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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战马的响鼻,树林里静得碜人。
赵淳之喝进肚子里的凉水咕噜噜响,将剩下的半块干粮塞进肚子,还是觉得冷冰冰的。但是,额头居然有水,他抬手擦了擦,居然是汗水!娘的,邪门!到底是冷还是热?昨晚每个人都被勒令小睡了一会,但亢奋的赵淳之几乎没有合眼。想到自己即将经历的,也许是一生中最恢弘的战斗,他几乎浑身都哆嗦起来,为避免被人误认做害怕,他把自己蜷成一团,用双臂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腿,只有这样,才觉得好受些。他娘的白小胡,样子装得挺像那么回事,一副无所畏惧的英勇模样,居然学着老卒们的样子忙里偷闲摘了身边的沙枣,呸呸呸地吃得到处都是,嘿嘿,就是手抖得厉害!
一支羊皮水囊垂落在他眼前,赵淳之抬头一看,是赵陵。他摇摇头,示意不渴,赵陵的目光却非常执拗。赵淳之接过水囊,一拔塞子,烈性马奶酒冲鼻的辣味熏得他撇嘴一愣,不是水,是酒!喝就喝!荆柯刺秦前不也酒后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么!赵淳之闭眼扬脖,咕咕猛灌了几大口,酒未在舌头上有停留半分便一股脑儿下了肚,马上合着血液在全身焚烧起来。赵陵看着面色泛红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拿过酒囊赞赏地擂擂他的胸膛,转身向不远处的李天郎走去。躁热的感觉从嘴里一直贯穿到小腹,又由小腹泛向全身,最后连脚底板都灼热起来。赵淳之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看到李天郎也喝了两口酒,与赵陵两拳相击,相视而笑,那种笑容是战士之间不用语言就可以体验到的默契和真情。在赵淳之看来,自己何时也有了那样的笑容,何时自己也就真正成为了战士!
真珠河水哗哗的流水声在寂静的清晨十分悦耳,湍急的水面与往常一样,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悄悄轻笼在草地上的晨蔼将安静与祥和铺满了河岸,但到树林边却嘎然而止。那里是肃静,一支慢慢绞紧弓弦的肃静,如果你凝神细听,可以听到沉闷的嘎吱,嘎吱触心。
噩梦连连的多弥那逻可汗很晚才睡着,在梦里他不断见到血淋淋的幕幕惨剧:唐人狂乱嚣张的喊杀声,排山倒海的马槊和横刀,雨点般的箭矢,部众们无助的双手……在迷乱和心悸中,多弥那逻可汗枕在柔软皮毛上的脑袋有节奏地抖动起来,仿佛脖颈里有一只无形的弹簧,他表情痛苦地翻了个身,但抖动依旧继续,而且很快,不仅脑袋,整个身体也随之有节奏地战抖起来。
“我的腾格里!”惊梦乍醒的多弥那逻可汗骤然鼓大了眼睛,巨大的惊惧将他一脚从毡毯上踢飞起来,“骑兵!很多骑兵!训练有素的骑兵!”多年征战的直觉告诉他,这样的节奏,只能是一大群排列成战斗队形的骑兵!谁的骑兵,只能是唐人的骑兵!
是梦吗?是梦!脊梁发冷的多弥那逻可汗猛然冲出帐篷,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嘶声狂吼:“唐人来了!唐……”
当很多箭矢同时划破凌晨清冽的空气时,那声音确实如同急至的暴风雨!射中帐篷的利箭发出密集的噗噗声,也如冰雹坠落,可它们带来的不是雨水,而是烈火,还有死亡!
眼前的情景差点让多弥那逻可汗毛骨悚然,他两腿一软,扑地跌倒在地!箭雨之后,在朦胧的晨雾中,数不清的骑兵仿佛腾云驾雾般迎面冲来,乌亮的马槊矛尖撕开重重轻蔼,杀气腾腾地越过垮塌的栅栏,将阻挡他们的一切都碾碎在地!这么多人,没有一丝喊杀声,也没有半声号角锣鼓,只是如大山般闷头平推而来,倒是醒过来的族人们,在铁蹄下发出临死前的呼号。
不是梦!不是梦!唐人!唐人真的来了!
第二十六章 喋血真珠河(2)
黑压压的唐军骁骑踏过真珠河飞溅的水花,掠过乱石密布的石滩,立刻分成两条咆哮的乌龙一头扎向还在熟寐中的突骑施营帐。星罗棋布如草原蘑菇般的美丽毡帐顷刻间便化着一只只烈焰翻腾的火炬!两条乌龙张开尖牙利齿,喷着火焰,有条不紊地横扫过整个白草滩。毫无提防的突骑施人在睡梦中便死伤狼籍,清醒过来的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逃命。
惊恐万状的牲畜们在浓烟和烈火中声嘶力竭地嚎叫,壮硕的骏马、健牛和骆驼拼命撞击着圈栏,企图夺命奔逃;而怯懦的羊群则紧紧蜷缩在一起,吓得屎尿齐流,无助地哭爹叫娘。可他们主人的遭遇并不比他们强多少。
最初的抵抗来自獭洞山,一百多名衣杉不整的突骑施骑兵从山上急急冲下,立刻和飞鹘团发生激烈交战。见了这帮突骑施人,杨进诺马上就红了眼睛,他纵马直接切入对方队伍中,挥刀猛砍,状如疯虎,全然不顾自己生死。其余飞鹘团骑兵则以娴熟的中央分割,两翼扩展的战术将这队突骑施人打得七零八落,不到两个回合便丢下数十具尸体四散逃了开去,獭洞山顺利落入唐人之手。山顶上居然有扎好的营盘和器仗,真不明白这些傻乎乎的突骑施人为什么会放弃地形之利匆匆忙忙来和有备而来的唐军硬拼。
“一、二队每伙四人引弓,一人牵马,居高压住阵脚!”下令的是阚行忠,他是前来担任指挥的二飞骑之一,另一飞骑丁俨子正忙着点燃昭示胜利的红灯笼。“张庭玉,你之三队随我来,直接突击贼子牙帐!”
“那狼纛处就是贼子大汗所在!”杨进诺提着砍缺口的弯刀,面目狰狞地说,“再不去贼首就跑了!”
在满山乱窜的旱獭群中,阚行忠带队冲下山,却发现剽野团的一队人马已经包围了那几顶华丽的牙帐。
要不是名不虚传的瘊子甲,赵淳之就是不死也会受重伤。因为他冲在整个剽野团最前面,华丽的铠甲似乎在向所有的突骑施人表露他非同一般的将领身份,冷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他。至少有八枝箭射中他的要害部位。但都未能穿透坚固的札甲,只有一枝射中披膊与明光铠的接缝处,轻微扎伤了肩膀。众多森然的箭矢插在甲胄上,使赵淳之看上去好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在一次次承受了敌矢的撞击后,赵淳之很快从最初的几丝惊骇中清醒过来,他记得父亲曾在五十步外以强弩射甲,居然不得穿,那区区胡人劣弓更是不在话下。信心大增的赵淳之更加勇猛,带头冒矢猛冲。长长的马槊将无数抵抗的突骑施人搠翻在地。在他后面,剽野团的将士们一路呼啸,大唐横刀过处,血光飞溅!
狼纛!狼纛!前面的狼纛!
飞奔的坐骑将一个勇猛的突骑施战士卷入马蹄下,他的弯刀差点砍中冲锋在前的赵淳之,马蹄蹬踏人的颠簸很快消逝。赵淳之刚稳住身形,旁边一座燃烧的帐篷里突然晃出两个黑影,踉跄往赵淳之撞来,其中一个人还着了火。火焰惊了赵淳之的坐骑,战马一声惊嘶,扬起了前蹄。杀得性起的赵淳之将马槊抡臂扫去,这样一下就能劈掉两个人的首级。
“啊!啊!”是女人的尖叫声,赵淳之一惊,手腕一抬,马槊擦着对方脖颈飞过,是个惊慌失措的母亲在扑打自己孩子身上的火苗。赵淳之“嘿”了一声,暗道“侥幸”。在他少年英雄的头脑里,虐杀妇孺,自然为人不齿,哪怕他们是贼众一脉。呼喝之声突然大起。原来是獭洞山顶升起了红灯笼,突骑施人失去了唯一的制高点。唐军士气更加激扬,而突骑施人的斗志则愈发一泻千里。
“杀!杀!”是白孝德粗豪的喊杀声,“包围牙帐,活捉贼子大汗!”剽野团主力赶上来了!这么说,李天郎和他无敌的五十飞骑也就在附近了。
鸣镝!鸣镝!五十飞骑的鸣镝,雅罗珊果然来了!
一心想头一个杀入牙帐立大功赵淳之想也没想,弃了惊惶滚地的着火母子,猛抽坐骑直杀狼纛。后面滚滚的剽野骠骑同样想也没想便从挣扎的母子二人身上踏了过去……
“看在真主份上,救救我!”浑身是血的乌伯达拉赫拖着被利箭射穿的大腿,拼命拉住准备上马逃命的伯克尔,“崇高之卷说,见死不救者比谋杀者更可恶,不管我以前对你有怎样的不恭,请救救一个与你同样虔诚的穆斯林吧!”
伯克尔迟疑了片刻,抬眼看看四周,只有在流箭中哭号奔逃的突骑施人,高耸的牙帐挡住了唐人骑兵的视线,他们还没有完成包围。于是他伸手抓住乌伯达拉赫的胳膊,“站起来,上马吧!快!”
要不是獭洞山上的人马稍稍阻滞了冲得最近的唐人,伯克尔甚至连穿裤子的时间都没有,那个同样企图逃命的毗伽可汗为了有时间备好自己的坐骑,不由分说就调动了山上的骑兵——这也是无计可施的饮鸠止渴之举,除了他们,部落里最后还能组织起来的兵力惟有警戒西口的守军了,估计他们见后路被抄,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没有自顾逃之夭夭就算不错,还能指望他们回援么!
到了!牙帐!赵淳之一夹马腹,战马飞跃而起,“呲啦”一声,手里的马槊将牙帐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后面的一个唐军顺手扔进去一个火把。里面飕飕飕飞出一簇反击的利箭,接着跳出十几个大汗的附离,他们绝望地嚎叫着挥刀和唐军对杀了起来。就在赵淳之拨转马头的顷刻间,一群剽野团陌刀手已从马上抽身而下,将附离们团团围住,嘁里喀嚓杀得血肉横飞。
“别跑了贼首可汗!”是李天郎的声音!
赵淳之定睛一看,几个身材高大的黑影正从他划破的帐篷缺口处飞跃而出,没命地跑向不远处鞍辔齐全的马匹。一定是贼首!好狡猾,牺牲自己的亲随来引开追兵!
“哪里走!”赵淳之劈手投过马槊,虽然刺穿了对方盾牌,但没有能够阻止对方逃走。他大喝拔出横刀,催马欲追。从缺口处却又飞出一条白色的身影,纵身拦在赵淳之马前。牙帐里烈焰腾腾,借着牙帐缺口处奔泻而出的火光,赵淳之看得清楚,白影是个婀娜的年轻女子。长风吹散了女子飞扬的长发,还掀起了她白色的蛮袍。天那,那是怎样的眩白,怎样的两点晕红!赵淳之只觉得胸前一滞,血气上涌,天那,血雨腥风的战场怎么会突然会出现如此冷艳的春意画面!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赵淳之感觉到对方一定是个美丽妖艳的女人,他甚至闻到了扑面而至的女人体香。面对这样一具乍现的异性美体,经人事并不多的赵淳之一时竟呆住了。手里指向对方粉嫩胸脯的刀骤然定格,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刹那间,半裸女子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纷乱的发丝下,一双视死如归的明眸摄人心魄。她旋身闪过凝滞的横刀,一个箭步窜到赵淳之坐骑前,将手里的短刀往马脖子狠命地扎了下去,直至没柄!
战马惨嘶一声,轰然瘫倒,混沌中,赵淳之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横刀脱手飞出。女人身手出三的矫健,几乎是在半空中接住了下坠的横刀
姿势之优美,尤如飘逸之胡旋艳舞。横刀划出犀利的弧线,嘶叫着往倒地不起的赵淳之身上砍落,美貌的女子,出手也很好看,只是优雅中的那份恶毒和辛辣,丝毫不逊她的美丽!
有细绒的碎发飘落在赵淳之脸上。他本能地睁开眼,目瞪口呆:美貌女子的头颅在她飞扬的碎发里腾空而起,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依旧闪闪发亮!
大枪滴血的枪尖!
李天郎的大枪比阿史摩乌古斯的箭还快一步!
女子未倒的躯体上,在两点娇红中央,多出一截锋利的箭镞!殷红的血花盖住了诱人的粉红……
高翘的乳峰向赵淳之虎视眈眈地压了下来。他失态地用手掩住面部,奋力将赤裸的躯体推到一边。
“扑通”!
还在微微抽动的美妙胴体倒在了赵淳之身边,鲜血溅了他一身。不知为什么,赵淳之不可抑制地惊叫起来,这令他感到非常羞愧,也是见过战阵的人了,怎么会为一个死女人而尖叫。
脑袋里轰轰着响的赵淳之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在他小心翼翼地摸到死尸手里的横刀,一下居然没有拔出来。那只失去生命的娇嫩小手将横刀握得惊人的紧,羞愤难当的赵淳之暴怒发力,掰断死人手指将横刀夺了回来,又怪叫着一刀刀砍烂刚才还迷乱他的美妙躯体,娇白的肉身很快肚烂肠流,血肉模糊,滚落一边的头颅,在披面的乱发间,依稀可以看到玲珑血红的嘴唇……
“呜!”赵淳之飞起一脚踢飞了红唇头颅,它飞转着滚进了黑暗角落中,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他疯狂抽搐的狰狞面容,一定不会相信他还是一个时辰前的气盛少年。
幸好没人看见,李天郎救下赵淳之后没有停留,而是带着飞骑马不停蹄地追赶逃跑的毗伽可汗去了。
喊杀声正在向西边聚集。
赵淳之拉着横刀,颓然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仓皇逃命的伯克尔将哇哇吐血的乌伯达拉赫从马上推了下去,乌伯达拉赫发出既像号哭也像怒吼的三怪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