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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王妈妈伺候着到了窗户跟前,老太太在靠窗的罗汉床坐了,将雕花木床推开了一条缝隙,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在窗户被推开的一瞬,端木净亭警觉的眯眼扫了一眼窗子的方向,随即如没发现时候那般自然的笑着,道:“今日喜贺商老太太母子团聚,端木就绣上一副字,算是贺礼。”
话音刚落,院里的下人都紧张兮兮的低了头佯作没听见。
厢房里的老太太气的剧烈咳嗽,猛的一拍桌子。身旁伺候的王妈妈惊觉的缩了缩脖子,不敢搭茬,只用眼角余光瞧着窗户缝隙里院子中的动静。
端木净亭将玄色大氅脱了递给红绣,只穿着里头的湖蓝色纳纱长袍,随手用丝带将长发束成一束,他的动作优雅从容,间或不忘了释放迷人的笑意,已经让院子里的女子们再次晃了神。
拾起七根针线,端木净亭深吸了口气,面上没了吊儿郎当,变得异常郑重。
说了声:“端稳别动。”起手,弹指,右手四根丝线齐齐飞出。在下人们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中射向绣屏。转身,以飘零之姿腾空而起,左手再发三针。空气中,只见七色的丝线如彩虹一般映射雪光,在湖蓝色身影如烟轻灵的腾飞中上下翻飞。
红绣身后的丹烟手里捧着串成一串的线轱辘飞快转动,而杜鹃和梅妆所捧的绣屏上,如神来之笔,竟然由上至下的缓缓出现四个字的轮廓——合家团圆
满园寂静,所有下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俊俏的少年如在练一趟功夫一般,姿态潇洒的辗转腾挪。而另一边的绣屏,仅以七根丝线相连,神奇的将那“合家团圆”四个大字描绘的越来越清楚,层次越来越分明。
约莫盏茶的功夫,端木净亭收了最后一笔,“合家团圆”七彩的四个字跃然于绣屏之上,龙飞凤舞,铁画银钩,颜色搭配艳丽不俗,在冬日灰白的景色中,那四个字仿若有灵魂一般马上就要从屏风上跳脱而出,让人移不开眼。而那被掐断是丝线则自行在屏风上收了线头,七根“闭月天工针”回到端木的手上,放回针盒,完好的奉还给红绣。
红绣虽亲眼见过一次,可如今瞧了,仍然有种震撼的感觉,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端木,你的技艺大有增长,可见这段日子你并没闲着。与你相比,我的刺绣根本算不得什么了。”这哪是人啊,简直是缝纫机嘛。
端木净亭披上大氅,调笑道:“诸葛美人儿莫非对在下动了心?”
红绣白了他一眼,嗔道:“每个正经的,也不知那些个姐姐妹妹是如何瞧上你的。”
“嘿,他们还就是爱我这个调调。”端木露齿一笑,笑容清俊撩人,瞧了眼还傻站着的下人们,道:“好了,礼也送了,我便告辞了。”
“我送你。”红绣回头,对目瞪口呆的艳秋和晚秋道:“去将绣屏捧给老太太吧。”
“啊?哦,哦是”两人似乎这才从惊愕中回神,急匆匆去接杜鹃和梅妆手里的屏风。他们那曾见过这种刺绣方法的,况且人家还是个男人
正在这时,厢房的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王妈妈掀着夹板棉帘,老太太快步走了出来,道:
“这位先生请留步”
红绣脚步一顿,回头,就见老太太脸色虽然苍白,可兴奋又焦急的神色将她双眸点然了亮色。
端木这手绝活露出来,就不怕你不动心。
“祖母。”红绣礼貌的行礼。
端木净亭则是上下打量面前的老太太,撇嘴一笑,心道也不过尔尔。
拱拱手道:“原来是商老太太,才刚婢女说你身子不适,在下便没有叨扰,那绣屏,就作为恭贺您老人家母子团圆的贺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太太又是咳嗽了两声,差点没忍住发起脾气来。可一想到他那一手绝活,真是人间少有。
如今商府,正缺少一个能挑得起大梁的绣娘。
她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请到他。
老太太心思电转,这一刻,她险些快忘了她被污蔑的那件事。脸上堆着慈爱真诚的笑容,道:
“老身多谢公子的美意。你刚才说,你叫端木?”
“在下端木净亭。”端木净亭翩翩然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礼。
老太太瞧了心里头舒坦的很,心道这后辈晚生倒是礼数周全,来了府里也不忘了给她的礼,虽说这礼物如钢针一般扎得她心坎里疼,可不知者无罪,怪就要怪那丁至孝。她定要彻查此事,别看现在老2一家都不信她,待到真想大白,她一定要好生打金璐兰那个小白眼狼的脸
心里琢磨了好些,时间也不过一瞬。老太太笑着道:“远来是客,不如到暖阁一叙。”
“也好,那边叨扰商老太太了。”
“哪儿的话,晚秋,艳秋,还不去给端木公子沏最好的茶来。”
“是。”
丫鬟称喏去了,老太太客气的请了端木净亭去西边的暖阁。红绣自然也紧随其后。
分宾主落座,艳秋和晚秋给上了茶。
老太太这会儿精神也好多了,瞧着红绣觉着格外顺眼,心里捉摸着,她八成是担心府里没有个好绣娘,才特意将朋友引来的,或许是她自个儿不好说话,这就想让她自己想办法。
这么一想,老太太对红绣说话时候也温柔了许多,跟端木净亭更是东拉西扯,套近乎的意思极为明显。
端木净亭似乎明白老太太想的是什么,老太太问是,他答什么,对于她的热情,他既不推辞也不肯定,就那么吊着老太太的胃口,给她希望。
直到聊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太太觉着差不多够熟悉了,这才开口:
“端木公子啊,实不相瞒,我商府里正缺个精于刺绣的能手,适才老身瞧你身手不凡,不知你有没有意思……”
“扑哧”,红绣轻笑了出来,连忙站起身来“好心”的解释:“祖母您误会了,端木公子乃是绣剑山庄的人,此次到南楚国公干,顺道来看我,就来拜见了您,送了您礼物。他可不能加入咱们商府,不然咱们岂不是跟绣剑山庄呛行?”
“什么?”老太太只觉得一瓢冷水当头浇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感情是她自作多情,还当了这半晌的跳梁小丑,红绣完全知情,竟然不点破
“你,你”手指点着红绣,双眼一翻,老太太撅了过去。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火辣辣的娘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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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火辣辣的娘们儿~
或许入了冬,馨苑里的花草树木沾了雪,这边的风水就变好了?似乎到了十一月,发生的都是些好事。
张析昊大婚之喜自不必说,研造部大炮的射程计算也初初告捷,折子快马加鞭传给正在边关的皇上,使得龙颜大悦,当下下旨赏了研造部众人许多珍稀玩物。而绣妍会所的改造如今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就更不消说府里老太太被“亲生儿子”活活气的昏迷不醒的事。
就连国事上,似乎都顺承了红绣的好运。十一月十三,全国举国欢庆,皇帝李天启在最初开放的贸易城市“秦城”,与北冀国皇帝濮阳元灏,签订了五年免战和平兄弟条约,还约好了五年后的今日在秦城续签。
这一举动,真可谓是震惊全国。被战祸所困扰的百姓们终于可以安下心,一大早起来,街头巷尾就张灯结彩,全国上下鞭炮齐鸣,到了夜晚,集市上更是灯火通明。各家老少全部涌到街上,欢乐的气氛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而红绣呆坐在圈椅上,手中的羽毛笔险些戳到自己脸上,心里将前因后果一串联,才终于明白皇上和三皇子为什么会大张旗鼓的去边疆视察。或许北冀国使臣来圣京城的时候,就已经与皇上达成协议了。只是这事情皇帝自个儿知道,瞒着下面的人罢了。
“绣儿,想什么呢。”商少行将她手里的鹅毛笔拿开,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脸颊上的墨迹,笑道:“外头热闹的很,你不想出去瞧瞧?”
红绣摇头,道:“街上再热闹,不过是人挤人罢了,好景儿掌不住人多啊。再者说,我想看的人就在家里,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说着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玩味与笑意望着商少行。
商少行先是一愣,随即一喜,紧紧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里,“绣儿,我好欢喜,我喜欢你,太喜欢你了。”
红绣脸颊贴着他肩窝,笑着不说话。既然爱了,她也不必要完全做被动的一方,抓住男人的心须得“收”“放”适度。该撩拨的时候,就要撩拨。
二人相拥着,屋子里一片柔情蜜意,却突听得院门口一个爽利的声音由远及近。
“红绣儿,红绣儿”
一听这尾音带着儿化音的叫法,红绣就知道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丁至孝的媳妇翠兰。老太太那日昏迷之后,到今日已经整整昏睡了七日。这七日的时间,丁至孝一直床前床后伺候着尽孝,俨然比二老爷和三老爷还要尽心,加上丁至孝与老太太相似的眉眼,他们就更加相信他真有可能是老太太的亲生子了。
商三老爷与商二老爷一商量,一方面派了人去丁至孝的家乡探查,另一方面则是拨了府里的院子给丁至孝一家居住。
丁至孝与三个儿子被安排在外宅。他媳妇翠兰则是带着两个闺女住在内宅。
翠兰所居住的荣院与红绣的馨苑距离不远,加上对于红绣她早有耳闻,她又是个爽朗的人,这下逮着了机会,一来二去,倒是与红绣熟络了起来。
“表婶,您来了。”因为对外不好说丁至孝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就只说他是商二爷的表哥,是老太太姐姐家的儿子。
翠兰笑着点头,因为常年劳作而粗壮的身子包裹在锦缎裘袍中,头上点缀珠翠簪子,有那么些贵气逼人的意思。好似这么一妆点,人都年轻了不少。
“我在屋子里闲着没什么事儿,就到你这来走走。”看见商少行,翠兰脸上笑容灿烂,毫无避讳之意的拍了拍商少行肩膀,笑道:“三少爷好人才啊。”
商少行自然知道丁至孝家的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前丁至孝也没少与朋友们抱怨媳妇是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可是看惯了尔虞我诈,看多了那一张张精致面皮下藏着的丑恶嘴脸,如今他倒是颇为欣赏这样粗犷的女子。更何况她是他亲信的媳妇。
当下笑着道:“表婶见笑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快屋里请。”
三人说笑着进了暖阁,地当间的青铜兽面香炉里熏着商少行喜爱的松柏香,杜鹃、丹烟和梅妆三人上前给主子们添的添茶水,递的递手炉,忙活了阵子,这才坐定了。
红绣笑道:“表婶儿今儿个怎么没带我两位表妹来?”
“嗨她们那没见过大世面的,老实儿的在屋子里呆着嗑瓜子,免得出来叫老2家的瞧见了,又要揶揄我一番,我不耐烦跟她吵。”
翠兰说的直言不讳,显然是不懂大户人家的内斗,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商金氏那样八面玲珑的人,谁都能糊弄,在翠兰面前却是发不得虚的,翠兰是个直性子,商金氏只用疙瘩话敲打了翠兰两句,翠兰便直接与她翻脸,闹的商金氏好生没脸。倒真是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了。
可这个“兵”正和红绣的意。
“头先听说了咱们南楚国的第一个女官,我当时就竖大拇指啊,当真是好才华,给咱们娘儿们争了气,长了脸,可谁知道啊”啪的一拍大腿,“这么给娘们争气的竟然是我家那杀千刀的亲戚,这上哪儿说理去。哈哈……”
翠兰又开始东拉西扯的与红绣话家常。红绣性子温和,又不讨厌翠兰,再加上翠兰言语中爽快的很,好些用词虽然粗鲁,可都带着乐子。红绣听的有趣,中间随声附和几句,就能叫翠兰谈性大发。这么闲聊了一会儿,天色就有些暗了。
翠兰说了会子话,觉着在院子里憋了一天的闷气都散出去了——在村里干活,种田上山洗衣裳的,都是与邻里邻居的说说笑笑,哪知道到了城里,进了大宅院,就只有那么一层光鲜亮丽的皮色吸引人,里头的人却个个都是榆木疙瘩,开不得玩笑说不得话的,也只有面前的美人儿和她的心意。
“小姐,赵姬小姐来了,这会子正往馨苑来。”
外头花儿报了一声,行礼退下了。
一听红绣有客人,翠兰也不是不识相的,站起身笑着道:“好啦,我再到四姨娘拿去扯一会子,往后再来看你。”
红绣给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立即会意,从一旁的双扇红木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双手捧着送上前去,恭敬的道:“表姨太太,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小心意,还望您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