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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令恺站起了身,森然说道:“不管你是谁,请转告苏珊不要自作聪明玩火,更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他大步甩门而去,绿格子琉璃门在他身后被带得“砰”地一响。
任苒回到座位,田君培笑着摇头,“传说中的大,果然派头十足。”
她也觉得好笑,“唉,的确是很英俊、很有明星范的男人,可是大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习惯了,受不得一点拒绝,估计苏珊等会儿跟他的谈话会很艰难。”
田君培听她讲了苏珊的打算后,自然是从法律角度看问题:“看这样子,温令恺似乎不打算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他大概不会公开争夺抚养权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隐瞒有个女儿。”
“还要看当初苏珊有没有将女儿的抚养权正式交给祖父母,不然还涉及抚养权变更问题要解决,并不是说想带孩子走就可以带走掉的。”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下了决心去过一种新的生活,我为她高兴。”
“你觉得她突然决定跟以前的老板结婚,算是彻底放下了温令恺吗?”
任苒长久默然。
田君培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关心苏珊的心理与命运,他在等一个来自任苒的判断。她似乎已经努力对他“讲清楚”,可是他们之间仍然满布疑云,随着与陈华的一次次碰面,他的心底疑虑不时加深,他为此而心底一沉。
这时任苒抬起头看着他,“我想,她爱了他那么久,要断然遗忘,确实不太容易。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既然决定过另一种生活,对自己对别人负责的做法,就是学会彻底放下。”
她声音平和,神情坦然。这种冷静理性的态度一向为田君培所欣赏,此时,他突然做了个决定,再也不去追问盘诘任苒的过往。
这个决定多少让他摆脱了几天来的矛盾状态。他伸手过去,拇指轻轻易摩挲着她手背上细腻的皮肤,笑道:“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看娱乐新闻的人那么多了,我也不例外,居然要议论这样不想干的闲事。”
任苒也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翻译着文稿。
田君培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处理邮件,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他妈妈只讲了几句,他顿时心底一沉,下意识看任苒一眼,走出绿门接听。
“——好,怎么又说到这事了?昨天我不是给您和爸爸解释清楚了吗?”田君培此时颇有点不耐烦。
“你解释的都是什么?”他妈妈一反平时的温和,声音严厉地说,“君培,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到底对这个叫任苒的女孩子了解多少?”
“又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还被蒙在鼓里。真不敢相信她出生在书香门第,她的经历实在实在太复杂了,以前完全是一个问题少女,十八岁读大一时弃学,离家出走,跟一个男人同居,那个男人就是亿鑫的董事长陈华。十九岁时,她又跟另一个男人去澳洲留学,在那边同居、怀柔、堕胎。那个男人跟别人结婚生了孩子,他们还保持着不正常的关系,然后这男人又为了她,不顾家里的反对,不惜丢下自幼的儿子跟太太闹离婚。最近两年,陈华一直包养着她。”
田君培被这一连串曲折剧情惊得目瞪口呆:“这又是谁跟您说的?”
田妈妈放缓和了语气,“我实在不放心,让你父亲找他在证券报社工作的一个老同学打听的。本来我们只想问问你说的那种名义持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的老同学是副总编,刚好知道任苒的情况。前段里间出现十大牛人散户后,他曾派手下一名记者采访,那年轻人找到线索,去任苒的老家调查,结果有知情人跟他曝出了这些料。”
“没有证据的流言蛮语,您居然也轻易当真?”
“君培,你的父母是这么轻信的人吗?向那个记者提供情况的人是任苒的继母。”
“任苒跟她继母关系不好,她的话并不足信。而且报社也没有登出来,可见他们对这些情况存疑。”
“我的同学告诉我,他们权衡之下,之所以没登,是因为亿鑫给他们报社施加了压力,而且马上安排另一个散户接受采访,大曝内幕。相比之下,任苒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私生活毕竟跟股票本身没太大。我跟他保证绝对不外传以后,他把采访的文字记录发了一份邮件给我,我转发到你的邮箱了,你马上去看盾就能明白,那些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田妈妈补充道,“她继母也是一名律师,应该很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就算对她有恶意,也不可能编出这么多事来。”
电话挂断后,田君培回头看向咖啡馆,隔着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任苒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速敲打键盘,突然间停下来,凝视想一想,然后继续,她的侧影清瘦单薄,如同他在J市收费站外看到的一样,神态中有一种如同学潭止水般的宁静。
这个神态正是她吸引他的地方,现在他突然不知道,深潭之下,会孤镇茶坪镇我少暗涌?他是否已经做好接纳这一切的准备?
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走进去坐到任苒对面,拿起文件继续看,任苒突然说:“君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他一惊,“当然没事,怎么这么问。”
他笑了,努力放松表情,“没事。”
任苒没有再问,继续专注于面前的屏幕。
田君培的收件箱里提示着新收邮件,正是他的母亲发来的。
他是律师,理智告诉他,来自一个不友善继母的证言当然并不可靠,如果只是关系到他的当事人,他完全可以看完,再做出更改分析判断,可是关系到任苒,他能否在看完以后保持客观?
这份邮件几乎有一点像潘多拉的盒子,带来所谓真相的同时,也会释放出更大的猜忌。然而他已经不可能不打开它了,他不让自己再迟疑下去,握着鼠标的手指一动,点开了邮件,再打开附件。
那份文字记录了对任苒继母的采访,大致与他妈妈概括的情况相当,不过补充了一些细节,甚至附上了一个搜索链接。
他点开搜索链接,是国内一家网站转载墨尔本一份报纸的两篇报道,第一篇是报道某反堕胎组织进行的大规模抗议,第二篇则指出根据某大学一项研究表明,在医院接受人工流产的患者中,高达三分之一是来自海外的国际留学生,报道里间都是六年前的,底下配发了照片。
他将照片放大,看得出是一个抗议示威场景,一大批外籍示威人士静静站立在一家妇科诊所前,手里举着各式标语和大幅图片,英文标语上写着“婴儿也是生命”、“尊重生命”、“只人神才有权压走生命。”,而占据一角的是一男一妇两张东方面孔,那男人十分英俊,女孩子正是任苒。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对面会着的任苒,再次照片放大一点,没错,是至少年轻好几岁的她。她的长发梳成马尾辫,看上去不像现在这么清瘦,面孔线条圆润,十分有朝气。她与身边那英俊男孩子的表情都充满了苦恼与惊愕,与对面的示威人士形成对比,配上报道内容来看,更显得意味深长。
不管是那位带着情绪、用词有些恶毒的继母的讲述,还是这个配照片的报道,当然都算不上是什么强有力的证据。谁也无法据此证明任苒曾经在少妇时期便与人同居,未婚先孕、流产,然后再介入一个已婚男人的婚姻,被包养。
可是正如田君培打开邮件前预料的一样,他心底的疑窦已经扩大到无法再忽视的地步。
任苒用白描式的语言把她的经历讲得十分简洁:18岁初恋,19岁分手,重逢,无法再续的前缘……
他以为她生命里只出现过一个陈华,那么这个男人又是谁?
她说过,一个人背负了太多过去以后,已经不可能有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境界了,她究竟还有怎样无法言说的秘密?
如果那些都是她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他应该盘问她吗?对于恋人来廛,经由盘问得到的真相又有多少价值?他可以接受她有什么样的过去?
一连串的疑问充塞胸臆,全都是他无法理清的,男君培突然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这时他的手机再度响起,还是他妈妈打来的:“你看了邮件没有?”
他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妈,我已经看过了,我回头再给您打电话。”
“君培,我和你父亲都想跟你好好谈谈,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我现在很忙,不过下周我可能会回W市开会,有什么事我们见面再说吧。”
他刚放下手机,马上又接到来电,他几乎有些不耐烦地接听:“哪位?”
这是普翰的老板曹又雄打来的,“君培,怎么了?”
“对不起,曹总,没事。”
“我从省里渠道了解到,旭昇那边的兼并可能会有麻烦。”
涉及工作,他马上收敛心神,知道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讲清楚的,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再度对任苒示意一下,走出去接听。
任苒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喝下去的一大杯咖啡似乎没有起到看电视的作用,她看向窗外,不时有行人从面前人行道走过。田君培正在廛着电话,她当然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从身体到面孔都有着一股平时没有的居心紧绷感。
在经历过长时间独自生活和接受心理咨询后,她对别人细微的身体语言与神情反应出的心理活动十分敏感。
她当然知道,田君培在努力无视陈华,试图表现得什么也没发生,刀子愿意配合他,可是她不会忽略他不自觉之间透露的弦外之音,也注意到田君培接听家里打来的头一个电话时,只讲了一句,便看了她一眼,然后匆匆起立出去,等他回来时眉头已经深深蹙起,更不用提他刚才反常的暴躁。
她几乎可以断定他家里打来的那个电话与她有关。
她努力想将心神重新集中到面前的文稿上,但头越来越沉,有不胜负荷的感觉。
田君培结束通话走进来,心神不定,正要让服务生给他的咖啡继杯,一抬头,却看见任苒脸色不对劲,他伸手过来,试一下她的额头,“小苒,你在发烧,我得送你去医院。”
“我回去喝点药休息一下就行了。”
“不行,不能这么硬扛下去了。”
到医院挂号后一量体温,任苒发着低烧,感冒来势不轻。医生不由分说地连开了五天的输液。
正值早春流感爆发的时候,输液的人多得让他们两人十分吃惊。田君培替她举着输液袋,绕行了几个输液室,才算找到空位置坐下。
她本来还想打开笔记本电脑,趁着输液继续翻译文稿,被田君培严厉制止,只得老实休息。
田君培出去买来热牛奶嘱咐她喝下去,然后坐下继续看文件。她侧头过去对他说:“君培,这里太吵,输液科还得好长时间,你还是回去吧。”
“后天要出差是没办法,现在有里间,当然应该陪着你。不然要男朋友有什么用?”
任苒微微一笑,将头靠在他肩上,“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病中的身体软弱,心也会随着卸下防备,靠在这个坚实的肩头,她突然有什么也不用去想的感觉。
然而,她当然不可能什么也不想,晚上,她接到了父亲任世晏打来的电话,劈头就问她,最近跟男君培的关系怎么样。
第二十六章
一个多月前,在父亲打来电话关心询问下,任苒告诉他,她正与田君培试着交往,任世晏显得十分高兴。他对田君培的评价甚高,“这年轻人既有才干,又处事沉稳,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任苒不免好笑,“您跟他只见过两面而已,就能下这个判断吗?”
“上次我把我写的证券法热点问题分析发给他,我们一直有邮件往来,他提出的观点很有见地。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我看学生人来没出过错。”
任苒倒并不在意这个预言,不过她能理解父亲始终放心不下她,希望有个男友照顾她的热望。现在他突然打电话问得这么急迫,她不免纳闷。
“我跟他还好啊,您怎么想起问这个?”
“小苒,我实在对不起你。”
她茫然不解,“爸,您别吓我,有什么事好好说。”
任世晏镇定了一下,从头讲起:“我昨天无意中听到季方平跟一个记者打电话,问为什么没见他们报纸把你的消息登出来。我马上质问她,到底跟记者讲了什么,她不肯回答。我没办法,今天好容易找到那个记者的号码,辗转通过熟人打过去才知道,他为了找到你,采访过季方平,季方平……胡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但是报社受到亿鑫那这的压力,再加上无法证实她的某些说法,并没有登出来。”
任苒松了口气,“既然没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