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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呀,我看锅里还有不少剩饭,快把它烧烧。”
“哦,我带来的芝麻糖花生糖留在这儿,你先吃着。”西门玉打开箱子把糖儿拿出来。“哇,
这么多。”石新拣着往嘴里送,“嗯,好吃,这是千层饼,呀,好酥,又香又甜,你也吃呀。”
亲手买来的糖果终于在石新的嘴里了,西门玉汪汪地陶澜,“你是哪天回来的。”“我在家呆
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来这儿就天天盼着你,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嗨,香油起了作用,以
前每次回家老爸老娘都 是跟我屁股后头叫着快回去快回去,这一次一见我带了香油,都高
兴得不得了,说我怎么想起来这么懂事了,我说是我同屋的老弟西门玉叫我带的,要不我哪
有这份闲心,他们说跟好人学好人,说我有了长进,把香油端给门口邻居们看,他们再也不
叫我快走快走了,我就在家里呆着了,嘿,玩得可开心了,你在家里怎么玩的。”
“我没有玩,在母亲厂里代母亲糊了几天纸合子。”“那有什么意思,我是看电影逛公园
打扑克吹牛喝酒,………嘴好黑,你嘴也黑了,哈哈哈,好香,太好吃了,我们那班人都是怕干
活的,只要一回去都赖着不走,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有一个是下放在北边的,他说他们
那儿可闹翻了,好多人成群结队地出去偷抢,把一个公社书记都给杀了,这个案子到现在还
没有查活,还有两个上海的知青合伙写了一首情歌,就是我刚才唱的那首,一共有三段,我
只记得这一段,还有什么‘黄浦江畔’,‘欢乐歌声在荡漾’,好听着呢,在他们那儿都流传
开了,后来上面知道了,下来调查,要逮捕他伙同他俩,好多知青为他们掩护,一会儿送到
这儿,一会儿送到那儿,后来越来越紧,他俩怕连累别人,就偷偷地跑回上海,把他们的歌
印在传单上,站在黄浦江畔向行人散发高唱,然后就双双纵身一跃,跳入了滔滔的黄浦江里。”
“噢,情之歌 ,情之梦。”“发什么呆,你可别去往黄浦江里跳啊,有一次打牌,小三结,
一个三五分钱,那一手牌抓得可绝了,四个三,三个四,三个二,两个五,一个六,清一色
的小不点,可小中有大,大小相帮,先是对门出个四,上家压了个五,嘿,我一个六,转过
来,一个二把它给镇住了,我再一对五,绕过来,正好一对二,再是三个四一甩,四个三一
轰,可了不得了,四个三结尾,钱事是小,只是那个顺溜劲那个巧妙劲,那个小中大大的,
大中小小的,真是一股子说不出的痛快。”西门玉也觉着身上在无边的痛快,“你一共赢了多
少钱,”“我哪有赢钱的,十场赌九场输,我只是为着一个痛快,输也要输得痛快,赢也要赢
得痛快,人活着干嘛,不就是为了一个痛快吗,我现在和你说这些话干嘛,不就是为了我这
心里的痛快吗,你这样喜喜地听着我的话为啥,不也就是为了你心里的那个痛快吗,老弟呀,
人生苦短,我们可要及时地行乐啊。”石新好高大,一个屋子的石新,西门玉象婴儿一样在
石新的身子里蠕伏着,石新啊,你怎么就那么的通情达理,看得那么远,还看到了我的心,
回来了,回来了是好啊,及时行乐,石新,我跟着你,“石新,今晚我俩喝两盅,我去打酒。”
“哇,会啦,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几何人生,当歌对酒。”“哈哈哈哈。”浓浓的酒香在
屋子里浪漫,淡淡的炊烟在屋顶上宛转,柳树下的青蛙“咕咕”地叫着,油灯里的石新靡靡
悠漾,西门玉目波莞尔,西门玉朦胧了。
药水喷完了,西门玉把桶从背后放下来,就着小水沟洗洗手,站起来把手甩着,面着对
面,环环一水,一弧石桥,弯圆的土墩上错落着三三五五的土墙草屋,家家门儿开着,小窗
子敞着,粗糙的土墙上贴着些些牛屎巴巴,两家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坐在门口的长凳子上缓缓
地说着话,大蓝子胡二嫂在门口的一根绳子上晒着衣裳,胡二嫂一手指对前头一个拐弯处一
指,嘴一翘,大蓝子捂着嘴扭着腰笑个不住,几个小孩子在跑,桂芝子怀里的小二子往下挣,
桂芝子弯腰放下手,小二子一歪一歪地跟后跑,只几步爬倒了,挣着爬起,又要跑,桂芝子
甩嗓子喊着,一条肥猪在一断墙下一晃一晃地拱着,几只鸡儿在一棵老树下点头点脑地啄着
什么,旁边的一窝小鸡在东张西望地瞅着,又向地下瞅瞅,尽边的低坡歪斜着一间牛棚,麻
叔陪着两条牛朝着棚儿走去,高高的牛屁股一摆一摆着,跟后的麻叔手在脖子后头抓挠着,
几棵桃树背水而立,叶儿浓浓,桃儿绕绕,几弯垂柳迎水立立,麻糙的根儿蜷蜷于半水中,
长长的柔枝就要贴着小桥,桥下的几只白鹅在水上静静地睡着,好美啊,自从下到这个村子
来,自已还从没有哪一天来细细地对它看看,噢,它们好象是几百年前的故事,几千年前的
故事,好古好古的时候它们就是这样地,这样地一歪一歪,这样地一摆一摆,噢,就让我在
这儿呆一辈子吧,一辈子桃儿柳儿,一辈子桥儿水儿,“嘿,想什么呀,这么专心。”
西门玉头一回,石新挑着担空粪桶一甩一甩地走过来,“哼,搞得我一身臭气,下午还
要浇。”说着把粪桶往水沟里一抛,提着把乱摆着,“说是临到我了,这也不是吃糖果,人人
都要有一份。”“下午我俩换,你去打药水。”“他要是问你呢。”“我就说你脚扭了。”“好。”
西门玉从石新手里捉过粪桶把,左右摆着,石新侧身站着一边,脸儿好象是在望着远方,好
象是在伤楚地望着远方,西门玉觉着自已好对不住石新,他不应当干这活,他不应当这样地
赤脚踩脏泥地干这活,他应当住在干净的房子里,穿着漂亮的衣服,吃着好吃的东西,西门
玉郁郁地低下头。
“西门,今天中午吃么菜。”“黄瓜,瓠子,哦,麻叔前几天叫我去他那里拿几条咸鱼回
来蒸蒸,我一会去拿几条,是小餐鲦子,他自已没事时网的,再去他菜园里摘几个辣椒放里
蒸蒸,我们那辣椒还没有结,咸鱼入辣椒下饭得很。”“现在吃咸鱼是下饭,你顺便再多摘几
个辣椒,这新辣椒我们到现在还没吃过呢,炒炒辣椒丝子吃多带劲。”“好,我跟麻叔说说。”
“草没了吧,我一会到场子上去挑。”“你要和队长说一声。”“说它干吗。”“那会不好的,石
新,别让人说你不好,我听了会难过的,你回去躺着歇歇吧,今天你够累得了,我到麻叔那
里要了辣椒,我去挑草,要不要喝酒,我再去打几两酒吧。”“不要打了,你哪有钱,哎,晚
上我带你到我老乡刘伟明那儿去,我们去撇他一顿夜酒。”“好,等晚上吃过晚饭去。”走上
小桥,石新顺手摘下一片柳叶,西门玉跟后也摘下一片柳叶。
太阳落了,吃过晚饭,石新西门玉向河那边的刘伟明处去了。刘伟明热扑扑地接待着,
喝茶抽烟吹牛,天花乱坠。西门玉觉着刘伟明好可爱,短小精干,猴子似地蹲着说话,且跳
来跳去。“哎,我们坐到现在,你们可觉得少了什么。”刘伟明向石新西门玉斜眼一笑,“不
觉得啊,你们真是土团子,我去去就来。”刘伟明出去了。
不一会,便听见他在门口哧哧地笑,西门玉回头朝门外一望,只见一位女子进了门来,
“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石新的好朋友西门玉,今儿头一次来,西门玉,她叫王盛英,
是我的老战友,同来同去同下田,只是不象你们外加个同叫同住,王盛英,想不想我们也来
个全同。”王盛英笑着把刘伟明推,“去你的。”石新朝刘伟明一乐,“我以为你要耍什么新花
招呢。”“他说我什么啦。”“反正不是好话,你才起来呀。”“我早睡倒了,他站在窗下使劲地
叫,说是拣了两个什么宝贝,叫我敢快来欣赏欣赏。”“他俩不是宝啊,你有吗。”“你要死啊。”
“哎哟,西门玉也不是外人,今天干吗那么撇清。”王盛英,中等个子,身材略胖,圆圆的
脸,圆圆的嘴,走起路来,圆圆的屁股一扭一扭,一副柔憨憨的样儿,西门玉滔滔溶溶。
“你那么早就睡啦,怎么睡得着呀。”“不睡觉干吗呀,没有事干。”刘伟明一跳,“哇,
现在说实话啦,我只要一找她来我这儿坐坐,哎呀,这个事那个事说了一大堆,好象哪儿有
一大家子要靠她养活似的,真正是一点空都没有,我现在真正才明白了一句俗语‘真人面前
不说假话’,可怜啊,我们天天在一块儿混,倒混出个稻草人了,………石哥哟。”“没哪跟你说
啊。”“当然不跟我说罗,跟我假人说假话有什么意思啊,要跟人家真人说真话才有意思啊。”
“你从哪拣来的那么多废话,热茶都烫不住你嘴。”“你急什么呀,肉烂在锅里,有你的就会
有你的。”
王盛英又要笑又要哭,头一偏,再也不作声,刘伟明冲着石新西门玉眼直眨嘴直撅,石
新说,我说老刘啊,你可不能光叫我们吃干茶呀,还非要我们自已动手啊。“”这可就实在
对不起了,王盛英可以证明,我这张嘴里还能留得住什么好吃的呀。”“我那儿好象还有点瓜
子,我去拿来。”王盛英跟后答着,扭着出了门去。刘伟明跟后下巴一翘舌头一伸,随撅起
屁股一摆一摆,憋着嗓子,“我那儿好象还有点瓜子,我去拿来。”石新西门玉笑得直动,刘
伟明忽又一转身两手在胸前脚盆大的圆弧一样,眉一皱,头直摇,石新笑得把腿翘到桌子上
指着刘伟明,“别假绉眉,我知道,你是想她。”“想她?她想得倒美。”
“瓜子拿来了,还找到了一点花生米,你们吃,西门玉,你也来吃啊,别客气啊。”刘伟
明抓过一把花生米往嘴里吃着,凑到王盛英跟前,“王盛英啊王盛英,我今天算是真正认得
你了,昨天我找你要点瓜子来嗑嗑你说早就吃光了一个瓜子壳也没有,今天不但有了瓜子还
有陈年的花生米,你是早就有心要留给他们吃的,哎呀呀,石新西门玉,我可要好好谢你们
了,哎呀,王盛英,你是不是看中了他们俩位中的哪一位,要不要我来给你当介绍人。”王
盛英把嘴里瓜子壳往刘伟明脸上一吐,“你再说我就走啦。”“好好好,不说不说。”石新吃着
花生米说,“我说王盛英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老刘背后说你的可都是好话啊。”“他能
说我好话?他说我什么我不知道。”刘伟明喜笑着颠上去,“我说你什么了,说给我们听听。”
“说我是你家姑奶奶。”王盛英哈哈大笑,笑得转过身扒到桌子上笑,刘伟明把王盛英头就
是一把掌 ,“没大没小,正宗我是你亲表叔。”王盛英站起来就撵刘伟明,两人绕着桌子绕
着床绕着西门玉绕着石新,忽地刘伟明把石新一推,石新刘伟明撞了个满怀,王盛英把脸一
捂跑开了,一屋子的笑声。
花生米吃完了,瓜子吃完了,刘伟明叫王盛英再去拿,王盛英说,“就剩这些全部拿来
了,真得一点也没有了,我看,干脆咱们来煮夜饭吃。”“好,煮夜饭吃。”大家拍手称赞,
西门玉望着石新笑,石新对西门玉一眨眼,刘伟明把手一摊,“可拿什么煮呢。”石新说,“宰
只鸡不就行了吗。”“想吃鸡?敢脆把我宰了吧,王盛英你笑什么,你有鸡呀。”“我没有鸡。”
石新说,“寡饭我可不吃啊。”“我想吃寡饭啊,要有啊,王盛英,这鸡你负责。”咦,我到哪
去搞鸡,去偷啊,………哎,对了,我们去偷,偷一只鸡来烧烧吃,我也好久没吃荤了,我们都
来解解馋。”石新刘伟明四只眼儿对王盛英盯着,忽地四只手儿一举,“哇,偷鸡,偷鸡烧着
吃。”
一阵的大笑,西门玉目弥王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