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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着这两件宝贝来的,你提防着点,来者不善呀。
起掌柜拍着李锅头的肩头笑道,他们来晚了,诸葛亮手书的条幅前几天就被成都来的说书先生花了两千大洋从学堂的张先生那里买走了。这不,张先生拿出五百大洋正在修缮学堂,他又到昆明去买教学仪器去了,起掌柜把前后的经过告诉了李锅头。
李锅头听了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那说书先生要是买到了真货,他根本回不了成都,不到半路小命就出脱了,江湖的险恶我比老弟明白。
起掌柜听了默不作声,他清楚陈洋买的是赝品!
李锅头笑了笑说,说书先生太嫩了,那么宝贝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的在大庭广众下交易,他买了回得到成都吗?张先生突然去了昆明,我们在路上都没有碰到,这一切你不觉得奇怪?这几个跟来的人鬼头鬼脑的令人生疑,凭我走江湖几十年的经验,我猜了个###不离十,他们也是为了铜鼓和条幅。
李锅头的分析入情入理,见解独到,起掌柜猛地醒豁过来,身上惊出冷汗。他想到成都来的人买走字幅土城就会暂时平静下来,没有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看来土城真的要出事了。
胡三过来说,李大叔,羊肉都上桌了,你还是和师傅两个喝几盅,我去安排马帮的叔叔们另一桌先吃。
李锅头拉过起掌柜说,管他妈的,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你放宽心做你的生意,让那些狗日的去折腾,哥俩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边喝边吹,走。
起掌柜心事重重地跟随着李锅头来到天井旁的屋檐下的小方桌边坐下,翠花已开始上菜。李锅头笑意浓烈地说,老弟,你真有福气,儿大女成人,大儿子吃军粮当连长,老二跟你一样当了小老板,翠花又出落得花一样,又漂亮又能干,干脆我家小儿子到你家当个倒插门女婿,给你家店子添个帮手,我们好亲上加亲,格要得,翠花,哈哈哈!
翠花羞得脸红朴朴的,勾着头说,李叔叔尽耍笑小侄女,我可不依哟。
李锅头笑得越发放肆,小侄女是名花有主还是看不起我家小子,尽管说,大叔从不以大欺小,这一切都要取决于你的意愿,大叔不勉强,起老弟,你说格对?李锅头笑着拍了起掌柜一下,他才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尴尬地笑笑说,看你说你那点去了,你我几十年的交情了,老大读讲武堂还是你的马帮带去的,这些年来来往往的传书带信都全靠你的关照,两个儿娃又不在家,我也老了,巴不得有个人来替我分下忧。可眼下烦事缠身,无法顾及儿女之情,来,我们先干此盅,起掌柜端起杯子砰地一碰,一饮而尽。
李锅头笑笑说,老弟呐,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生不带来死带不去,不必自添烦恼事,你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实在保不住就算球了。
起掌柜心事重重地说,往事越千年,起家祖训随时都在耳边响起,我要是当了败家子,咋个对得起列祖列宗嘛。
李锅头说,命重要还是你那不能当饭吃的破东西重要,你咋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哟,真是的!
正在这时,木板门砰地一响,两人急忙停住话语,见是跟随马帮而来的那伙人中的人,一路上他们都叫王掌柜。王掌柜端起酒杯歪歪斜斜地找上来说,李锅头,你和掌柜的躲到这点嗦,一路上多亏了你关照,劫匪也不敢找麻烦。我要敬你,敬你三杯。
李锅头说,哪里哪里,多有得罪,你王掌柜买好山货我帮你驮运嘛,这生意么就不做成了,都是性情中人,来,干了。两人你敬我三杯我敬你三杯,谁也不甘示弱。王掌柜那里是李锅头的对手,几杯酒落肚就胡言乱语了。起掌柜端坐一边冷眼看着他们较量,听着李锅头不断从客人嘴里套话,渐渐弄醒豁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字幅和铜鼓,从那醉意朦胧的话语里得知,他们已经收了领事馆的定金,他深刻地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同时,他也真佩服李锅头的能耐,自己总感到了不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三教九流都在他的店里吃喝海聊,消息来得又多又快,看来自己故步自封成了井底之蛙。还是李锅头行,灌醉了这个王掌柜,从他口里套出了他们到土城的目的,到底是跑江湖的,一路上你提防我我提防你,到了目的地就放松了警惕,几杯酒就让对方露出了狐狸尾巴,这才是真正的好猎手。
蓦地,敬酒的王掌柜手中抱的酒坛子砰地碎在地上,酒在地上流淌,人也泡在酒中。李锅头哈哈大笑,一副神气飞扬的骄态。
起掌柜喊了声,胡三,王掌柜喝醉了,你叫他手下把他弄走。
胡三带着那伙客人进来,七手八脚把王掌柜抬进客房。
李锅头眯缝着眼开导着起掌柜,老弟,世上的事很复杂,你是明白人,一点就通。现在时世动荡不安,能糊张嘴保条小命就很不容易了,还能图个啥哟,你不要为了死宝折腾死活宝,趁早把你那老古董想法弄走,免得尽都来土城打主意,搅得一方不得安宁。你不信我两打个赌,成都的说书先生买去的字幅一鉴定就有结果,你不要抱侥幸心理,他早晚还会回来。
起掌柜听得心慌意乱,这两拨人搅得他心绪不宁,成天搞得他提心吊胆,不晓得啥时候又钻出几拨人,还不要了他的命。他拿过烟筒,装好一锅烟递给李锅头说,老弟,这事真是出乎意料,不晓得哪股水发了,我都莫名其妙的,这些人咋个晓得条幅和铜鼓的。
李锅头咕噜噜地吸着烟筒,深深地吐了烟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听人说史料上早就有记载,那些人都是从古书上查到的。
起掌柜这下真着了慌,他不得不为家人和古董的安全耽忧。代代相传的古董毁在他手里实在是不甘心。他踌躇了一阵说,大哥,我想把两件传家宝请你带给我大儿保管,他有人枪,别人把他莫奈何。
李锅头说,蠢话,那不是害了大侄子,他周围的人能放过他?他的上司能放过他?老古董给你添的乱子你还嫌不够,你还要延续给你的儿女么?你咋个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胡三喂好两头大狼狗来招呼李锅头睡觉,李锅头顿时眼前一亮,对起掌柜说,有办法了,我也一路劳累了,先困觉吧,明天再说,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txt小说上传分享
4
夜风呼呼地吹,起掌柜这一夜难以入眠。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把他老婆起陈氏也搞得难以睡着。起陈氏没好声气地说,你今天咋个了,撞见鬼了还是咋个的?睡不着就起去,我一天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酸背疼的,想好好困一觉,你不要影响我睡瞌睡!
起掌柜听了觉得很是心烦,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她哪里晓得自己的心事呐。他家里藏着诸葛铜鼓和诸葛亮亲手书写的字幅的事他一直瞒着她,连他的儿女都不晓得家里有这么两样宝贝,从祖宗那里代代赓续下来都是单传,他害怕女人嘴碎漏了风,害怕儿女在外面说漏嘴,引来杀身之祸,真没有想到哇,结果还是在世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不想跟女人一般见识,懒得跟她争吵。
他起床披上羊皮褂子,来到木楼下的走道上,两条高大威猛的狼狗呜呜地低鸣着来到他身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他的手,他亲昵地抚摩着它,一股慈爱之情油然而生,心里不由感慨万端,这两头狼狗太通人性了,真是自己和家中的保镖。有一回,他带着狼狗黑黑去山里购买羊子被人吊了线,跟到偏僻处就对他下手,他虽然会些武功,但无防备,赤手空拳的对付三个持刀歹徒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一旁的黑黑眈眈相向,瞅准机会猛地扑过去,一口咬住了一个歹徒的大腿,鲜血顿时汩汩流淌,痛得倒在地上呻唤。黑黑趁另两个歹徒发呆之际,又猛地扑上去,两个歹徒吓得丢下同伙逃了。他喝住发怒的黑黑,黑黑双眼爆出凶光,呜呜地低嚎着。他撩起歹徒的裤管察看了伤情,找来草药为他敷上,用树叶和藤条包扎好才离开。
他拍了拍狼狗的头站起身,移来石头凿成的火盆,用松明子点燃栗柴,火塘里火光熊熊,他借着火光,拿来半人高的烟筒,从一条青布口袋里掏出烟丝,揉成一砣装进烟嘴,从火塘里夹出根燃着的柴棍,点着烟丝,咕噜咕噜地抽着烟筒,喉结上下滚动,吐出的烟雾淡得像嘴里哈出的热气。烟雾缭绕,诸葛铜鼓和条幅像烟雾一样萦绕着他。
他想到了族谱上的附记,早已耳熟能详:蜀汉建兴三年五月,诸葛亮率大军渡泸,中瘴疠未能过江,其祖先正在江边悬崖上采药,见蜀军中瘴气,早知诸葛亮英名,谓之诸葛亮,半夜渡江方能避开瘴疠。诸葛亮依计而行,安然过江。其祖先领蜀军至寨中,宰杀壮羊,头蹄内脏杂烩,佐以草药,半熟时加以萝卜同煮,以糊海椒面及花椒面等做蘸水,蜀军食后大汗淋漓,翌日瘴气祛除。诸葛亮大喜,感谢祖先,亲笔手书“美哉起氏全羊汤”条幅,又令军中工匠将字铸于一铜鼓腰身,鼓内装满银子,连同条幅一并赠给祖先,还赐予祖先连弩。祖先以赠银广置田产,成为望族,繁衍后代。
他抽着烟筒,目光抚摸着粗糙的木窗,窗外,冷冷的月光洒了一地,天井里显得格外的静谧和空荡。远处,黑黝黝的山野奔来眼底,在夜幕的掩盖下显得有些恐怖。他曾经多次为他的传家宝预设了种种结局,惟独没有想到老外也打他的主意,这倒并不是因为他确信自己有能力赓续祖宗的宝贝,而是他根本没有作这样的设想。他闷闷地吸了两锅烟丝,才忧心地放下烟筒。这时,当当当的铁钟已经敲响三更。土城的更夫打更很别致,不是敲击木梆的朵朵声,而是撞击街上诸葛庙前的铁钟。那口生铁铸成的大钟高挂在诸葛庙前一棵黄桷树的桠枝上,那庙宇的正殿里塑着诸葛亮羽扇纶巾的座像,是明朝年间人们为纪念诸葛亮五月渡泸七擒孟获捐资修建的。后来又建起左右偏殿,塑的菩萨像及牛头马面像。
那钟声清脆洪亮,方圆十里的庄户都能听见,由于声音太响,常常把人从睡梦中惊醒,初来乍到的客商很不习惯,但土城的居民却习以为常,要是夜晚听不到那激越的钟声,就会久久难以入睡,甚至失眠。
起掌柜全无睡意,抱着烟筒不停地吸烟。两头狼狗巡视了一圈又趴在他脚边,鼓动眼球望着他。他心绪起伏,土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是他始料不及的,都是针对着他的字幅和铜鼓,两个省城的人都盯着这边陲小城,想来把自己置至于死地是早晚的事。可把他搅糊涂了的是张先生咋个也有条幅,只是比自己的条幅少了个姓氏,虽然是赝品,却把成都来的人都麻了。说真的,要不是赝品,张先生咋个会突然失踪?他到底是为啥,骗银子?为自己打掩护?起掌柜想了半天都没有整理出个头绪,反而越想越头疼。
刚敲完四更,他老婆就起床了,没有好声气地瞥了他一眼就自顾走到灶边烧着火,火苗在灶孔里轰然作响,她从土墙的窗棱边取下把木梳子准备梳头时,她发现梳齿上黝黑,就从柴垛旁边拿过一把高粱扫帚,把梳齿对着帚把来回直蹭。
这时,她的女儿翠花也起床了,她嘴里衔着根红头绳,双手编着辫子出来,见她妈这样打整梳子,忍禁不住扑哧笑了。起陈氏瞪了女儿一眼说,小姑娘,你笑个屁,祖祖辈辈都这样,你别想整那样新花样,跟老子快点烧火,等一阵还要跟胡三一起去打扫完店堂给客人煮早饭。翠花以手捂嘴,尽力止住笑说,妈,都跟你说了好多回了,梳子积了污垢用皂角水浸泡一阵,再用清水一洗就干净了,哪用得着你这么费力。起陈氏举着梳子说,就你懂,我不用皂角水还不是弄干净了,真是的,那皂角不要钱买么?人不大,还尽教训老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木梳齿上的污垢已被她打整干净。起陈氏梳洗完毕,大铁锅的水已经咕噜噜开穿,俩娘母把涨水打进竹壳水瓶。
胡三端着一筲箕苦菜进灶房,哗地倒进刚续上水的大锅里,搅拌一阵,又急冲冲地出去了。
煮好苦采,翠花又把昨晚炖得半熟的羊肉倒进大铁锅里,火光熊熊,不大一会,锅里就煮开了,羊肉翻起来又被按下去,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膻香。起掌柜披着羊皮褂子坐在灶边凑火,微笑着看女儿炒菜。他的大儿子在私塾读了几年书就闹着要进昆明的洋学堂,他实在拗不过,刚满十五岁就托李锅头带到昆明进了学堂,传信带钱都全靠李锅头。上回儿子托李锅头带信说他考进了讲武堂,他心里暗自高兴,儿子跟他练过武,又聪慧过人,毕业肯定能捞个一官半职,既可光宗耀祖又不会再受外人欺负,确实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