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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有人打断我的思路。
我回过神,一个不认识的居民向我鞠躬。
“你……你好。”我干巴巴地说。
她朝我微微一笑,缓缓离去了。
我觉得自己在梦中。没错,这一定是梦。我使劲掐自己的胳膊,很痛。我继续朝前走。
“您好。”又有人朝我打招呼。
一群渔民缓缓走过。
“你们……你们好。”我的嘴角在哆嗦。
“夏兰——”身后传来呼唤,是柳仲。
我一下放松了,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全。柳仲快步走过来,扶着我的胳膊。“夏兰,你怎么了,好像很累,是不是病了?”
“没有。”我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柳仲说:“你是太紧张了。”
“是啊。可能就是因为紧张。”
今天要趁着日全蚀除掉韩雪晴,要说不紧张是骗人的。韩雪晴不好对付,而且还要设法支开陆子鹰。
但我的惶惑情绪不仅仅因为这件事,还感觉今天的一切都不太对劲……这里的人、这里的空气,包括这座岛,都像是从梦里跑出来的。
身边不断有人走来走去。我急着离开街道,不由加快了步伐。在一座斜坡上,我极目远眺,发现码头上同样挤满了人。海面上至少有300艘船,全都下了锚,等待着日食出现。
“柳仲,纤纤呢?”
“在家准备午饭。”
“哦。”我轻轻点了点头。表面保持正常,这样才不会让韩雪晴产生怀疑。
“夏兰,我很担心你。”柳仲神情忧虑,“你的脸色不好。”
“没什么。”我勉强笑一笑。
“回家吧,先休息一会儿。”柳仲看了看天空。阴云正在消散,露出一点阳光。日食将发生在中午,我们还有时间做准备。
我们朝小楼走去。路上不断有人朝我打招呼,让我不寒而栗。似乎一夜之间,全岛的人都认识了我,难道他们都知道,我们今天要杀掉韩雪晴?
日全食(2)
不。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是我的错觉,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忽然停下脚步,瞪着双眼。“柳仲,情况不太对。”
“怎么了?”柳仲关切地问。
“你看那些人——”我朝房顶和码头指了指,“他们在等着看日食吗?”
“是啊。”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戴墨镜,也没有日食观测器或反射镜箱?”我颤声问。
柳仲的眉头皱起来。
一般情况下,人们要观赏日食,必须借助某种工具,不可能用眼睛直接对着太阳,那样对人类双眼的伤害极大。
可是这里的人们,却丝毫没有那种意识。就算普通渔民不懂这个,周围的学生应该提醒大家的,可是放眼看去,无论年老的还是年轻的,无一例外,都赤裸双眼望着天空,脸上的神情极为凝重。
柳仲沉思良久,喃喃地说:“也许,时间还没到,他们还没准备好。”
我听出柳仲话里的疑虑。他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夏兰,我们先回家。”他扶着我的胳膊,几乎是小跑。
我们回到小楼。
为了稳妥起见,我没有去惊动张红朗,对付韩雪晴是我们的事,不想让外人参与进来,虽然张红朗帮了我们许多忙,而且已经成了自己人,值得信任,可是在面对韩雪晴时,我不想把危险带给张红朗。
我和柳仲走进客厅时,里面没人。厨房那边传来声音,唐纤纤在准备早餐。陆子鹰的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也许他和韩雪晴出去了。
唐纤纤从厨房出来,端着托盘放到茶几上。“吃点东西吧。”看我两眼,又说,“夏兰,你生病了?”
我摇摇头。
唐纤纤转脸看着柳仲。“怎么回事?”
柳仲说:“夏兰在外面感觉不舒服。”
唐纤纤坐在我身旁,捧起我的手。她的手也很凉。“是紧张吧?我也有点儿。”她看着我,“过了今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静默片刻,我说:“我感觉不对劲,好像自己忽然走错了地方,到了一家戏院,外面的一切都像是布景。”
唐纤纤皱了皱眉头。“那我们……”
我仰起脸。“计划不能变,无论怎样,今天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柳仲说:“大家都提高警惕,行动的时候密切观察四周的变化,一旦遇到麻烦,马上解决。”
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接下来的事。
必须在中午之前找到韩雪晴,并且把她与陆子鹰隔开。然后等到日食发生时,把韩雪晴除掉。
正在商量,陆子鹰和韩雪晴忽然回来了。我们继续吃早饭。
陆子鹰闯进客厅说:“这么晚吃饭啊?”
日全食(3)
韩雪晴站在他身旁,穿着一条鲜艳的红色裙子。
柳仲淡淡一笑。“子鹰,你和雪晴也吃一些吧。”
韩雪晴温柔地说:“谢谢仲哥,我们吃过了。”
“我们赶了个早市,”陆子鹰得意洋洋地说,“那家店生意好极了,去晚了就没得吃。”
韩雪晴朝房间走去。“鹰哥哥,我有点累,你进来陪我。”
“好啊。”陆子鹰朝我们扮个鬼脸,跟在韩雪晴身后。
他们关起了房门。
我们三个对视着,心照不宣。
………………
距离日食发生还有一个小时。
韩雪晴和陆子鹰从房间出来,闹着要去外面看日食。陆子鹰揽着韩雪晴的腰,对她讲笑话,逗得韩雪晴咯咯直笑。
陆子鹰看了看客厅,问我们:“你们不出去看看?今天是安澜岛的狂欢节。”
柳仲起身说:“子鹰,我们去海边吧。”
“好啊。”陆子鹰说。
韩雪晴拍着手,说:“哇,那时的天空该多美啊。”
我淡漠地说:“不会很美,只会很黑。”
韩雪晴看看我。“嘻嘻,兰姐姐真会开玩笑。”
唐纤纤也站起身。“走吧,难得大家聚到一起。”一边说,一边扶起我。
我们出门,穿过回廊,沿着斜坡到了沙滩上。附近海域空无一人。风很大,吹着我的头发,不时地拍打着面颊。我把头发扎起来,等一会儿办事的时候,头发可不能干扰我。
仰脸望向天空。太阳的颜色不大正常,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再过半个小时,太阳将从眼前消失。
……
“开始了!”韩雪晴喊了一声。
蛇人可以直接面对太阳,而不担心视网膜被烧坏。其实她已经在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蛇人身份。
我与柳仲、唐纤纤对视一眼。韩雪晴不再掩藏自己,难道已经预料到自己死期已至?
白色的太阳缓缓变化着,越来越亮,像一团火。右边被一丝黑色的曲线遮住。
“快看,像蛇。”唐纤纤说。
那条黑色的曲线真的像条扭动的蛇,越来越粗——阴影越来越宽。太阳从右边开始,一点一点消失着,仿佛一条蛇正在吞噬它。终于,没有了。
我向海峡望去,那些船变得像鬼影,海水则变成了墨蓝色,令人毛骨悚然,像蓝色的血浆。
随后,天地间猛然沉入一片黑暗死寂。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时间里,这座岛上的人,除了日全食,其它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
海边突然涌起一阵大风。风势惊人,呼啸着,仿佛无数怪兽一起醒过来,咆哮着,几乎将我吹得飞起来。
日全食(4)
“夏兰——纤纤——”柳仲在喊。
我却看不见他。黑色的大风笼罩着四周。
“纤纤——柳仲——”我喊。
“柳仲——夏兰——”唐纤纤在喊。
“雪晴——晴宝宝——”陆子鹰在喊。
在所有的声音里,唯独没有韩雪晴的呼唤。
她呢?
我拼命睁大眼睛,狂风像一双大风推着我,颠来倒四地撞我。我突然看到一条黑影,灵敏地朝斜坡上窜去。
是韩雪晴!
这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不再想,立刻追了上去。
韩雪晴越跑越快,甩掉了我。我感觉自己永远抓不住她。但很快便兴奋起来,因为韩雪晴的目的地,正是我们的小楼。她回家了。
我一路狂奔而去。只要在家里堵住韩雪晴,等柳仲和唐纤纤回来,我们就能把韩雪晴杀掉,而且利于隐蔽,比在外面还要安全。
我闯进客厅。屋里漆黑一团,正准备开灯,手指却停住。不能开灯,不能把自己放进明处,那样可能反被韩雪晴杀掉。
谨慎。谨慎。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透过客厅的黑暗扫了两眼,没有发现韩雪晴。我朝陆子鹰的房间走去,悄然藏在门外,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试着推推门,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接着需要查看楼上的情况。这比较危险,楼梯口和走廊都可能成为韩雪晴埋伏的地点。
我屏住呼吸,小心而敏捷地朝楼上走去。四周一片死寂,就像墓穴。
楼上虽然有韩雪晴的气息,却是以前留下的。如果韩雪晴刚刚上来,空气中应该留下海边的潮味。我一直来到二楼的走廊尽头,确定韩雪晴不在。
透过尽头的窗户,朝后院扫了两眼。院墙外面是海峡,墨蓝色的海水涌动着,隐隐传来轰鸣。无意间一低头,发现一道黑影在后院闪过。
韩雪晴在那里!
……
我不顾一切地下楼,跑到后院。同样是漆黑一团,这种黑暗与夜晚不同,蛇人的眼睛也需要长久的适应才行。模糊间,我轻唤一声:“雪晴?”
我有点冒险,但只有这方法能找到她。只要她回应,我就能确定她的方位。
后院有几间石屋,其中一间的门虚掩着,门板在风中颤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我走近那座石屋。“雪晴?”我再喊。
门,忽然从里面开了,黑暗里有人递进一个东西。我本能接过来,这才发觉是蜡烛。
“雪晴,是你吗?干吗给我这个?”我瞪着眼睛。
那个黑影迅速收回胳膊,转瞬便消失了。我追进去。石屋里黑糊糊一团,简单的家具像怪兽一样围成一圈,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日全食(5)
我感到头皮发麻,浑身浸满冷汗,颤声喊:“是谁?柳仲?纤纤?陆子鹰?”
我摸到桌子旁边,打开抽屉找到打火机,把蜡烛点燃。
枯黄的烛火弥漫起来,四周腾起一股怪诞的油脂气味。
我突然打个冷战。极度的恐惧感使我双腿发软。
我想起来……
想起在瓦蓝镇外面的那所旧学校……
想起学校礼堂里的烛台……
想起我们的对话……
——“我现在不关心这座学校是谁造的,”唐纤纤说,“我只想问问,烛台里的油脂,到底是什么生物的?”
——“蛇。”柳仲忽然说道。
——“柳仲,别吓唬我们。”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座学校以前曾是蛇人的训练基地。”
陆子鹰点燃一支蜡烛,一股怪诞的气味散发出来。我不由得后退两步,盯着火焰。焰心仿佛一只眼睛,里面似有蛇影在扭动……
此时此刻,我转脸看着手上的蜡烛。
没错。同样的蜡烛,同样的气味,同样的……蛇影!
我举着蜡烛,呆呆站在石屋中间。
身边仿佛有种沉睡的邪恶力量,在黑暗中等待复活的机会,现在,我来了。它选定了我。
蜡烛“噼噼剥剥”的燃烧,诡秘的温暖感弥漫开来。我抬高蜡烛,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不会猜错的——
当我举起蜡烛,照着石壁时,有一道反光袭来。
对面,倾斜的墙壁上挂着一只镜框。
借助侧光,我看到一张黑框照片,一个女孩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夏兰,镜框里的女孩,怎么是你?
一个柔和亲切的声音响起来。
却不是我的想像,而是来自我的身后。
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举起蜡烛照着那个人。
我明白了,刚才就是他把蜡烛递给我的。
我的嗓子喀喀响着,说不出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欣慰。“钱叔,您怎么来了?”
大结局(1)
【大结局·恶魔岛】
此时此刻,钱叔就站在我面前,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那个曾被摇滚乐搅得无比痛苦的人,那个帮助我们逃亡的人,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他注视着我,目光不再亲切,也不再柔和,而是……
敬畏。
接着他的眼神又变了,变得冷酷漠然。
“钱叔,诗诗她……”我不知怎么开口。我猜钱叔一定是来找诗诗的,千里迢迢到了安澜岛,我却要告诉他一个坏消息,给他一个晴天霹雳。
没想到,钱叔淡然地说:“我知道了。”
“哦?”我愕然。
诗诗的死,除了我们几个,岛上不应该有别人透露出去。看样子钱叔刚到没多久,怎么已经知道了?
钱叔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但只是一瞬间,马上就归于平淡,甚至是冷漠的。
“诗诗是咎由自取。”钱叔低沉地说。
“什么?”我震惊。
即便诗诗以前顽抗钱叔,即便诗诗用摇滚乐折磨过钱叔,即便他们父女俩有难以逾越的代沟,可钱叔毕竟是诗诗的父亲,哪有父亲这样讲自己的女儿?
“钱叔,您……”本能地后退两步,手里的蜡烛仍在噼噼剥剥地燃烧。那声音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