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黄爵滋首先谈到漏银问题说: 边境的防卫费所需多少呢?巡幸的费用多少呢?修造的费用又多少呢?与过去相比,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呢?……过去制钱九百文至一千文换银一两,现在银一两值钱一千六百文。这并非是银用于内地了,而是漏于外夷了。
接着叙述了鸦片流行的现状,然后说明过去对策失败的原因:
第一,严查海口,但无效果。——原因是沿海万余里,到处都可进入。
第二,禁止通商,仍不能防止银流出海外。——因为鸦片本来就是禁品,“烟船”停泊于外洋,自有奸人搬运。
第三,惩罚鸦片贩卖人也不行。——因为各地的贪官污吏与富豪大族的不肖子弟勾结,庇护同好者。
第四,放松栽培罂粟之禁,对防止漏银也不起作用。——假定如弛禁论者所说的那样,国产的鸦片温和,吸之不致上瘾,这样,吸食者将会千方百计地获取强烈的外国鸦片。
真是文如其人,他的论点去掉了一切冗词赘句,极其明快。
那么,鸦片之害是不是就不能禁止了呢?黄爵滋说:“臣谓非不能禁,实未知其所以禁也。”
他认为银流出海外,是由于贩卖鸦片盛行;而贩卖鸦片之所以盛行,是因为有着吸食鸦片的大众;如果不吸食,就不会有贩卖,这样,外夷的鸦片自然就不会来了。总之,国民如能不吸食鸦片,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因此就得出了黄爵滋奏文关键性的结论——“吸食鸦片死罪论”。他建议:
自今年某月日起,至明年某月日止,准给一年期限戒烟,虽至大瘾,未有不能断绝。若一年之后,仍然吸食,是不奉法之乱民,置之重刑,……查旧例,吸食鸦片者,罪仅枷杖。……皆系活罪,断瘾之苦,甚于枷杖……故甘犯明刑,不肯断绝。若罪以死论,是临刑之惨急,更苦于断瘾之苟延。臣知其情愿绝瘾而死于家,必不愿受刑而死于市。……诚恐立法稍严,……必至波及无辜。然吸食鸦片者,有瘾无瘾,……立刻可辨。……故虽用重刑,并无流弊。……
严禁论(4)
黄爵滋还引用余文仪的《台湾志》说: 爪哇人原为轻捷善斗之种族。红毛人制造鸦片,诱使吸食,因而元气大衰,终被征服。红毛人在本国如有吸食鸦片者,则在众人环视下,将该人缚于杆上,用大炮击入海中,因而谁也不敢吸食鸦片,所以各国只有制造鸦片之人,而无吸食之人。……以外夷之力,尚能令行禁止,况我皇上雷电之威,赫然震怒,虽愚顽之人,也会断绝鸦片。……这样,既可防止银外流,银价也不会再涨。然后讲求理财之方,诚天下万世臣民之福也。
奏文的结尾说:“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圣鉴。谨奏。”
清代的地方自治组织,称作“保甲制度”,规定十户为一牌,十牌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其代表人分别称作牌头、甲长、保正。黄爵滋建议利用这次禁烟的机会,清查保甲,让他们互相负连带责任。
同牌或同甲中如有吸食鸦片的人,同组织的人应当揭发;如隐匿不报,事后发觉,罪及负连带责任的人。至于来往客商等无定居的人,则令旅馆、商店负责。如有容留吸食鸦片的人,则按窝藏匪贼治罪。
文武大小官吏如有吸食鸦片者,本人死罪自不待言,其子孙不准参加考试。在兵营内也建立与保甲同样的联保制度。
这个建议确实十分厉害。不过,如果不采取果断的措施,鸦片的病根是不可能断除的。
这篇奏文果然打动了道光皇帝的心。他命令内阁,把黄爵滋这篇奏文的抄本分送盛京(奉天)、吉林、黑龙江的各将军(东三省即满洲地方,一向实行军政)以及各地的总督、巡抚,要他们陈述自己的意见。
根据皇帝的命令,各地长官的意见在当年的秋季大体都征集齐了。有二十几名高官复奏,其中全面赞成黄爵滋意见的仅有四人:
湖广总督林则徐
两江总督陶澍
四川总督苏廷玉
河南巡抚桂良
在当时的地方长官中,后来与鸦片战争有关的有两广总督邓廷桢、直隶总督琦善、云贵总督伊里布和浙江巡抚乌尔恭等人。他们认为吸食鸦片者处以死刑不妥当。不过,他们并不主张弛禁。他们说鸦片必须禁止,但处以死罪太过了。
另外,从当时的疆臣表来看,这些地方长官中,半数以上是满洲旗人;而赞成派的四人中,满洲人仅有正红旗人桂良一人。
3
不定庵里公羊学派集团的话题,暂时自然集中到黄爵滋的奏文上。黄爵滋本人也气宇轩昂地经常在不定庵里露面,照例用他那响亮的声音,谈笑风生。
吴钟世到处奔忙,调查对黄爵滋奏文的反应。
“我说这话也许有点轻率,老大人死在好时候了。”龚定庵来访不定庵的时候,跟吴钟世这么说。
林则徐来北京看望之后不久,吴钟世的父亲就死了。所以老子可以不判死罪,儿子也不用担心受牵累了。
“我不觉得是轻率。我也正这么想哩。现在我想到父亲时,尽量只想他未吸鸦片以前的事情。吸鸦片以后简直是一场噩梦。”
“现在正在作噩梦的人,在我们的国家有几十万、几百万吧!”
“要救我们的国家,只有坚决消灭鸦片。”吴钟世的话中包含着实际感受。
“对奏文的反应如何?”龚定庵问道。
“博得极大的喝彩。出乎意料。”
“是呀,琉璃厂的书店里,刊印黄爵滋奏文的小册子卖得飞快。”
刊印奏文,有泄漏国政机密的可能,所以是不准许的。不过,在没有报纸杂志的时代,要了解时事问题,最切实的办法就是看奏文。因此往往把奏文刊印出来。只要不是特别机密的奏文,一向默许私自刊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严禁论(5)
“不过,我今天去一看,所有的书店一册都没有了。”吴钟世说。
“哦,卖得这么快呀!”
“卖是卖了。是穆党的人把书店里的存书全部都买去了。”
“他们害怕严禁论的扩大。”
“当然是这样。不过……”
“小动作!这样就能牵制舆论吗!?”龚定庵这么说着,不高兴地抱着胳膊。
“不过,对方也在拼命地活动。皇上征求各省总督、巡抚对黄爵滋奏文的意见,听说穆彰阿也在悄悄地作周密的部署。”
“是想用金钱收买人出来反对吗?”
“不,那些人毕竟是总督、巡抚,恐怕不那么容易叫他摸到底细。再说,这种事也关系到他们自己的顶子呀。”
“大概是叫他们手下留情吧。穆彰阿现在所进行的活动,是希望这些人这么复奏: 不能急,要一步一步地走。”
“我想大概是这样的。”
向皇上呈递奏文是要负责任的。即使被收买也不能随便乱说。黄爵滋的强硬主张被采纳后,以前上奏过弛禁论的许乃济就被革职了。在这点上是很严厉的。
龚定庵脑子里想着黄爵滋的奏文,想着这个衰世,辞别了不定庵。可是一走到默琴家的门前,他的心思马上就变了。
不能随意地见面,这反而更加引起他对默琴的思念。不能随意见面还可忍受,无法忍受的是穆彰阿却可自由地上默琴那儿去。
“我要把默琴从他的手里夺过来!”他盯视着默琴家的大门,心里这么想着。
默琴这时已在家里躺下了。穆彰阿架着腿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军机大臣的那双灰面上绣着蔓草花纹的缎靴,戳在默琴的眼前。靴子还不停地抖动着。穆彰阿在抖着二郎腿。
“我是听说你病了才来的。没想到你还很精神。这我就放心了。”军机大臣说。
默琴感到心里发凉。她本来是装病。这一下说不定是真病了。她觉得就这么离开人世该多么好啊。
“谢谢您!”她小声地说,闭上了眼睛。
“鸿胪寺卿胡说八道的奏文,弄得我头昏脑胀。照他说的那样做,就会天下大乱。”
默琴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希望军机大臣就这么忙下去,再也不到她这里来。
“这家伙是想把大清朝搞垮。”穆彰阿继续说道,“对,肯定是这样。清朝垮了,他们还会活着,可以建立汉族的王朝来代替。可是我们满洲人必须跟清朝同命运、共存亡。所以要慎重。皇上对这一点并不太清楚。所以我要做许多工作。真忙啊!……”穆彰阿接着解释了他不能经常来看她的原因。
“哦,原来是讲黄爵滋先生的那篇奏文。这我从定庵先生那儿听说过。”她终于明白了穆彰阿说的问题,心里这么想。
据穆彰阿说,这是叫王朝毁灭的异端邪说。可是据定庵说,如果不实行这些政策,这个国家就无法挽救。她总觉得自己是被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搂抱着。她对自己这种身份感到十分悲痛。
“汉人竟然这么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默琴一听这话,心里难受极了。她就是汉人,而穆彰阿竟然肆无忌惮地在她的面前咒骂汉人。在穆彰阿的眼里,默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汉人,只不过是他养的一个女人。这是她难以忍受的。因为定庵已经给她灌输了一些人道思想。“如果不结识定庵先生就好啦!”这样,她起码可以感到庸人的幸福,继续生活下去。
4
穆彰阿并不是什么都不干,只等待着道光皇帝的“发情”平息下来。 表面上他好像是个笑嘻嘻的老好人,实际上一刻也没放松做背后的工作。在皇帝倦怠的时候,这种工作做起来很顺手。但在皇帝的勤奋期,就有点儿费劲了。——需要花很多时间。可是,这次严禁鸦片的闹腾,把他置于比以前更困难的处境。
严禁论(6)
如果等待,严禁论所点起的火种,就会熊熊地燃烧开来。要扑灭这场火是异常困难的。他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向各地受命复奏的总督和巡抚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鸦片确是祸害,肯定要予以禁绝。不过,突然提出要处以死罪,未免有点过激。他认为这样的问题,要给予充分的时间,稍为缓慢一点解决。在这一点上,希望能予以理解。
给这些大官儿做工作,采取现金战术是不大容易奏效的。要采取“向阁下的至诚忠心呼吁”的方式进行。同时要悄悄地示意,在下次的人事变动上,要力争对他们有利,以作为报偿。
这种宫廷外交式的活动,是穆彰阿的拿手好戏。
另一方面,又不能露出弛禁论的马脚。他编写了宣传文件,指责严禁论的片面性,说什么禁烟应极力和缓地进行,以严刑峻法来对待,不是真正的政治。
搞宣传战术,穆彰阿不太擅长。这方面的工作主要由他的同党中最有实力的直隶总督琦善来担任。
但是,在举世滔滔的禁烟舆论中,这种免费散发的调和论的文件是没有市场的。当时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的身边没有抽鸦片的大烟鬼。目睹他们遭到侵蚀的精神和肉体,只要是还有一点良心的人,都会倾向于严禁论。
与穆彰阿的期待相反,道光皇帝一个劲儿地“发情”不止。
“连朕都戒了鸦片,其他的人不会戒不掉的。”道光皇帝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他首先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刀”,把帝室中抽鸦片的人拿来当靶子。
最大的人物是庄亲王。对他进行了处罚。接着剥夺了溥喜“辅国公”的称号。
名字带“溥”字的,从乾隆皇帝算起是第六代,辈分相当低。从辈分来说,和同样带“溥”字的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属于同辈。溥喜家是以乾隆长子永璜为始祖的公爵门第。继承乾隆皇帝帝位的嘉庆皇帝是乾隆的第十五个儿子,他出生时,长兄永璜已在十年前死去。永璜的长子绵德继承了门第。以后四代都是由长子继承,所以世代交替进行很快,早在道光年间就由“溥”字辈的一代来继承家业了。
这两人都是皇族,另外还处罚了三等伯爵贵明,剥夺了他的爵位。在男爵级当中,处罚了特古慎。
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奴隶——宦官,也有大批的人受到处罚。这些人失去了性的欢乐,大概鸦片是他们唯一快活的源泉。
道光皇帝就是这样首先从身边的人开始清理。
各省的长官也把逮捕和处罚鸦片犯的报告,陆续送到中央。
穆彰阿脸色阴沉。他说:“没有道理嘛!在这个太平盛世,嗜好点什么,也是想干点什么事业嘛。本来可以放置不管嘛!……”
他想委婉地规劝皇帝,可是怎么也说不通。在有关鸦片的问题上,道光皇帝有着充分的自信。
剩下的问题只是实行严禁的方法。皇帝认真地研究了各地长官的复奏。
有一天早晨,皇帝在乾清宫召见了军机大臣,跟他们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