突然顿住,只见陈华走了进来,苏珊顺她的视线回头,一下认出了他:“祁家骢,好久不见。”
陈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坐下,“你好,苏珊。”
苏珊看看陈华,再看看低下头去的任苒,一脸茫然,“你们以前认识吗?”
任苒一时无言以对,陈华先开了口:“看待会儿老李来了还记不记得你,他一向自诩记忆力仅次于我。”
苏珊吃惊地说:“他要过来吗?他送我跟囡囡去普济岛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
“大概想给一个意外惊喜吧。他进来了,你尽量装得意外一点儿好了。”
“今年贵庚啊他,还玩这个。”话是这么说,苏珊笑得十分开心。
任苒再也坐不下去了,一下站了起来,“苏珊,帮我结账,我还有事,先走了。”
任苒刚走出来,陈华便追出了咖啡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可别又犯傻一跑了之,我可不想再这么折腾着找你了。”
暮色刚刚降临,春日的黄昏空气轻盈,光线柔和,云淡风轻,陈华的声音、神态、姿势都有着罕见的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中甚至隐含一点笑意,任苒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没说错。刚才至少有一瞬,她心里确实掠过了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现在丢掉一切,去火车站随便买张发车时间最近的车票,跳上车驶向一个不知的终点,是否可以永远摆脱她不想面对的这个人。
陈华叹了口气,“我来汉江市出差,老李刚好回来看苏珊,约我在这边见面,我的确很想见你,不过你放心,我说了我会耐心等待,不会再来逼你的。”
“对不起,我真的有事。”她挣脱他的手,匆匆向前走去。
回到家后,任苒坐倒在沙发上,就算陈华没有一语道破,她也没力气重新跑路了。
当然,她已经那么做过一次,可是现在看来,她从来都不喜欢漂泊不定的生活,也不想再尝试辗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在北京二环内那个豪华公寓住着的时候,她没有挪动任何一样家具,没有改变任何一处陈设,除了卧室与客厅,她甚至不去别的房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那里应有尽有,无需她操心,另一方面,她清楚的知道她会离开。
到汉江市租住这间小小的公寓后,从第一天起,她就陆续置回一样样东西,从厨房用具、床上用品到小小的装饰,不值钱的身外物躲起来,全是看得见的羁绊,构成让她安心住下来的居家气氛。
更何况,她应该怎么跟田君培交代?
想到田君培,她心里沉甸甸的。
最近他们的相处再也没有开始时的平和宁静,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她一向话不多,苦于无法主动找出轻松的谈资,而田君培似乎决心要表现得宽容大度,不肯谈及敏感的话题,不愿意让她感觉到他有丝毫影射。这样刻意的约会,她猜想田君培能感受到的乐趣十分有限。
再加上陈华不定时出现,哪怕以他一向的自持与自负,的确不会放下身价紧逼她,也一样对她造成了影响。
生活将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下去,她突然感到有一点茫然。
第二十三章
这天下午,田君培难得有空,开车送任苒到湖畔宾馆,参加一个大型国际金融与汇率政策研讨论坛的现场翻译工作的面试。
说起来,这份工作是田君培所里的助理小刘介绍给她的,那女孩子通过田君培要来她的电话,告诉她说,这个论坛由中部省份联合主办,规格高,规模也很大,最重量级的嘉宾是邀请了一位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出席,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外籍专家,学者以及银行家过来,急需一批高水准的翻译。
“书面翻译没问题,可是我没做过同声传译。”她不免犹豫,“而且现在还接了一本书稿的翻译,也没有太多时间。”
小刘十分热心地给她打着气,“我做过,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而且现场需要的不止是同声传译。我的老师在做会务组织,打电话非要我过去兼职,可所里现在实在太忙,我没法去,只好答应尽量帮他找有金融或者经济学背景的翻译。任小姐,你的英语水平很不错,而且又熟悉金融业,还是过去试一下吧,前后不过八天,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待遇还不错。”
任苒考虑了一下,也想尝试一下自己的口译能力,于是答应了下来。
进去以后,她到了标着会务组的房间,发现那个大套间里人来人往,好不嘈杂。她找到负责组织工作的蒋老师,送上自己打的一份简历和毕业证。蒋老师看完资料,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便用英语一连串地开始提问,这自熟难不倒她。在翻译完他指定的一篇短文后,他马上讲明报酬,“Renee,这个报酬你能够按受的话,明天开始上班,参与会务接待,协助会务翻译,记得带行李过来,八天时间恐怕都得往在这边。”
出来以后,任苒把这个看上去潦草仓促的面试过程讲给田君培听,他也好笑。
“已经到这里来了,我们去前面的一个农家风味餐馆吃饭吧。”
“又是以安推荐的吗?”
“还真没猜错。据他说,那里最大的特色就是各种野菜,有一道菜是把新鲜的柳树嫩叶用盐腌渍,做成凉菜,别有风味。至于榆钱、槐花、荠菜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那家餐馆就在几公里之外的湖的另一端,装修得十分有田园情趣。他们到那里时,时间还早,于是停了车订好位置,先去湖边散步。
这个湖水域广阔,湖面上常年有省赛艇队在集训,远处一只接一只皮划艇贴着水面疾行,掠过他们的视线,隐约传来教练拿着喇叭大声吆喝,却也不显得嘈杂。近处是沿岸垂柳,汉江市的春天来得十分急躁,几乎隔几天,柳树就突然萌出细细的鹅黄色叶子,如烟雾般笼罩住光秃秃的树枝。风软软拂面吹来,已经不带丝毫寒意。如此景致和天气感杂着心情,他们郡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个城市就这一点好,市区里面既有大江,又有大湖,让人简直疑心这里不是一个工业城市。”
“我妈妈去世后,我爸调动工作,把我带过来,怕我不开心,带着我四处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一年你多大?”
“16岁。”
田君培怜惜地握住她的手,“你以前一定是个脆弱敏感的孩子。”
“嗯,没错,敏感脆弱、爱钻牛角尖、矫情、自我、固执、怕孤单……总之是个很难缠的姑娘,现在回头看过去,有时简直忍不住惊讶,好像我跟她不是一个人。”
“真有这么大变化吗?”田君培也有几分惊讶。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任苒就是在那个年龄阶段与陈华那样成熟的男人相遇。是和他那场短暂的恋爱改变了她,还是时光将她雕塑成了现在的模样?
任苒心不在焉地看着远方,“是呀,变化太大了。不要老说我了,你以前什么样,我是说成年以前?”
田君培耸耸肩,“我好像一直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生活太顺利了,一路上最好的小学、中学、大学,所以说总处在顺境里的人通常很无趣,我猜在别人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
任苒禁不住笑,“你似乎是在自我批评,可我听出了自负。”
“是吗?别人都说我再谦虚不过了。”
“你言辞举动都谦逊有礼,可骨干里不时流露出骄傲。”
这个评语让田君培也笑了。从小到大,他父母家学渊源,家教严谨,一向都以谦谦君子、循循儒雅之道约束他,要求他任何情况下不可以狂傲轻佻。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不以智力上的优势自炫,但修养归修养,个性归个性,他当然最清楚自己潜在的自负。
“希望我没自大到今人讨厌的地步。”
任苒抿着唇笑,摇摇头。
田君培站住脚步,抚着她被风吹得斜斜扬起的短发,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际,动作轻柔如风。她垂下眼帘,暮色之中,她的面部白暂细腻如精致的骨瓷,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有着一个湿润的弧度。他情不自禁抱住她,她红了脸,避开了他的嘴唇,小声说:“旁边好多人。”
不远处的确有一排钓鱼人,不过他们都专注于湖面浮标的微微波动,根本没有朝他们这边看。田君培依旧搂着她,“小苒,我……”
她猛然抬起眼睛,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情话:“对不起,君培,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他心底一沉,似乎预感到她要说什么,然而他同样充湍无名的疑问,急需一个“讲清楚”来释放。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爱着你。”
“至少愿意跟一个人在一起,才谈得上爱吧?”
“我想来想去,这样对你,还是不公平。”
田君培有点恼火地看着她,“你一定要我反复承认,我愿意接受这种不公平吗?”
“君培,我刚才说了,十几岁的时侯,我是个难缠的姑娘,后来变了很多,并不是说那些缺点我通通改掉了,我只是……怯懦了,不敢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以为付出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更不敢安然享受一份也许回报不了的感情。”
“我期待的讲清楚可不是这样的。不,小苒,我们是在恋爱,不是在订立契约,明确双方有多少义务,有多少权利,付出多少,收回多少。我喜欢你,现在听到你也喜欢跟我在一起,我很高兴。如果有一天,我不满足于你始终不清楚爱不爱我,我会告诉你。”
他的声音清晰,条理明确,任苒再度觉得辞穷,她只能说:“那好,君培,我不知道关于我的过去,我该说些什么才算是讲清楚了。或者这样吧,你觉得有疑问的不妨问我,我尽量坦白回答。”
这个提议让田君培哭笑不得,“等到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过去,我会很开心。可是我不打算跟你玩这种问答游戏,这不是分享,而是坦白交代,我不需要。我唯一的疑问是,你想跟我继续下去吗?”
任苒长久沉默着,就在田君培几乎已经忍耐不住的时候,她投入了他怀中,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前,轻声说:“君培,我很矛盾,怕自己这样太怎么了。”
这依然不是田君培希望听到的答案,可是抱着她,他想他差不多别无选择。
隔天一早,任苒便提个简单的行李去会务组报道,她被分派参与接待,国内外各路嘉宾开始陆续过来,她从会务中义领取名单,马上跟随司机奔赴机场,举着姓名牌接机,将他们送上车带回宾馆安顿好,然后几乎毫不停顿地再度出发,当天接完最后一趟晚点的航班,回到宾馆已经是午夜时分,她累得精疲力竭,只草草洗了澡,倒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的工作仍然如此,嘉宾来得更集中,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来去匆匆,拿到当天的接待名单后,任苒很是意外,排在第三位的居然是她在澳大利亚Monash大学学习金融投资学时师从的教授亨特先生。当身材高大魁梧的亨特从到达口走出来,也马上认出了她。
“Renee亲爱的,在这里见到过去的学生,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她拥抱他,“亨特先生,你越来越年轻了。”这倒不是一句客套话,眼前的亨特晒得黝黑,更重要的是没有了教她时那略为臃肿的大肚皮,看上去十分健康,“欢迎你到中国来。”
上车以后,她跟亨特先生坐在一起。他告诉她,现在澳洲与亚洲的经济联系日益紧密,他两年前便开始主持一个中国当代金融发展研究项目,经常会到中国来,不过还是头一次到这个城市。她介绍沿途风物,他听得饶有兴致。她把他送到宾馆,安排好房间,抱歉地说还有接机任务,现在不能陪他叙旧,又马上动身去了机场。
到晚上她接来自美国的两位银行家,到达大堂做入住登记时,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任小姐,你好。”
她回头一看,吕唯薇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身休闲的打扮,笑盈盈看着她。她想这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