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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清楚……」翁蝶语微张嫣唇,迷蒙的目光看着他,渐渐模糊了焦距。「天啊,我头好昏……好昏啊……」
过度疲劳,加上没有正常饮食,翁蝶语意外地在常若舆怀里昏了过去。
「喂!翁蝶语,你醒醒!喂,醒醒!我不知道你家在几楼?」
常若舆摇着头。「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说昏倒就昏倒啊?我还有话要问你——唉!」
这下常若舆除了把她带回家,尽速让她恢复体力外,已没有其它选择。
于是,他捡起掉落地上的钥匙,一把将她抱起,快步往前方大楼奔去。
在寂静无声的夜半时分,按理不会有人见到她倒卧在男人怀中的影像,然而世事总有意想不到的凑巧——
在常若舆抱着昏倒的翁蝶语急忙跑进大楼时,另一道颀长身影在角落目睹了所有经过——
那是赵致武,他刚买来的热腾腾消夜很快就被夜风吹凉了,他的愤怒和嫉妒却愈烧愈炽,半点没有消灭的迹象……
原来,他从美国、泰国、香港一路调回台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最近的并购案几度输在常若舆手下;而今,他吞下输家的不甘和委屈,回到自己家乡,原以为可以找到一点温柔的依靠,也就是他眷恋爱慕多年的翁蝶语。结果,现在竟连她都落入宿敌之手!
对一个自尊心强又不服输的男人而言——孰可忍?孰不可忍!
赵致武伫立在原地,手里的塑胶袋被他捏出窸窣声响,他忿然抬起头,望见大楼里某一层的灯光乍亮。
那一刻,他的心中仿佛爆开了一颗炸弹,将他理性光明的那一面,炸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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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里有糖吗?任何糖都可以。」
常若舆费了好一番力气确定她家所在的楼层,抱着虚弱的她进入屋内。
首先,得先为她补充点养分,将她轻放在沙发上休憩,常若舆以异常关怀温柔的声音说:「你一定都没按时吃饭,对不对?赶快告诉我,你家的糖在哪里?」
「唔……棒棒糖,在罐子里。」强烈的昏眩感令她发出难过的申吟,翁蝶语确实忙了一天没吃饭……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所有的人都在恭维自己,说一大堆言不及义的场面话,到头来——居然是他,是他发现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好讽刺呵,翁蝶语眼眶微热,想着彼此难以化解的微妙关系——像现在,他温柔抱起她的上身,喂她吃糖。
「来,把糖含着。」常若舆望着她吃棒棒糖的样子,浓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那模样还真像小女孩,一个完全不谙人世险恶的小姑娘。
噢,都几岁人了?还吃棒棒糖?常若舆只能以「不可思议」来形容她的单纯无邪。
「你到底来做什么?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样?」过了一会儿,翁蝶语终于慢慢开口。「大家把话说明白吧。我累了,不想玩了。」
「先别说话,你需要休息。」常若舆轻拍她的脸颊,语气温和,像个多情的爱人,守候病弱的另一半。
唉,这实在不是他原始的动机啊!
但一见到她的苍白虚弱他就没辙,他实在没办法在这时候给她压力,逼问她和赵致武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的哀愁,她的天真……甚至眼前耗尽元气的娇弱模样,都让他铜墙铁壁般坚固的心防逐渐失守——
他鲜少有心软的时候,对任何人都一样,但碰上她却特别失常。失常到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咳,你不介意我进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东西给你垫垫肚子。」常若舆说出让自己都惊讶的话——他这辈子,应该是第一次为女孩子张罗吃食吧!
「嗯。无所谓……反正,你家的厨房我也常去。大家算扯平吧。」翁蝶语闭着眼,淡淡叹口气,吐出这句含意深刻的话。
常若舆听到了,走向厨房的脚步乍然停住——她,总算自己承认了?
「你就是要逼到让我受不了?对不对?」翁蝶语哑着嗓子,泫然欲泣。
「事实上,你早就发现我不是李婶,知道我是冒牌的清洁工!你说的那些狠话,就是要让我恐慌害怕……」
说着说着,她默默掉下眼泪。「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这几天我确实很不安,很怕你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在我措手不及的时候,重重惩罚我。」
「我——我是希望,由你自己来把事情说清楚。硬拆穿的话,大家撕破脸,岂不是更难看。」他的心揪结着,当他看见她的泪滴如珍珠般滑落脸颊——
她的委屈落泪摧折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绞紧。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常若舆竟在此时茫然无措。
毕竟,安抚哄慰女孩子从来就不是他的专长,眼前当然也无计可施。
他楞楞地望着她掉泪,看她饿得胃痛,蜷缩起身子,只能跟着难受——他不知能做什么……
「你……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还是,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去冰箱找找看。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买?」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就要讲!」
翁蝶语抬起水汪汪的泪眼。「不要假好心了!你今天跑来我家,绝不是要来照顾我的!来都来了,快点把话说清楚!」
「我——我确实不是。嗯……应该说,我没想到你身体不舒服,所以——」
常若舆担心地望着她,尽量以和善的口气劝慰她,不管她是否背负着十恶不赦的罪行,此刻,总是人命重要啊!
「少来了!我会这么不舒服,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啊?怎么又『牵拖』到我身上啊?」常若舆就算有天大的耐性与包容,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
「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幺?难道,你扮成清洁工进出我家,就没有其它的企图吗?好,既然你自己提起,那我就不客气的问了——你跟赵致武是同党吧?是不是他派你到我家来「卧底」?最近我正在进行韩国某银行的并购,刚好他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就是他派你来偷取商业机密的,对不对?!」
顿了顿,常若舆做了结论。「我想,我应该没有诬赖你。」
他一口气把心底的疑问全倒了出来,迸射锐利光芒的鹰眸叫人不寒而栗,常若舆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向让人无法招架。
「什么?你……你想到哪里去了?天啊……」翁蝶语心力交瘁,听到他莫须有的指控,又气又恼又委屈,空荡荡的胃缩得更紧。
「呃……我似乎吓到你了?对不起,你还好吧?」他紧张地在她面前蹲下,直接伸出手抚上她的额头。「好了好了——先不要讲这些,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行!我要把事情说清楚——」
翁蝶语挣扎着坐起身,双手抱着腹部,哽咽的说:「根本没有什么机密,更没有什么卧不卧底的。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跟致武是朋友,没有什么勾结!我会去你家打扫,纯粹只是帮我好朋友白翎的忙,她舍不得放弃你那笔生意,她以为你不会注意这种小节……偏偏我又欠她人情,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她把事情原委全盘托出了,只是,从他写满怀疑的眼神,她知道——他一点都不信。
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无语问苍天,神哪,谁来救救我?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说的?」翁蝶语激动得拉住他的手。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不过,今天我们不要谈这些,你先把这个喝下去,胃会舒服点。」
他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辩解,却体贴地冲来一杯热可可,拿着小汤匙喂她喝。
天……谁能解释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翁蝶语真是给弄迷糊了。
刚刚他还严厉指责她的罪行,现在却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翁蝶语抹去脸上的泪,美丽的大眼试图在他刚毅的脸上寻找答案——
他的温柔、细心、体贴,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感情了吗?
不……应该有的。
翁蝶语不放弃地盯住他爱憎不形于色的表情,一直深情地凝望,看到心都痛了起来——
「先喝吧……我做事公私分明。」他回望以笃定的眼神,仿佛为她的疑问提出解答。
「现在是下班时间,属于公事的部分先丢一边。就算你有天大的罪行,也不能不顾身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彻底厘清。」
「你……你还是不信我讲的?」翁蝶语沮丧地垂下头,推开他的手。
「我快疯了……再被你这样整下去,我会疯掉……你怎么可以这样?」
「事实胜于雄辩。」常若舆简单回答。「我喜欢让证据说话。」
「唉……」翁蝶语无力叹息。「比起你的老谋深算,我真像是只被吊起来慢慢凌迟的小白兔……好可怜,再让你耍弄下去,可能连命都没了。」
「不要再想了。」他拿面纸为她拭泪,以轻柔无比的语气告诉她。
「听我说,现在练习一件事——活在当下。就这个晚上,我们之间没有恩怨,没有是非,就是单纯的朋友。只管放松休息,我在这边陪你。好吗?」
活在当下。
翁蝶语喃喃重复他的话,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交流的眼神仿佛已得到共识——
好吧,就活在当下,活在今晚……
她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才能想清楚该怎幺做。
「好。暂时听你的。」翁蝶语点点头,乖顺地靠着他的臂膀,闭上眼睛。
「你说话要算话喔,在这里陪我——万一半夜我昏死过去,至少还有人送我到医院。」
「嗯,你放心。」常若舆拍拍她的背。「我答应你,万一有事,我一定在你身边。乖,累了就睡吧。」
很快地,倦极的翁蝶语遁入梦乡,常若舆默默地抱着她、护着她,神智却清醒得不得了。
夜很深、很静,他清楚听见自己擂鼓般怦怦的心跳,在无人的时候,他才能诚实面对自己……
今夜,笼罩在疏淡却神秘诱人的茉莉花香里,他轻抚她细柔白嫩的肌肤,轻问她发际散发的清香——他已经彻底沉沦、陷落在她芳华灿烂的丽颜丰采里。
他在深夜里,强自按捺住澎湃的爱意狂潮,欣赏她沉睡时的绝美容颜,无声叹息——
或许,在她第一次用吸尘器将他吵醒时,自己就已经被她施下魔咒,让他不知不觉地敞开自己的心,纵使她有再多的「罪行嫌疑」,此刻都可以暂不追究,他只想彻底释放囚禁心牢已久的情感,任它驰荡奔放……
至于对错,等天亮再说吧……
第八章
「什么?你说——他、他、他跟踪你?跟到家门口?」
白翎脸上敷着面膜,逐渐凝固的敷料让她说话也有困难。
她定期到「魅丽佳人」护肤做脸,有空的话,翁蝶语会亲自为好友服务,顺便谈谈心事。
翁蝶语把那晚常若舆咄咄逼人,强烈怀疑她有不良企图的事全告诉了白翎。
她把每一个细节都报告给白翎知道,唯独漏了常若与照顾自己一夜的事。
「你别那么激动……小心脸上长皱纹。」翁蝶语说起那夜的遭遇,语调出奇平静。「谁知他哪根筋不对劲?我怎么讲他就是不信!唉,他这个人,真是大麻烦。」
「不信什么?」白翎困难地张嘴。
「我会派律师去跟他谈违约赔款的事,况且李婶也要回来了,打扫的事,一切照他的意思。他还想怎样?」
「唉……不知道是不是在金融圈里尔虞我诈久了,他大概有点『被害妄想症。吧!」
他质问赵致武跟自己的关系时,那种不假辞色、毫不留情的模样,翁蝶语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怎么说?以我看来,他虽然有点霸气,但还不至于不讲理吧?」白翎狐疑道。
「讲理?如果他讲理的话,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是有阴谋的潜进他家,进行某种卑鄙下流的勾当呢?」翁蝶语冤枉地叹了口气。
「谁叫我倒霉,那天为致武接风晚餐,不巧在同家餐厅给他遇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他们都是金融圈里赫赫有名的并购高手,只因为我跟致武认识,也不管我们是什么交情,他居然就认定我是『敌方』派来的『卧底』耶。你说,他是不是太奇怪了?」
「啊?连致武也牵扯进去?噢……事情会不会太复杂了?」
白翎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