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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名噪一时的第 3 军军乐队和一大批洋 鼓、洋号、长笛、黑管、巴松也成为稀有的战利品。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 臻闻讯后,兴奋异常。立即指派文工团音乐队队长罗浪前去接收,组成了晋 察翼军区军乐队,成为当时解放军唯一的一支军乐队。
一年半以后。 在北平和平解放入城式上,高亢的军乐,焕发了古城的青春;相继,在
全国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闭幕式上,激昂的军乐,振奋起民族的精神;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仪式上,雄浑的军乐,奏响了英雄的赞歌; 在举世瞩目的开国大典上,热烈的军乐,使新生的共和国热血沸腾;
如今,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已成为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礼乐之神”, 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支队伍是从清风店走出来的。各纵队都在清点俘 虏,被俘军官名单送到野司。
中将副军长杨光钰 少将师长李用章军部上校副参谋长吴铁铮 军部新闻司上校副主任宋汉之 军部中校参谋主任贾守伦
19 团上校团长柯民生
20 团上校团长曹学渊
21 团上校团长沈仲文
66 团上校团长吴之霖
?? 只是,偏偏不见了罗历戎。
红土地上的群雕 一轮残月,吐着毫无生气的冷光。 激战后的清风店,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堆积的瓦砾,塌落的檩条冒
着袅袅青烟,破败的窗棂像一个个被剜去了眼珠的眼眶,狰狞可怖地望着幽 黑的苍穹。
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响,一切生命好像都不存在了。偶尔,一只乌
鸦扑楞楞地飞过,在一片死寂中弹响一个令人心悸的音符。 大部队和俘虏都撤走了。胡立达奉命带领十几个人驻守西南战场还没有
来得及打扫,到处弥漫着一股血腥。
胡立达从伏尸喋血的街筒子里走过,忽然,尸体堆中一只高举着鬼头大 刀的手臂吸引了他。若是放在几年前,这种大刀也许并不罕见,在抗战的著 名歌曲中,就专门有一支《大刀进行曲》。可这两年,由于蒋介石运输大队 长的竭诚努力,部队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再用这种大刀了,连新入伍的战士都 能分到一杆步枪,他为什么还要保留着这样一把寒光雪亮的大刀呢?
胡立达往前走了几步,借着月色,隐隐约约能看清这个战士的脸,却猜
不出他的年龄。只见他左胸有一片已经凝固的紫褐色的血迹,血迹中依稀有 一个不太明显的弹洞,也许是那颗子弹先于他一秒钟终止了他的生命,致使 他抡圆的手臂没有能砍落下来,但他又不情愿把手放下,就这么一直高高地 举着。
胡立达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这只手臂在空中挥动时留下的弧形轨迹。在
他身边躺着三具敌人的尸体,都是用大刀砍死的。难以令人相信,究竟是什 么因素,给这支手臂注入了如此蛮勇的力量。
他的嘴大张着,凝聚着没有喊出的杀声。他的眼睛瞪的滚圆,仿佛在向 苍茫宇宙寻觅着什么?
胡立达想象不出,在他生命的弥留之际,想的究竟是什么? 同样,胡立达也想象不出,他是从什么地方走进革命队伍的?是太行山
下,是黄河岸畔,是华北大平原?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什么亲人吗?在生 命的最后一瞬,他曾想到过他们吗?他是否看到了儿时屋顶上那袅袅的炊 烟?他是否听到了年迈母亲那亲呢的呼唤?
胡立达悄悄走开了。他曾经想过,是不是把他手里的大刀取下来,日后 革命胜利了,送到博物馆去。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他不忍破坏了那壮
美的雕像。 黎明。
青灰的晨曦里揉进了一抹暖暖的桔黄。 小通信员还在酣睡。胡立达爬起来,来到村外那片临时改建的墓地。 这里原先种的是棉花,一夜之间,棉花秸都被砍倒了,连那绽着白花的
棉桃都没有来得及收。平整的土地上排满了一方方墓穴。 络绎不绝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上面驮的都是没有来得及上漆的白茬
棺材。
烈士遗体一具具从村里抬出来,整整抬了一夜。整整摆了一片。还没有 抬完。
政治处的同志和几位宣传队员正忙着为烈士登记造册。村里的大娘大嫂 们,打来一桶桶清水,双膝跪在遗体旁边,为烈士整容、入殓。
洗去乌紫的血迹,洗去黝黑的烟尘,露出一张张年轻的脸。 每张脸上,似乎还存留着生命逝去的最后瞬间的思想痕迹:痛苦地锁着
双眉;愤怒地咬牙切齿;平静地安然而眠;有的似乎还带着一种沉思?? 手,抖抖的;心,颤颤的;论年龄,还是一群孩子呀! 军装来不及换新的了。只好把那布满汗渍、泥污,撕得条条缕缕的军衣,
轻轻抻平。被子倒有不少是新的,有的边角上还缀着花生和枣。
胡立达轻轻地从一具具遗体前走过。 昨天,他们也许还怀着大小不同的理想和愿望,在冲在杀,如虎如豹。
此刻,却四肢僵硬,直挺挺地躺在这里。
一抹红艳艳的霞光洒在地上,透着丝丝暖意。世界苏醒过来了。而对于 躺在地上的人来说,世界却永远地沉睡了。
每个生命都是一颗太阳,太阳会陨落吗?
“老胡,你在这儿,快来帮帮忙,有几具遗体我们怎么也辨认不清。” 说话的是政治处干事王增宪。
胡立达不容分说被拉了过去。这些遗体其惨状令人目不忍睹。有的没了
脑袋,只剩下血糊糊的半边身子;有的全身被烧成焦炭,痛苦地蜷缩着;有 的面目被炸得血迹斑斑,鼻子眼睛都分不清??
胡立达痛苦地摇摇头,不要说这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他营里的,即使有他
营里的,他也很难把这血肉模糊的遗体和生龙活虎的战士连在一起。 男儿到死心如铁。
胡立达觉得眼窝热辣辣的,他从机关下来,担任 3 营营长,前后不过 10
个月的光景,营里有名有姓的伤亡人数就达到 1200 人。每次战斗下来,他都 恨不得大哭一场。然而,每次补兵,家家户户又 都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把 自己刚刚成年的孩子送进部队。他们莫非不知道走进这支队伍意味着什么? 知道。可他们还是来了。因为他们更知道,打天下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营长,苏兰海的娘和媳妇来了,要见您。” “她们在哪?”胡立达的心悚然一沉,袭来一种难以遏止的痛苦。他想
起了那个矮墩墩、胖乎乎的战士,行军时,满脚都是血泡。胡立达想帮他扛 一会儿枪,他说什么也不干,一边拐拉着腿,一边使劲地把枪搂在怀里。那 憨憨的笑容,胡立达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似乎告诉过自己,他们家就住在这 附近的一个什么村上。
“她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跟着支前队伍一块过来的。” “苏兰海牺牲的消息通知她们了吗?” “大概她们已经知道了,娘俩儿的眼圈都哭得红红的。” 胡立达跟着通信员朝前走。
腿,沉沉的;心,也沉沉的。 苏兰海是通过封锁线时,被故机投下的重磅炸弹炸死的。当时,地上只
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坑,和一些残碎的布片、肉块,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怎 么去向他的亲人交代?
终于走到了。 通信员指了指胡立达,“大娘,这就是我们营长。”
胡立达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背驼着,灰白的头 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面孔干瘦瘦的,前额、眼角、鼻翼布满了密密的皱纹, 凹陷的眼睛流露着善良的柔光。立在她旁边的年轻媳妇,修长的眉眼,白净 的面皮,脸上残留着道道泪痕。
“大娘,兰海他??”胡立达觉得嘴里的舌头好像被咬掉了半截,下面 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噢,知道了。俺们都知道了。” 老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昏花的瞳仁里,藏着无言的悲哀。年轻媳妇忍
不住抽泣起来。
胡立达想安慰她们几句,翻肠倒肚,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他们就这么默默地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最后,还是老人打破了
沉寂。“胡营长,俺们找您,是想求您把兰海的尸首弄回去。刚才问了那边
负责登记的同志,他翻了好几个本子都没有找到??” “这??”胡立达 早就想到她们可能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为难的是这话没法说。倘若照直说, 无疑等于在他们流血的心上再揉一把盐。不照实说,又到哪去寻苏兰海的尸 首?
年轻媳妇仿佛看出了胡立达的难言之隐,“队伍上要是有规定,尸首不
拉走也行,俺们只想最后再见他一面。” 照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胡立达还是吱吱晤晤的没有答应。终于,她
们好像明白了什么。老人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嘴唇翁
动着:“胡营长,让你费心了。”年轻媳妇那颤动的双腿,仿佛再也无力支 撑沉重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泪水涌泉似地溢出指 缝,顺着手背,淌进油筒。
她想起了送兰海参军那天,村里放鞭炮,挂红花,跟过年一样热闹。 这才过去几个月呀! 胡立达觉得喉头一阵发梗,他怕眼眶里的泪水会抑制不住流出来,急忙
转过身,走开了。 走出不远,在一棵大树后面,胡立达停住了脚。
只见婆媳俩用手指从地上抠起一捧捧黄土,堆在一块,越堆越高,终于 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老人拉着媳妇站起来,围着“坟”,向左转了七圈,向右转了七圈。胡 立达明白,她们是按照当地古老的祭俗,在给亲人圆坟。接着,年轻媳妇跪 在坟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每磕一次,便哭着用双手在地上猛拍一下,额 头上沾满了黄土面子。
胡立达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小小的土 坟,在泪光的折射下,陡然间变得那么大。七彩阳光透过含泪的瞳孔,那上 面仿佛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
多好的老百姓!多好的人民!她们为革命献出了比生命还要宝贵的儿子, 比眼珠还要心爱的丈夫??
胡立达把目光收回来,转向那片墓地。 灵枢正在下葬,掩埋的土块“嘭嘭”地砸着棺盖,非歌非泣,强一阵弱
一阵,荡着悠长的余韵。 如果,如果他们还活着,集合在一起,将是一个阵容整齐的绿色方队。
可是,在通过凯旋门的胜利之师里,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沉睡了。伴着芳香的黄土,伴着美丽的野花,睡得那么恬静,那么
安详。
他们并不奢求自己的名字能刻在雪白的花岗岩铸就的纪念碑上,他们把 生命和爱播进了黄土,播进了大地,唯一的希望只有一个:让红红的太阳不 再流血,不再哭泣。
特殊重逢
“聂司令,我给你带了个客人来。”杨成武一脚迈在门里,一脚跨在门 外。
“啥子客人哟。”聂荣臻把埋在书里的头抬起来。
“他说是你的同乡,还是你的学生。”杨成武神秘地挤挤眼,扭过头去, 招呼着门口的客人。
那人似乎有些迟疑,把头勾在胸前,缓缓地、一步步挪进屋里。聂荣臻
认出来了,是他!罗历戎。
22 日拂晓,罗历戎与杨光钰、吴铁铮分手后,便来到 7 师李用章处。 这里的处境并不比军部好,枪炮声震得窗框“哗哗”乱响,呛人的硝烟
直往鼻孔里钻,好像一条百孔千疮、随时可能沉没的破船。“军座,快走吧,
共军马上就要打到门口了。”李用章催促着。“我今天哪也不去了,就死在 这。”罗历戎一动不动。各种可能出现的结局,他都在心里掂量过了。且不 说突出包围圈不容易,就算福星高照,从网眼里漏出来,又能往哪去呢?回 石门?部队在的时候,自己乃堂堂军长。眼下,把部队全扔在这里,恬着脸 再回去怕是给人家当马伕都没人要。
回保定?别看孙连仲平日称兄道弟,如今落到这副狼狈相,还能不落井
下石。
回南京?老头子那充血的、阴森森的眼睛不住地在眼前晃。东北战场已 经把老头子搅得焦头烂额,一怒之下,岂不将我做了他的 刀下之鬼。 李用章见罗历戎真的不动,一边伸手拽他,一边苦言相劝:“军座,不 要想那么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不争一日之短长。快,把这
件衣裳换上。” 罗历戎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那件士兵服,套在呢子衣服里 面。
“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能够集合起来的还有 400 多。”
“让他们立刻向东南方向突围,牵制共军注意力,留下一些精干的跟我 们走。”
借着黎明的薄霭,罗历戎带着李用章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西北方向 突围。火光中人影憧憧,喊杀声此起彼伏,头上不时飞过几颗流弹。罗历戎 一刻也不敢停,拼命驱动双脚,竭力想挣脱这死神的怪圈。
不知走出多远,枪声渐渐稀了。 罗历戎回过头,发现李用章并没有跟在自己后面,不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