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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宫人送上温热的药,皇帝抬手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放松身体往后一靠,神态疲惫的问道,“柔儿今日如何?”
宫人笑着回道,“八公主今儿让人抬着去御花园里晒了一刻钟的太阳。”眼下,八公主是皇帝的心尖尖,宫人早就命人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以防皇帝垂问。
皇帝眉头舒展了几分,“看柔儿精神如何,若是可以,传她过来用膳。”
知道皇帝要和女儿一起用膳,八公主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驾轻就熟的开始准备,她们主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这宫里谁比得上八公主的风头,连带着他们这些人都腰杆子硬。
八公主倚在软轿上,嘴角噙笑的拨弄着玉佩上的流苏,忽感喉间微痒,忙拿帕子掩嘴捂住嘴,然后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八公主已经脸色惨白,盯着手中的帕子见上面没有血迹,八公主松了一口气,然后眉头紧皱眼神带着不甘。
“公主,可要传太医?”
“公主,不若回宫吧?”
两名宫女一前一后关切道。
“不必,快走,免得父皇久等。”八公主淡淡道,神色阴郁。
她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她用命换来的,可是她却没命享。当时情况危急,根本不容她犹豫,是她说要猎虎皇帝才会兴起,皇帝若是死了,萧太后绝对会迁怒她。造化弄人,她和皇帝都大难不死,皇帝不怪她反而对她宠爱有加,但是她的身子骨却是垮了。
说来八公主原不该这样严重,她年纪轻,伤的又不是顶顶要害之处,但当时围场条件有限,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都先紧着皇帝,八公主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这是回了宫之后也没法调养回来的。
一行人到了皇帝处之后,就被殷勤的迎进去,父女二人都是病患,遂摆了一桌药膳,席间皇帝见八公主强颜欢笑,不免担心,“若不舒服,不要撑着,马上传太医。”
八公主拿帕子擦擦嘴,轻笑道,“女儿没事,累父皇担心了。”只是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看的皇帝一叹,“白太医不是说了,你要好好休养,万不可郁结,若有什么烦恼,你尽管说出来,父皇难不成还会不依你。”
八公主神色凄然,不过转眼即逝,马上摇着头,“女儿有父皇疼爱,哪有烦恼。”夹了一块山药到皇帝碗中,“父皇尝尝山药,它健脾、除湿、补气、益肺,您用正好。”
皇帝放下筷子,让人把午膳抬下去,只留了几个心腹在,然后才笑着道,“一眨眼,柔儿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八公主心下一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躲开皇帝的视线,羞涩道,“父皇!”
皇帝笑,他这个女儿命运多舛,原想好好补偿她,无奈,他自己命不长护不了她多久,八公主自己身体也不好,有今天没明天,因此不免更是心疼愧疚了几分。等他驾崩,八公主就是一个普通的长公主,还是一个没什么权利身体不好的长公主,如何立足京城。
是以皇帝一直在为这个女儿发愁,想着怎么妥善安排她。
“柔儿喜欢什么样?”皇帝含笑问道,“父皇肯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八公主笑垂着头不说话,眼前浮现出滑冰场上身手灵活的少年,元宵灯会上从黔屼人手中救她于危难的少年,高中探花神采飞扬游街的少年……
可那是林瑾衡的,哪怕林瑾衡被指婚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又死了,坏了名声,等林延恩继位,她依然可以风风光光嫁过去。
八公主无意识的咬住嘴唇,让人如何甘心。在皇帝醒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能得偿所愿,可是喜悦不过持续了几天而已,林延恩就成了元后嫡子九皇子,难道一辈子就要这样吗?
情绪一激动,八公主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几乎要背过气去。宫人忙上前顺气递水,一旁等皇帝看的心疼不已,一叠声道,“传白太医。”
没等太医赶来,八公主就停住了咳嗽,眼神直愣愣的看着锦帕上的血丝。
皇帝大惊,怒声道,“太医呢!”
八公主笑了笑,看着皇帝,眼神明亮,哑着声音道“父皇,我想嫁给姚以安,我想了很多年。”反正她这副破败的身子,多活一天赚一天,为什么不能任性妄为。
皇帝在位,姚家不敢对她不敬。林延恩继位,姚家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再不得宠也是皇家公主。重华恼怒,还能为这杀了她不成,宗室从来都不是摆设,更何况她能不能活到林延恩继位还说不准呢,为什么不赌一把。
皇帝看着女儿惨白的神色,染血的嘴唇,心中大恸,沉声道,“父皇定然让你心想事成。”他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凭什么要拣别人剩下的。
八公主笑颜如花,一个是公主的丈夫,一个是皇子的未过门的妻子,哪怕她死了,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皇家丢不起这人,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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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想让姚以安尚主。”重华从宫中回来便去看林晋海,这话是萧太后转达的,皇帝怕自己护不住女儿,所以要求萧太后代劳。
萧太后只能答应,不提这个孙女救了皇帝,单说,她有什么立场不答应,想把姚以安留给林瑾衡吗?皇帝明摆着要削弱林家的势力,如今方式尚算温和,萧太后还不想激怒皇帝。
林晋海笑着道,“八公主?”又点头道,“咱们家这样的状况,衡儿也不必嫁入那豪门贵胄中。”皇帝不会乐意,如今局势和几年前大不相同,皇帝忌讳林家极深。
重华抬眼看林晋海,笑,“你们父女俩倒想到一块去。”前阵子,林瑾衡和她说过差不多的话。
林晋海诧异的看着重华,然后眼中俱是笑意,慢慢又是心疼愧疚之色,叹气道,“委屈她了。”
重华神色一郁,想不想嫁是一回事,能不能嫁又是另一回事。
今 日她进宫,皇帝跟她说到林瑾衡的婚事,说十二皇子和她既然没缘分,他这个做舅舅的就另外赐一门婚事,也好澄清外面的流言蜚语。十二皇子死了,重华不信皇帝 有那个胸襟看着林瑾衡转眼就风风光光嫁人。重华便说等上三年,说白了就是守孝三年,起码能让皇帝心里舒坦一些,他不舒坦,遭殃的还是他们。
“三年!”林晋海缓缓道,“那时候局势不知是否明朗,等等也好,衡儿等得起。”
重华拍了拍林晋海的手背,看着他的眼睛轻笑道,“皇帝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这是她今天才知道的消息。
林晋海神色一凛,“既然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抬举大皇子和三皇子!”单是为了压制林家,根本没必要扶持大皇子和三皇子,莫家扶不起来,俞家底蕴却不容小觑,再有恪亲王和诚亲王为首的宗室,也不会由着林家做大。
他一直认为,皇帝是不想让林延恩独大,所以才扶持其他皇子。可皇帝只剩下一年的时间,还有必要这样分权吗?且还迟迟不立太子。
林延恩归位时间短,到底根基不稳,对他的质疑声不过是被强压下去,大皇子和三皇子势大,日后难保不出乱子。
依着皇帝的身子,当务之急的立太子,并且为太子即位扫清一切障碍,哪怕立的不是林延恩,也不该弄出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来。
重华嘲讽一笑,“哪怕只剩下一天,他也要做高高在上的皇帝,决不允许有人威胁他的地位。何况他不止恼了我们,也恼了延恩。”
乍然听到林延恩的名字,林晋海一怔,之后长长一叹,他是在皇帝被刺昏迷的第三天才从重华口中得知二十二年来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居然是当朝皇子,这无异于一道惊雷。重华的有恃无恐,林晋海从来都认为是因为皇帝早秘密立储,而重华知道是谁,遂她从不将诸位皇子放在眼里。
可没想到,重华的确知道继承人是谁,但是他万万想不到那人会是林延恩,偷龙转凤,谁敢想。
当时事态紧急,他忙的几乎连阖眼的功夫都没有,有意无意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等有了空闲,林晋海再想起这事,情绪也平静下来,被欺骗被隐瞒的恼怒也淡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理是这个理,情感上终究难堪。
捕捉到林晋海的失神,重华神色一暗,这事总归是她对不住林晋海,掖了掖林晋海腿上的毯子,重华淡笑道,“延……琮儿让我问候你,还送了一些竹叶青过来,不过你可不能贪杯。他自己要过几日再来看望你。”
林晋海一笑,“这档口,还是避讳一二,他的心意我领了。”
“琮儿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好调养身子,皇帝已经准了你辞呈,你也能慢慢好起来了。”重华嗔道,看着林晋海被拘在这院子里,她也不好受。
林延恩不能不关心林晋海,不然就是忘恩,但是不能来的太勤快,那就是扎皇帝的眼睛。其中尺度,要林延恩细细揣摩,林延恩这个皇子做的也不容易。
林晋海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能好的那么快呢!”起码得过个小半年,他才能好起来,或者皇帝活着的时候,他都不能病愈。
☆、第212章 二一二
祠堂中香烟缭绕;长安侯负手而立于前,目光沉静的望着列祖列宗的灵牌,良久;轻轻一叹。
姚萧氏进来便见长安侯身姿落寞的站在那儿;不觉也叹气。
听 到动静,长安侯并不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声说道;“你来了;我从不曾觉得自己错过;与林家联姻是为了家族,毁约也是为了家族,皇帝跟我说他要赐婚十 二皇子和林瑾衡,为臣者,我能如何,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未来的皇帝。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杀出一个九皇子,乱了,什么都乱了!”语气悲凉,让姚家陷入这般 尴尬之地。
如果十二皇子是新皇,长安侯的决定自然是再识时务不过,可是林延恩成了九皇子,对的也成了错的。
“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姚萧氏宽慰道,“林家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
“但是若说毫无芥蒂也不可能。”长安侯摇头笑,“我得到消息皇上想让以安尚八公主。”
姚萧氏一惊,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八公主身子骨……”
长 安侯轻笑出声,“很不好,能不能延续子嗣都两说,更重要的是八公主明知以安和琅华郡主的事情,她这是在向林家挑衅,眼下林家不能耐她如何,等九皇子登基咱 们府上怕是得受她拖累被冷落,她是金枝玉叶就是被冷落也能过的自在,咱们姚家的前程却要被她坏了。”长安侯坚信最后掌权的是九皇子和林家。
一经提醒,姚萧氏顿时也觉得棘手,抱了一丝侥幸问道,“这门婚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八公主那真是一个烫手山芋。
长安侯无奈,“钦天监已经在择吉日了,等定下日子,赐婚的圣旨就该来了。”多亏一好友提醒,他才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们尽快替以安定下亲事,皇上总不好抢……”剩下的字消失在喉咙里,皇帝又不是没有前科,明知林姚两家就差过文书了,还不是说抢就抢。就是订了亲,哪怕是成了亲,皇家公主抢驸马也不是新鲜事。
姚萧氏道,“我进宫去求一下太后,许有转圜的余地。”
长安侯转过身来,笑着道,“十二皇子和琅华郡主的婚事,不是照样有了圣旨,何况以安。”
姚萧氏目光黯淡下来,萧太后连心爱外孙女的亲事都拦不住,何况姚以安,又有什么立场要求萧太后为了他们违逆儿子,果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长安侯见老妻失望之色,心下苦涩,抗旨不遵是死罪,遵从旨意姚家陷入尴尬之地,“幸而圣旨还未下。”
姚萧氏不解的看着长安侯。
长安侯偏过头目光幽深的望着祖宗灵位,“琅华郡主一日未嫁,以安一日不可娶。”长安侯府需要摆出情深意重的模样来,沉沉一叹道,“执意要毁约的是我,还好是我。”
姚萧氏悚然一惊,惊疑不定的望着长安侯,“侯爷!”
长安侯上前握着姚萧氏的手道,“侯府就劳你多操心了。”
姚萧氏张了张嘴,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三日上长安侯府传出噩耗,长安侯与一干好友跑马,不慎坠马,当场便咽了气。长安侯府举办了盛大的丧礼之后,便扶棺回老家守孝。
“保重!”林延意和林延愈和姚以安交情甚笃,哪怕中间枝节横生,得知他要离京没有不来送行的道理。
穿着一身麻衣的姚以安微微一笑,拱手道,“后会有期!”目光在三丈外的马车上划过,停顿片刻,入目的依旧紧闭的天青色帷幕,上面绣着苍穹的迎客松
姚以安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意,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他无能,身为一个男子却连喜欢的女孩都留不住,连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