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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玉碗。”
李三思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缓缓推到那人眼前,淡淡地道:“我出一文钱,想请你这家老爷帮我找一找我隔壁王大爷的舅舅的姨侄女的失踪了的马桶的盖子,怎样?”
那人恼怒地霍然而起,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碗哗哗直响,脸上布满寒霜,语含威胁的森然道:“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这种狐假虎威的货色,在李三思看来最是令人生厌,当即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你又何知道我隔壁王大爷的舅舅的姨侄女是谁?”
那人瞠目结舌,一时难以对答。
“既然你不知道我隔壁王大爷的舅舅的姨侄女是谁?”李三思脸上带着讥笑,一口气说道:“我又为什么要知道你家老爷是谁?”
“姓李的,你敬酒不吃罚酒,你等着!”
那人嘴巴上讨不到好处,又请不动李三思,只好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起身匆匆去了。
看着这人的背影,李三思微微叹气,心中暗生悔意,觉得以前图着一时好玩儿,装神棍祈雨是不是玩儿得有点太大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事情,打发走这一个,必定还会有下一个,这其中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让自己拒绝不了。算命测字,帮着预测生男生女治疗妇女不孕症什么的,自己这个假神棍到还能勉为其难,万一是要求自己撒豆成兵,举旗造反呢?那可就不怎么好玩儿了。
……
第二天中午,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在石头巷的李宅门口停下,一位五十多岁的矍铄老者走了出来,一位年轻的随丛捧着紫色的檀木礼盒跟在后面。门口巡逻的公差照例喝住盘问,老者轻轻说了一句话,公差立马肃然起敬,赶紧退在一旁,连说几句奉承话的勇气都没有。
堂屋上,李三思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干瘦老头儿,道:“这位先生,敢问登门何事?”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道:“莫非是你吃饭的碗不见了?”
李三思意存取笑,那老头儿却居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是为找回我家主人府里珍藏的一只玉碗,昨日我人不懂派来的人不懂礼数,在先生失了敬意,我已替先生惩治了他,还望先生海涵。”
李三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是从杭州来的?”
老者点了点头,微笑着道:“李先生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不问即知。”
“什么未卜先知,少来便宜高帽!”李三思撇了撇嘴,皱眉说道:“你和你那手下都是中午到的,从杭州到我这儿坐马车刚好也就是一个上午。他昨天回,你今天中午到,这不是从省城来又是什么?”
老者对他的反讥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李先生快言快语,高深莫测。老夫也就直说所请,希望李先生来替我家主人寻得一个丢失的玉碗,酬金如数给付。”
李三思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拒绝么?”
老者淡淡一笑,气度雍容地道:“只怕是不行。”
“那我可以要酬金么?”
“这个当然。”
李三思点了点头,蓦然朝那老者伸出一口手来,一口气道:“我的规矩,明码标价:求我办事,酬金白银万两,定金五千两。不论成与不成,定金不退!”
说完这句话后,李三思得意地哈哈一笑,起身就想走,这种扯蛋的条件,怎么可能有人会应允了,除非是脑子给驴踢了。哪知那老者一口应允道:“好!”
李三思心中一凛,霍然转身,冷冷瞪着那老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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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杭州王府找玉碗
老者微微一笑道:“敝姓梁,是浙王府的管家。老夫素闻大名,听说先生身负神术,善能未卜先知,决疑断难,有仙家之称,所以想请公子帮个小忙。王府中丢失了一只珍藏的玉碗,老夫想请公子卜上一卦,指点一下迷津。”
“只是一个玉碗而已?”李三思摸了摸下巴,笑道:“这碗恐怕不简单吧?能劳得王府管前亲自出面相请,除了是给在下面子外,更是为了保密吧?否则大可让地方官府搜索查访,也用不着打我的主意。”
梁管家迟疑了一下,说道:“滋事体大,实在不敢泄露,希望先生不要为难老夫。”顿了一顿,又道:“先生若是知道了,也是有害无益。”说完,从袖筒里摸出五千两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李三思跟前。
李三思看了看银票,看了看这位梁管家,心中开始琢磨。
浙王此人他也也曾听闻过,在江浙一带素有贤名。在李三思看来,明代藩王宗室多如狗,各家都拼了命的生,多一个人上皇室玉牒,朝廷就多给一份补贴。这是老朱建立的封藩制度开的一个坏头儿。浙王所谓的贤名不过是圈地圈得少一些,田赋收得轾一些罢了。虽然如此,与许多视百姓如刍狗的藩王,也的确算是比较仁慈的了。
对于算卦测字这种事,李三思自然是不会的,替人寻找失望,这种事也擅长,但是这个差事自己定然推脱不掉,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罚酒从来没有敬酒好喝。相较之下,与其拒绝之后被浙王一脚踩扁,到不如勉力一试,努力抱住这只大腿也好。若能抱紧这只大腿,再踩回萧山县,那便无往而不利了……
李三思打定主意后,在肚子里想好说辞,字斟句酌,装模作样地道:“测字卜卦,大多是以诡词机巧惑人,作不得准。偶有灵验,也不过巧合而已。在下工名刑名,善决疑难,若能请我当面新赴王府之中亲身勘察,能查出端倪,捕获贼人,找出宝物。”
梁管家微一沉吟,说道:“好。就请先生即刻起身,随老夫一同前去。”
临出门了,总要交待一声。李三思向霍小玉吩咐了几句,只说自己将要离开数日,又嘱咐了门口值守的官差几句,他二人自会代为知会冯县令。
随后,登上梁管家的马车,两人并坐车上,出城往杭州驰去。官道两旁山水秀丽,炊烟时现,农夫俯首在田间劳作,时有野叟小儿放声高歌,好一派太平安宁的田园风光。
李三思无心欣赏,向梁管家问起此事的具体情况。梁管家说,王府之中的金珠珍玩为数众多,大多收藏在专门府库里,有守门的守吏看管。极少量的珍稀之物,或是有特别意义的物品都收藏于王府内的秘室之中,只有浙王本人及三位王子才能开启,丢失的白玉碗即是收藏在秘室之内。因为此物事关重大,王府不敢声张,只得私下索寻,却实在是无从查起。近日有宾客亲来拜谒浙王世子,闲谈中说起李三思的活神仙之名。梁管家这才抱着不如一试的心理,求得了浙王允准之后,前来相请。
听完这些经过后,李三思想了想,笑道:“若在下所料不差,这个看似寻堂的白玉碗应该是御赐之物。否则,一个区区玉碗,哪里用得着大动干戈?”
梁管家脸色微变,犹豫片刻后,压低声音道:“不瞒阁下,这个白玉碗乃是睿宗皇帝生前御赐给王爷之物。”
睿宗皇帝?这是哪根儿葱?李三思一起想不起来哪个皇帝的庙号叫睿宗,眼神就有点儿发愣。梁管家看在眼里,低声道:“睿宗皇帝是当今圣上的生父。”
原来如此。李三思重重哦了一声,脸上就露出一些作为臣子理所应当的敬意来,心中却暗暗腹诽:这个什么睿宗皇帝明明就是兴献王嘛,又哪儿是什么正牌皇帝了,还“御赐”呢。
李三思的古代历史谈不上学得特别好,但是著名的事件也都心里有数。一听梁管家说起当今圣上的生父,立马就想起来了。年轻的正德皇帝溺水而死,身后无嗣,群臣和太后商议后,接迎兴献王朱祐杬之子入继大统,这就是如今坐在皇宫的那位嘉靖皇帝。嘉靖帝为人孝顺,重视礼仪,自己即位后为了给自己的生父上尊号一事和杨延和等朝臣发生礼议之争,这就是所谓“大礼仪”事件,在当时闹得朝延上下鸡犬与君臣齐跳,口水与血肉共飞。嘉靖一朝的政争由此而始,真可说得上遗患久远。
在李三思这种只重实际,轻视虚头巴脑儿的礼教的现代人看来,朝臣和皇帝都属于闲得慌,没事找憋屈型人格。一方不准皇帝认爹,一方偏要让自己死得骨头渣儿都剩的老爹过一过皇帝瘾。为了这种无关宏旨的虚礼闹得鸡飞狗跳,朝野不安,所为何来?
肚子骂归骂,李三思却也明白,嘉靖帝即位之初就搞起了这件事,并非是一味务虚,根源还在于他得位不正,由旁宗小支入继大统,难免心中虚怯不安,因此卯足了劲儿想要把自己的生父送入太庙吃一吃冷猪肉,这也是在为自己的龙椅确立正当性和合法性。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三思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浙王竟然会如此将兴献王生前赠与的一个小小玉碗当作一个大事。这是当今圣上他爹赠送的东西,凭空丢失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比起弄丢了当今圣上的御赐之物后果更为严重,尤其是有大礼仪这么一个背景……
梁管家见李三思一直低头思索,神色阴睛不定,小心地补了一句道:“此事并非小题大作,实在是别有缘故。当初……当初当今圣上即位之初,王爷站在朝臣一派,曾经上书圣上,反对将睿宗皇帝尊为皇考。有当年之事在前,如今王府里弄丢了睿宗皇帝生前赠与之物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咳。”
余下的话梁管家没说,李三思也能明白,嘉靖如此小心眼的一个货色,当年大礼议之争时的谁反对自己肯定是不会忘的,这些年没找怎么找浙王的茬儿已经是很不错了。如今他若是得知浙王把他爹赠送的东西给弄丢了,心里多半会认为这是不把他费了千辛万苦才送入太庙的爹不当一回事。
自古以来,皇帝老儿都是玩“找茬儿”游戏的第一高手,一个找一个准。因此,也难怪浙王将这个小事当成大事来办。
说话间,两人所乘的马车入了杭州城。这是李三思第一次出萧山县,掀开轿帘向外看,只见市井繁华,车水马来,士民商贩往来如织,大都市的气象果然区区小县所能比拟。
浙王府坐落在城南西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所在。马车停下,李三思刚跳下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瞻仰一下王府的门前的牌坊门头儿,脑后便被一个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分隔线=============================打滚儿,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零六章 朱门深处有秘辛
“嗨,李大仙。”一个清丽的女子声音在背后响起。
李三思蓦然回头,面前是一位笑意盈盈的黄衫少女,鹅蛋脸蛋儿,眉目如描如画,眼神中隐隐散发出一股勃勃英气。她手上拎着一串儿葡萄,一颗一颗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扔着。显然,刚才砸着李三思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时,梁管家也下了车,走近前来,向那少女弯了弯腰,恭声道:“小郡主,这位李先生是府里请来的要客。”意思是希望她不要莽撞行事。
“知道啦,要客,要客。”那少女向李三思调皮地眨了个眼,似乎是在说我认识你。李三思一脸茫然,他对这名少女并没有半分印象。
这位少女正是浙王的嫡女朱汝槿,生母正是已经早逝的浙王原配,也因为这个缘故,自幼便甚得浙王宠爱疼惜。朱汝槿因为在娘胎里就先天不足,幼时身体虚弱,诸般珍稀补药都吃了个遍也没什么效用。为了续命强身,府里便延请高人都教授她呼吸吐纳之法。这是培元固本之法,久而久之,身体渐渐强健,并由此而入武道,年纪轻轻,便练久了一身出色的好武艺。
进了王府的朱漆大门后,李三思立刻就生出一种前世里游玩苏州园林的错觉来,整个府第占地广大,一路楼台水榭相连,假山奇石迭现,宏伟中不失精巧,确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
三人穿过前院,步入后园,在廊下迎面撞见一位青年贵公子,此人面如冠玉,一袭蜀锦长袍纤尖不染,脸上散发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尊贵的冷漠。梁管家躬身施了个礼,叫了声“小王爷”。李三思也笑着拱了拱手。
这人正是浙王的二儿子朱亮槿。朱亮槿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