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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道士快些走开!想在此处骗吃骗喝,也不瞧瞧诸葛家老爷是何许人!”
“贫道游走四方,今日只是到府上求薄粥一碗,小兄弟你何必为难!”
“张家兄弟,冰天雪地的道长也是不易,你何必……”
“滚开!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长工来教我如何做事!”
……
连翘扔下棒槌,起身搓着双手走到红袖跟前:“像是小武的声音?”
“是他。”
红绣应了一声忙快步往角门奔去。连翘也急急的跟在后面。
小武是诸葛家的长工,全名伏武,年长红绣四岁。别看生的高大壮实,孔武有力,心地却是极好,再加上连翘曾有恩于他,他对以前痴傻的红绣也是多有照拂。这半个月里,红绣全靠伏武帮忙弄了些草药才将伤养的七七八八,可以说伏武是红绣初来古代的第一个朋友。
推开黑漆的木质角门,入眼的是另一番天地。与红绣生活了半个月的外院不同,此处亭台楼阁,假山长廊,无一处不在彰显诸葛府的阔气。不远处一池镜湖,湖面已结了层薄冰,听娘亲说夏季的时候,满池白莲甚是美丽。不过那是主子们游览的地方,做下人的是无权观赏的。
快步贴着墙根跑向大门,刚刚转过墙角,便看见角门处聚集了几人。其中个头最高,身子最魁梧高大,穿深色粗麻棉袄手拿扫帚的英武少年就是伏武。在他身侧,身材矮小,着棕色外袍,戴了顶歪帽儿,生的尖嘴猴腮的是门房张远。
此刻张远仍旧撇嘴瞪眼,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对着伏武出口不敬。
“滚开滚开,别扰了宅院的清静!老爷若是怪罪下来,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着伏武紧握双拳青筋暴起,似有发怒之意,红绣忙快步赶上,一把拉住他手臂,低叫了声:“伏武哥,莫要动怒。”
能在诸葛家宅院里谋一份差事实属不易,伏武年轻气盛,若是与张远动起手来,就算张远无碍,张远那做管家的叔叔也不会轻饶了他。到时轻则丢了饭碗,重则还要见官,那是何必呢。
伏武低头瞧见来人是红绣,紧蹙的浓眉略微松开,再一看自己胳膊被红绣一双小手拉住,稚气未脱甚是英伟的面庞立时泛红,清咳了一声略微动了动,没等他自个儿挣开,红绣就已经松了手。
“这位道长有礼。”红绣瞧了瞧张远的神色,见他并不多言,才走向门前,行走间已经将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张远还是有些眼力劲的,这位道长果然长得一副“骗吃骗喝”的尊荣。
道士五十出头的年纪,消瘦的脸上留了一把山羊胡,豆大的眼睛咕噜噜乱转,青灰色道袍上补丁摞着补丁,肩头背着破布褡裢,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褡裢上油光崭亮,怕已有了防水的功能了。
不过在红绣的观念中人人平等,行当不同罢了,怎能见人下菜碟?无奈她此时只是个连粗使下人都不如的累赘,并没有太多话语权。来到老道身边,红绣低声道:“道长,您若是继续呆在这里,也只是换得无礼羞辱罢了,若您不嫌弃,请您到西侧马棚外的角门处可好?红绣有一些干粮可以赠与道长,虽不是什么美味,也可以充饥。”
那道士闻言一怔,上下打量红绣一番,面前的小姑娘天寒地冻依旧穿着单薄的麻布衣裳,面黄肌瘦的小脸上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唇角含着温暖的笑意。明明同是下等人,这姑娘倒是长了一副热心肠!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磨出厚茧油盐不进的心,此时也被温暖了。
“如此,贫道谢过姑娘。”道长打了个揖手,背着破布褡裢贴着院墙根向西侧马棚走去,破衣烂衫飘摆,着实看不出一点儿道骨仙风的气质。
红绣目送道长走远,才回身对有些发愣的张远点了下头,笑着仰头望向伏武。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三章 五彩小药包
“伏武哥,我先回了。”
伏武倏然回过神,浓眉下一双大眼仿若盛满阳光,折射迷离晦涩,就连一旁的张远也有些呆滞,仿若第一次见到红绣一般,心中叹一声:傻姑娘原也是不丑的。
红绣拉着娘亲快步回到外院,刚一如角门,便有一种从天堂落回人间的感觉。角门外是亭台楼阁,极尽奢华。门内却是柴房马房,猪棚鸡舍。
红绣方才应了要赠予道长干粮,可此时才想起,她与娘亲的干粮还不知够不够充饥,有些心虚的望向连翘,却见美貌娘亲掩着嘴扑哧一笑。抬手轻戳她脑门。
“方才不和娘亲商议就应下给道长吃食,绣儿犯愁了?”
红绣红着脸老实的点头。
连翘疼惜的为她撩起碎发别于耳后,环住女儿瘦伶伶的身子,低叹道:“绣儿生得是菩萨心肠,娘亲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恼呢?屋里还有两个棒子面儿干粮,你一并拿去送与那位道长吧。咱们的粮食虽不够,可入冬时娘亲存了些番薯,还酱了些黑豆,也够咱们支应一阵子。只是你身子还未大好,可苦了你……”
“娘亲。”
红绣听得一阵心酸。抬起细瘦的胳膊环住了连翘。她发这一次善心,等于是将她与娘亲最后的粮食送了出去。要想吃到粮,恐怕要等腊八以后拿了月例银子才行。
她们母女虽是住在诸葛府内,可伙食并非与其他下人一样,由厨房统一供给。他们是不被承认的累赘,没被撵出去已是诸葛老爷和大夫人的恩典,在此处不过是求一隅安身之地罢了。至于她们娘儿俩的生活用度,完全是靠连翘每月三百五十文钱的月例。
“不要难过,快些去拿了干粮吧,道长怕是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是。”红绣应了一声,跑去与柴房相连的草棚,自灶前的竹编簸箕内拿了仅剩的两个棒子面干粮,反身快步来到马棚处的小门。
推开黑漆剥落的木门,那位道长正立于门前,红绣微微一笑,将两个干粮递了过去。
“道长,您久等了。”
“多谢了。”道士接过干粮,不待红绣收回手,随手自破褡裢里抓了一把,将四五个彩色的小纸包,放在了红绣掌心。
“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世态炎凉,人生沧桑,不说尽数经历,也见了十之八九。人心叵测,姑娘菩萨心肠,自要学得提防他人,此处是一些贫道自行配置的小药,姑娘今后恐有用处,今日多谢姑娘一饭之恩。贫道告辞。”道士说罢,将干粮放入褡裢,躬身作揖,洒然离去。
望着那个衣衫褴褛的背影走远,红绣才愣愣的关了木门,手中色彩缤纷的三角形小纸包,每个均是寸方大小,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用途,其中一包粉红色的分明写着“痒粉”二字。
痒粉?顾名思义,就是让人痒的了?红绣狡黠一笑,将所有纸包放入怀中仔细藏好,因果循环,想不到今日偶然发一次善心,竟然让她得到这个有用的东西。难道老天都看不惯欺人太甚的刘婆子,特地派了道长来给她一个机缘?
红绣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步履轻快的回去洗衣裳,这还只是一个开端,她要做的还有更多,需小心谋划才是。
※※※
腊月初八的清晨,天不亮红绣便起身,今日是大小姐诸葛绿绮十五岁的生辰,后厨宰鸡杀猪,下人们自是比平日繁忙,红绣平日里除了洗衣劈柴,喂猪喂鸡的活也是由她来做,猪舍那边自有她忙的。
红绣心中并没有不平,同是诸葛家女儿,正房嫡女自然要高人一等。娘亲就常在她耳畔唠叨,说诸葛绿绮乃是圣京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一落为人后,虽是商贾之女,可京城中趋之若鹜之人大有人在,上有王孙贵族,下有商贾名流,今日过了十五岁生辰,来年上巳节行了及笄礼,怕是求亲之人能踏平了诸葛家的门槛子。
红绣虽不嫉妒,却也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她不求大富大贵,至少要能让娘亲过上幸福日子。来到古代时间不长,她对连翘的感情日益深厚。在连翘的身上,她总是能看到自己在现代时候的母亲的影子,或许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吧。她无法为母亲尽孝,但可以将感情转移到连翘的身上。更何况连翘带着她是如此不易。
“陈管事,张管家吩咐我来通报一声,说是主院后厨那儿今日事忙,人手不足,请你调派几个手脚麻利的随我回去。”
“是张盛啊,张管家的吩咐我哪有怠慢的理儿,您等着,我马上给您找人去,保管个顶个儿机灵麻利。”
红绣回头望去,就见角门口那负责看管外院已过知命之年的陈管事,一改往日的张扬跋扈,对着来人点头哈腰。也难怪,张盛和守门的张远是亲兄弟,都是张管家的内侄儿,得罪了他们等于间接得罪了张管家,往后的日子怕要难挨了。
“你,你,还有你!都麻利儿的,跟着来!”
陈管事在外院里走了一圈儿,随便点了几人,伏武包括在内,最后食指一点,差点戳到红绣的鼻尖。
“你也去!”
“绣儿……”连翘并没被选中,见陈管事选了红绣,担忧的叫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猪草急上前两步。女儿才不痴了,若是到内宅又犯起了痴症,得罪了主子们可如何是好。
“陈管事,红绣不更事,这深宅大院,怕是照顾不周,能不能……”
“娘亲。”
红绣察言观色,见陈管事的橘皮老脸上似有怒意,忙按了母亲的手。
PS:南楚国银钱与人民币的换算:
1石米=10斗米=100升米=125斤=312。5文钱
红绣娘一个月350文钱的月例,相当于210元人民币,无语,诸葛老爷你也太抠门了!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四章 宅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娘亲不要担忧,女儿应付的来,去内院厨房帮把手,还见得大小姐生辰的热闹场面,这可是陈管事给女儿的恩情呢。”
红绣脸上含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长睫忽闪之间将她所有真实想法掩藏个严严实实。
陈管事与媳妇久居外院,自是知晓红绣大半月前便已大好了,但不知她生的如此灵巧善言,比其母不知要强上多少,那一番话,说的陈管事心中舒坦,笑意也渐渐爬上脸颊,“嗯。”了一声,转身先走,被他选中的几名粗使下人低首跟在后头。
红绣对娘亲安慰的笑笑,也跟上了众人的步伐。出得角门前,伏武还回头对连翘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就是这些人了?”
角门外,张盛白净的脸上闪现打量的神色。来的这三男两女,均是粗麻衣裳,低眉顺眼。目光横扫,停留在最为瘦小的红绣身上,偏过头稀奇的问陈管事:“那就是傻姑娘?”
“对,就是她。”陈管事弯着腰,个头矮了半截儿,“不知哪路神仙庇佑,半月前已不痴傻了,反倒伶俐。”
“嗯。”张盛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红绣一眼,扬扬宽袖道:“你们跟着来吧。”
“是。”
踏着清扫干净的青石路面,红绣一路低着头,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府内各处,今日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气氛,看来诸葛绿绮在诸葛老爷的心目中地位甚高。思及此,红绣倒是有些佩服正室夫人。
娘亲曾是正室夫人杜秋月的陪嫁丫鬟,闲来无事,自然常跟她讲起杜府之事。杜家经营米粮,杜秋月也是个庶女,却是极为得宠的,待字闺中之时便帮着杜老爷打理生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能嫁与诸葛家为正室,亦是她巧妙算计,设计与诸葛老爷的数次邂逅。后又育有长子诸葛言然,长女诸葛绿绮,且一双子女皆为人中龙凤,直至今日,诸葛家虽有年轻貌美的柳姨娘和出身青楼并育有十七岁的二少爷诸葛言威的秋姨娘,但杜氏的地位仍旧不可撼动。
红绣叹息,这样一个精明似王熙凤的女人,生存在一夫一妻多妾秩制的古代,怕是从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成长,嫁人,生子,几乎每一步皆尽在算计之中,婚配也只是古代女子的一种“职业”罢了。谋个好夫君等于谋个好工作。摇摇头,她们将感情之事置于何处?
“今日大小姐生辰,府中宾客众多,你们只需在后厨帮忙,听从徐婆子调遣,切不可乱走坏了规矩,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老爷怕也救不了你们。可知道了?”
来到后厨,张盛先是一番叮嘱,红绣等五人自然应是。走了过场,张盛便将五人交予管事的徐婆子手上。伏武被安排劈柴禾,红绣负责洗菜择菜。
蹲坐在矮凳上,身上的麻布衣裳并不御寒,好在红绣半个多月已经竭力适应了寒冷,抿着嘴唇认真做好手头的事,实质上红绣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