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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自己四岁的时候,凌阳候府迎娶了当朝丞相家的三小姐——张蕊。
虽说是庶出,但是她的生母,却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永乐公主。当初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永乐公主对丞相一见倾心,跪在先皇的寝宫请旨入丞相府,为二夫人。后来,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对当初执意下嫁的同胞妹妹很是照拂,连带着,丞相在朝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相对凌阳候府新入门的二夫人,当家主母的母家——长平候府就不那么顺遂了。
先是长平侯三公子言兆在南疆因为遭人陷害,生死不明。紧接着,长平侯因为爱子的事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此时,北疆战事又起,长平侯世子言跃受命,奔赴北疆。
世人从来都是捧高踩低的,前堂宾客尽欢,道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却不见后堂里,他的母亲,心痛如绞,含泪对月。
母亲对他说:“弈儿,你要记得,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心存侥幸。人心,没有侥幸。”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母亲又说:“母亲便是存了侥幸,才会像现在这样。弈儿以后不要学母亲,弈儿以后好好好管住自己的心,不要轻易给人,就算给了,也要留下三分给自己,记住了么?”
那时的他,是不懂的,但是看到母亲憔悴苍白的脸庞,终是点了点头,说道:“弈儿记住了。”
他不懂,但是他记住了。他不但记住了,他还做到了。只是到头来才发现,心之一字,本就不随人。
后来,他的母亲,终是去了。丞相府三小姐进门不到一年,便怀了孩子。重病的母亲也在这一年,终于没有熬过夏天。临终的时候,母亲把他叫到床边,告诉他,从此之后,他便是一个人了。这偌大的侯府,从此再没有人能护着他,他要自己一人,面对这人心险恶的世间。
五岁的他,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却只能堆起笑容,轻声安慰。
好在,他终是还有外公舅舅在的,纵使母亲不在了,也没有人敢明着对他做什么。
五岁入书房的时候,夫子便告诉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夫子是母亲临终前为他寻来的,长平候府的旧人。父亲虽是不喜,但想着母亲去了,他一个五岁的孩童也无甚大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准了。更何况,新入府的二夫人刚刚为他诞下一子,他也没有心神去管这没有了嫡母的嫡子。
再后来,凌阳候府的小侯爷便一天比一天蠢笨,再没有当年三岁识字,四岁念诗的神童模样。世人惋惜有之,感叹有之,更多的,却是将此当做事不关己的谈资。
他以为,藏拙,便能好好长大,便能有时间让自己慢慢积聚力量。如今,皇室式微,各方诸侯都隐隐有取而代之之势。但是,大家都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契机。这些,当时的他是不懂的,他能看到的,只是侯府这方天地,能守的,也不过是自己弱小不堪的性命。
他当然还记得自己九岁的那次毒杀,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去给张蕊请安。入座的时候,丫鬟端来了一些小点心,他本是不打算吃的,但是自己不到五岁的弟弟却拿了一块,送到他嘴边,嘴里撒娇般的说着:“哥哥吃一口吧,吃一口吧,很好吃的。”
于是便张口咬了一嘴,然后便是锥心的疼,眼前鬼影憧憧,耳边传来丫鬟的尖叫和张蕊的斥责。
再醒来,已经是五日之后。
当时的他,因了父亲的话,心中不忿,便找了外公。外公为此连夜进京向皇帝讨旨,将他带回了言家,也因此开罪了凌阳候府和丞相府。也为七年之后那一场祸及言家的灾祸埋下了隐患。
每每想起此事,凌奕心里便不是滋味。
他的外公,谨遵家训,为皇家尽忠却是从来不曾贪慕过权势和富贵。最终却在朝堂的侵轧之下,到底没有保住长平候府。开国太祖亲封的长平候府,最终落得个褫夺封号,满门抄斩的下场。
自己的大舅舅,官拜三品的安远将军,因了朝堂上的党同伐异,兵困安远城半年,终于以身殉国。小舅舅,刚入南疆,便被奸人所害,生死不明。自己的母亲,死时不过二十五岁。要不是当时,他已经成为凌阳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恐怕也会被波及。
他那短命的弟弟,在十一岁的一次出游中,遭流寇袭击,马匹受惊,载着他的马车最后滚下山崖。经此一事,张蕊大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丞相府上书皇上,要求彻查此事,但流寇却在第二天和皇城护卫军不期而遇,突围之下被悉数剿灭,事情至此,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父亲,无论张蕊怎么哭求,始终是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到底是他登上了帝位。但是思及自己的母家,凌奕心里到底是有遗憾的。
只是这次,他便断不会辜负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3章 重生之初(下)
第二天一早,凌奕便出现在书房里。李一看到出现在书房里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从凌奕中毒以后,整整五日,他都不得安眠。凌奕是二小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也是长平侯府现今唯一的孙少爷,哪怕这个孙是外孙。
自己是什么身份,李一很清楚。当年长平小侯爷差人来找他的时候,便说过了,从此他入凌阳候府常伴凌阳小侯爷身旁,从此长平候府再无才倾江南的江南第一才子李易,只有凌阳候府西席李一。当年二小姐临终托孤,凌阳候也对自己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着。现在凌奕出事,他纵使心急如焚也不能有所动作。
一是凌奕生死未明,二是这些年长平候府不比从前,他怕长平侯再也经不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因此,便只能一直暗中注意凌奕院子里的动静。好在凌奕身边的贴身内侍裕德一直暗中传信,但是终究不及看到人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来的安心。
凌奕看到书桌后看着自己的李一,眼神闪了一闪,便重重地跪了下去。
李一本名是李易,曾经名动江南的第一才子,只是他生性好洁,不喜官场那些龌龊事,不愿同流合污便被人陷害。当年落魄时,舅舅救过他,请他在长平候府住过一整子,小舅将其引为至交,后来因为母亲向请,便化名李一入了凌阳候府成了自己的夫子。李易这一生,恪守当年母亲临终前在床前许诺的誓言,对他尽心尽力。甚至,为他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李琪送入军中,只为了他有朝一日,能够在军中有个助力。前世,李一死后,他下令以一品轻侯的礼仪下葬,死后配享太庙,以天子之身守孝三日。
这一跪,是谢他上一世的尽心,敬他对母亲的守信。最重要的,他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上,少不了李易的帮助。
当年一饭之恩,让李一拼得李家两代相互,哪怕在长平候府落寞时也不曾离弃,他自是承这份情的。但是,他更记得,人心的诡变和无常。人心,容不得侥幸。母亲教他的,他从没忘记过。
看到凌奕那一跪,李一心头一跳。
自打他入凌阳候府以来,只有在凌奕拜夫子时行过这样的大礼。连忙上前,将凌奕扶起来,说道:“小侯爷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弈儿自知处事不当,身犯险境,让夫子担心是弈儿的不是。”说着,满是自责的目光望向李一。
孩童软糯的声音,一字一句敲进李一的心里。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因不得父亲欢心,被继母毒害也没人帮他出头。早早来书房请罪,其实也是害怕自己生气而弃他而去吧。如此想着,李一便更加怜惜凌奕了。
“此事跟小侯爷无关,是歹人做恶,要怪也只能怪那歹人歹念。”这么说着,李一话头一转,问道:“小侯爷还有两月便是九岁生辰了吧?”
“是,弈儿的生辰是七月初七。”凌奕答道,垂下的眼帘里闪过一丝了然,然后开口道:“弈儿生辰过后……便是……便是母亲的忌日。弈儿……弈儿想去长平拜祭母亲。”说着,凌奕的声音低了下去。
出嫁的女儿死后本是要葬在夫家的祖陵的,但是这是母亲死前遗愿,再加上当时大舅舅已经在北疆用赫赫战功为长平候府争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父亲纵使无奈也只得答应。(。pnxs。 ;平南文学网)
“嗯,如此,我们今天开始,便讲孝字吧。”李一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没有开口,凌奕便自己说要去长平侯府,倒是让他省去一番口舌。
早课完毕后,已经是快午时了。凌奕院里的内侍在书房外头候着凌奕回去用膳。李一念他身体不好,便让他明早再来,下午的课便不用上了。
凌奕应了,对着李一作了揖,道:“弈儿告退。”
“去吧。”李一点点头道。
目送凌奕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李一思索了一会儿,便转身提笔写了一封信。如此一来,长平侯便不用冒着开罪丞相和凌阳侯府去京城请旨让小侯爷入长平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小侯爷养好身体,他自请去长平祭拜母亲,就算凌阳候心里不情愿,孝字当头,他也找不到理由阻止。至于张蕊,她怕是巴不得小侯爷出府,在侯府内不能明着动手,到了侯府外就不一样了。凌阳和长平相距千里,小侯爷才九岁,现在天下也不甚太平,山贼流寇众多。护卫不周,出个意外,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次出府,小侯爷的安全,怕是要多加注意了。
这样想着,李一将信写好,拿出随身的骨笛吹了一下。不一会儿,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绕着凌阳候府飞了几圈,然后落在了侯府西边的书房内。这是长平侯府饲养的上好的信鹰。李一将写好的书信用蜡封好,绑在信鹰的腿上,然后将其放飞。
看着信鹰消失在天际,李一深深出了一口气。自此凌奕出事之后悬着的一颗心,总是放下了。
凌奕看着西边迅速消失的黑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头吩咐道:“裕德,我最近睡不好,你今晚来我房里给我讲故事吧。”
“是。”裕德低头应了,又道:“小侯爷晚上可要吃夜宵。”
“恩,要的,最近我想吃红豆沙。”凌奕点头说道。
“奴才会让小厨房备着的。”
简短的对话到此结束,一行人快步向东边凌奕住的沁竹院走去。
沁竹院,子时。
凌奕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少年,没有说话。在母亲病重时,大舅舅在奉旨去北疆镇守之前,曾来过一趟凌阳候府。走时,便给自己留下了无字部。无字部,无名无字,无欲无求,这是母亲给自己最后的护身符。皇室式微,各地诸侯并起,还有世族大家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这个天下,早已不是当年的太平盛世了。常年的灾荒,再加上*,每年各地都会有数不清的孤儿。这些孤儿,运气好的,被大户人家看上,做个家丁仆人,运气不好的,便横尸街头,暴尸荒野。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是野心,最缺的,是忠心。
诸侯世家,总是有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但是尊贵如他们,有怎么会弄脏自己的手呢?因此,就需要有人去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也因此,有了死士,有了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而哪里又有比孤儿更好的人选呢?无亲无挂,从小便洗脑培养忠心不二,用起来也自然是得心应手。
无字部,便是母亲和舅舅为自己寻的暗部。无字部,原本是没有名字的,这天下,也从没有暗部有自己的名字。他当初只是一时好玩便随口给了个名字,没想到却是让无字部的人自此死心塌地。前世他征战天下,无字部从护卫到刺探、传信抑或是刺杀,无一不精。这一世,他便更加要将这股力量握在手上。
“主子。”无朝跪在地上,低首说道:“无朝没有保护好主子,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凌奕摆摆手,朝裕德看了一眼:“去把小厨房做的红豆沙拿过来。”
“属下不敢。”无朝依旧跪在地上:“影卫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主子。若连主子都护不住,那影卫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次是我自己思虑不周。”凌奕将无朝从地上扶起来:“我也知道,此次我中毒之后,无字部一直在暗中寻找解毒的良方。否则等凌阳候府找到,我怕是尸骨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