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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玉涵昨日已经见识过了,还能维持镇定,华帅和华函萧却没有见过这场面,连筷子都没动,实在憋不住,华帅起身,拱手道,“皇上,微臣……”
福雅直接打断她,“吃饭不谈国事,有事吃过再说吧。”
华帅悻悻然坐下,她再次看向含笑用膳的封玉涵,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轻松的样子,她虽然猜测过,却从未曾在他身上见过丝毫的不同之处,他待她,从来都没有不同,从来没有……
华函萧最感莫名,她也打量了封玉涵几眼,这个人,居然是个男人,他的丰功伟绩她听说的并不少,金赤之战时,也曾见识过沙场上勇猛杀敌的他,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人,居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她的男人……
一餐饭,福雅安心地享受染香的服务,有时还会去喂封玉涵两口,反正他们同病相怜,都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饭后,几案被清理干净,福雅看了无香一眼,在看见无香微翘的嘴角时,了然地回以一笑,接着才将目光转向了华帅母女。
华帅再次跪在几案前,“皇上,与赤炎协议一事,还请皇上三思。”
福雅浅笑着看向华帅,“华帅,朕何止三思,而且,朕觉得,这协议并无不妥。”
“皇上岂可用自身作为赌注,七日退敌,这根本就不可能。”华帅征战一生,如今的形势,只能助赤炎守住海线,根本不可能与善于海战的海域外族厮杀。
“华帅,朕已说出口,金口玉言,如何更改?”福雅不在意地回答,半垂眼眸,她伸手,将几页纸递到华帅面前,“这些东西,你让罗田三日内准备齐全,不懂得尽管来问。”
看着华帅接过后,她又递了两张给华函萧,“这个,你要绝对保密,执行之人必须是你的亲信,若有泄露,军法处置。”
福雅的口气不重,可话中的含义却让华函萧一凛,接过几页写满字迹、薄薄的纸张,瞄了几眼,字她都看得懂,却不明其义。
大显神威(三)
硫磺、硝石和木炭,华函萧再次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纸张,是这三种的配方比例,她略知一二,这是制作爆竹的配方之一,只是,她手中的这份搭配比例似乎有所不同。
“你们去准备吧!”交代完毕,福雅示意她们退下,不想再在协议的问题上与她们纠缠。
华帅本欲再次开口相劝,华函萧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暗暗摇头,两人退出院外,华帅蹙眉道,“萧儿为何拦我?”
“母亲,圣意已定,再劝也是枉然。”
“为人臣子,当直谏时,怎可为一己性命而退缩,皇上安危关乎社稷江山。”
“母亲,这位圣上不会改变主意,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会想想她京城中的男人。”华函萧颇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母亲,你且相信圣上吧!”
华帅看着华函萧的眼中几分不解,为了京城中的男人?似乎看懂了母亲的疑惑,笑得几分苦涩,“母亲,在圣上的心中,江山社稷怕是不及她的男人。”
她也不想这样相信,可是,从初时的轻视,渐渐转变观念,虽然心痛过、不甘过,但回首细思量,她自问过,为了墨,她是否能做到如她那般,罔顾一切。
连她自己都无法立刻给出答案,想到在尘上岛,只是为了让墨少受痛苦,她能毫不犹豫地将墨交付到她的手中,换成是她,她不确定自己能罔顾心中的忌讳,让其他女人碰触自己的男人。
“萧儿,不得胡说。”华帅轻叱,脑中却是适才封玉涵与这位皇帝的亲密互动,想到军中的流言,说封玉涵在荒岛上不但曝露了男子身份,还因为回颜将军的偷袭滑胎,这才忆起他的脸色似乎透着些苍白之色。
“萧儿,你觉得圣上对封将军……”华帅沉吟,她不可能不关心……只因……
“母亲以为圣上为何与赤炎有所协议?母亲难道不觉得,圣上举动与从前相异?”华函萧见识过福雅睚眦必报的个性。
华帅眉飞扬,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次的圣上虽然看上去羸弱,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容人有异议,让她越发琢磨不透,她也算历经三朝,只有这位圣上,虚虚实实地,看不真切,更加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她担心的却是,目光复杂地投向院中,华帅第一次拿不定主意……
话说房中,华帅母女离去后,无香就摆出了棋盘,本欲回床上“静养”的封玉涵顿住了身形,看向了福雅,染香前脚出门,她就开始放肆了。
“玉涵,不如躺在这里?”福雅笑眯眯地诱惑封玉涵,指指身边的位置。
封玉涵一笑,拿过枕头和锦被,坐在福雅身边,将枕头垫在身后,拉过福雅,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锦被同时盖在两人身上。
福雅会意一笑,知道他心疼她,心情顿好,一手拉住封玉涵的手,一手执棋,落子间都带着些快意。
无香看在眼中,无声一笑,自从见到她,她身边就美男环侍,看得出来,个个都对她情有独钟,而她,似乎也与这世间的女子不同,之所以任由千凝这么跟着,也是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值得儿子倾心以待。
封玉涵第一次见福雅下棋,她落子看似散乱,却有着隐隐的关联,不同于他所知的棋路,却自成一家,让人无法预测,就如同她的行事为人一般。
其实,封玉涵更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方法七日退敌。
下了一局,福雅胜,无香双手在棋盘上拂了几下,黑子白子各归棋钵。
福雅一看,轻轻一笑,“娘,不行,香香只许我下一局。”
无香挑眉,“香儿不在,又有何妨?”
福雅懒懒地靠进封玉涵的怀中,带着几分倦意,“这跟香香是否在此无关,娘也不想我食言于香香吧!”
福雅扯扯封玉涵的衣袖,“玉涵,你陪娘下棋,你这两日也闷了吧!”
无香闻言眉稍更高,她这是要她替她的男人解闷吗?她以为任何人都能与她无香对弈吗?
福雅好似能读懂无香一般,唇角带着几分趣味,“娘,我想,你会多个对手。”
无香衣袖轻挥,双眼对上封玉涵,封玉涵含笑阖首,坐起身,没有客气,执子先行,清脆的落子声一下下地响起,福雅却看也不看,歪靠在枕头上,神色怠倦。
“启禀皇上,赤炎封丞相携随从求见。”
门外再次奏请,福雅靠着封玉涵,自然地感受到他的僵硬,虽然只有一下,对着华帅母女,他可以毫无异样,却会因为……
即便精神疲倦,福雅仍是撑起了身子,努力地提气道,“请。”
“小雅,你……”封玉涵侧身,见她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浓浓的疲惫。
不等封玉涵说完,房门大开,听见脚步声,封玉涵噤声,第一次罔顾在人前的君臣之礼,坐到福雅身旁,让她靠在怀中,支撑她不稳的身形。
无香却凝视着棋盘不语,手执白子思量,这位将军下棋如临战场,厮杀决断间不同于福雅的暗藏玄机,攻势凌厉,防守得当,如此气度胸襟,即便是女子也少见;观摩棋局的她,对于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千凝与她相处这么多年,知道她此刻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索性靠着无香,看着那个逞强的女人,为了男人,不知死活,他在心中冷哼,却不知自己看向她苍白的脸色时,眼底深处的担忧。
“封南云见过女皇。”封南云与那随从单膝下跪行礼。
“免礼。”福雅的声音力持平和,却难掩虚弱。
封南云身后的随从抬眼,本是闻声想要瞄一下福雅的气色,却在看见她身后那道呵护的身影时怔了怔,失神片刻就又立刻垂目敛神。
福雅同样再次察觉到封玉涵的僵硬和微乎其微的颤抖,一种……压抑的颤抖……
“不知封相因何事而来?”福雅扣住封玉涵揽在她腰间的手握了握,她不觉得赤炎女皇的回复已到。
“本相已将女皇之意奏请皇上,皇上希望得知女皇的另外三个要求究竟为何?”封南云隐瞒了部分事实,实际上,新的协议内容在奏请女皇的同时就被首肯,赤炎经历上次的金赤之战,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因此,此次海域外族才会选在此时入侵,也因此才会向金碧借兵;停战的条件自然被接纳。
更何况,三年的朝贡可以解决百年来的隐患,赤炎每年用来抵御海域外族的军饷足以抵偿泰半。
无关天下苍生、两国政事的三个要求连问都没有问,皇上就允下,毕竟,这次的协议,赤炎所获良多。
封南云已然接获消息,唯一做的是等候圣旨和国书的到来,只是,她与玉儿商议之后,决定私下还是要打探这三个要求,有时,有些事,看似无关政事,或许是制胜落败的关键。
福雅闻言,淡淡一笑,略微猜到封南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自己的协议有多大的诱惑力,赤炎的女皇只要稍微有点点脑子都不会拒绝,至于那三个要求,对于赤炎,无足轻重,对于她,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她没有打算告诉这位封丞相,就算真的是赤炎女皇亲自询问,她,仍是无可奉告,只因,时机不对。
“既然朕已经言明,三个要求无关两国苍生,自然不会太过为难,若是赤炎连承担这等小小冒险的诚心都没有,朕怕是要质疑赤炎借兵之意。”福雅的目光依旧在话尾时,挪向静默而立的,那位随从,封南云或许精明,可她就是能笃定,与她周旋之人,当是他……
封南云微震,这位皇帝当真无能吗?几句话就将她堵死,无法再继续问下去,就连玉儿也已经无法预测她的言行,想到玉儿的那句,静观其变……这么多年,能让玉儿也束手无策的人,她,是第一人……
“封相还有何事?”福雅勉强撑坐,疲累已蔓延到心房,久未疼痛的胸口居然又带了些隐痛,就连头也开始刺痛起来,看来,她心神损耗,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体力,渐渐透支。
“赤炎当然诚心与金碧为盟。”封南云心惊她的最后一句,这般平淡的口吻,却说着那般凌厉的话,她背脊冷汗直冒,她一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能让她说成危及两国之盟,如此罪名,她承担不起,“皇上三日之内,定有圣裁。”
“既然如此,朕在此等候封相佳音。”福雅的声音微弱了许多,连无香都自棋局回神,眉微蹙,扣上了她的脉门。
“封南云告退。”两人行礼后,退出了房外。
福雅无力支持,倒进了封玉涵的怀里,也看到无香不赞同的目光,她无力地笑笑,“让我睡睡。”
“小雅。”封玉涵凝望福雅的目光复杂难懂,她知道了吗?想到早膳时的华帅和华函萧,还有适才她强撑地接见,心痛难当。
福雅此刻没有气力探询或是解释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反手搂住他的腰,头歪进了他的肩窝,失去了意识。
“小雅。”封玉涵因为她蓦然瘫软的身体惊呼,双臂搂紧了她,双眼瞪向扣着福雅脉门的无香。
怀中的她,气息那么微弱,时断时续。
无香单掌贴上福雅的无力展开的手掌,输入真气,直到福雅的脸色不再青白,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变缓,变长。
无香浅浅吐纳,睁眼看向那个苍白的女人,真是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再看看抱着她轻颤的封玉涵,都是些痴女怨男,无奈地摇摇头,“她无大碍了,多休息,香儿去煎药了,等会儿给她服下后,让香儿运功替她催化药力。”
交待完,无香拉着千凝出门,这么久了,她第一次主动出手助她,这么年轻的女娃,却有着最真的性情,她的算计,她的狠厉,只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
封玉涵在几案后,靠坐在墙边的枕头上,小心地让福雅睡在怀中,拉过锦被,细细地替她盖好,一向温暖的人儿,此刻的体温冰冰凉凉,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些微的凉意。
“小雅,只要你好好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封玉涵黑眸润湿,语调哽咽,轻轻在她额际印下轻吻,无论回京会面对什么,只要她想要他的陪伴,他什么都能面对。
若不是为了他,她何须如此伤神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