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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缘-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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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1
飞机即将起飞的那一瞬间芳宁还在反复扔硬币,正面就回去、反面就不回去,正面就回去,反面就不回去……

  芳宁全名叫展芳宁,出生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小镇,五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嫁给了一个英国人,远渡重洋来到了伦敦。芳宁还有一哥哥,哥哥比她大12岁,父亲去世那时哥哥正面临高考就留在国内,后来大学毕业申请奖学金去了澳洲,工作后拿了香港身份,定居到北京,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大陆工作的港人。而芳宁此行是因哥哥的一封邮件。

  在芳宁21岁那年母亲因一次交通事故而忽然去世。在那一次自五岁分开以后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哥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比陌生人稍微近一些,比熟悉的人还有些远的那种感觉,很微妙。哥哥展芳华因为无法原谅母亲当年的改嫁,一直拒绝和她们联络,包括幼小离开家乡的妹妹也不愿意原谅。可能男人的爱恨比女人来的更强烈的原因吧,其实芳华母亲那一代的女性来说,怎么样让孩子不饿肚子的成长是最现实的问题,当然这一切可能长大成人后的芳华很多年以后才慢慢理解过来,释怀过来。于是有了后来的,写给妹妹的那封邮件。

  一般华人圈中,男孩子名字中带“华”字的多数是事业有成,展芳华也不例外,他在临近不惑之年迎来事业的一个高峰,是接受来自美国M公司的注资,要进军中国即将开放的电信领域,也许若干年后中国的电信巨头将不单是移动,而是展芳华带领的H&;K集团。

  对芳宁来说,一切都很陌生。当年妈妈带着她来伦敦。继父是一名华裔英国人,之前娶了一名英国女人做妻子,后来英国女人的父母总是觉得这个姑爷可能只为了英国国籍而和女儿结的婚、而非为爱情,就硬生生的把他们的婚姻给拆散了。所以芳宁的继父发誓一定要娶一个华人,后来经人介绍认识的芳宁的妈妈。芳宁的继父人非常好,在伦敦他们虽然不是属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但在华人圈里面继父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芳宁12岁就开始读寄宿制学校,学会独立生活。妈妈一直说等时间成熟了带着她回中国老家,那里有很多亲戚,可能还有母亲梦牵魂绕的乡愁,当然这一切都是芳宁后来慢慢感受到的。只是后来妈妈只带着她去过一次澳洲,见在那里读书的哥哥。也因为哥哥拒绝见妈妈,而芳宁的妈妈一路哭着回伦敦,直到出交通事故。

  那天下午芳宁在学校图书馆看书,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让他过去认领。芳宁在一个同学的陪同下去了警察署,确认了妈妈和继父的遗体,并在警察的陪同下从妈妈的皮包里翻出哥哥的联系方式,给在香港的芳华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妈妈去世了。记得那是伦敦的冬天,天气非常阴冷。妈妈的电话本里面哥哥的名字上面是画了一个心字图样,后面小字注着:我爱的。后来那个电话薄被芳华带走了。

  哥哥来的时候芳宁还在警察署,虽然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妈妈和继父的后事都安顿好了,但是还有一些手续要办理。在警察署的大厅的第二个桌子上俯身填表的芳宁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问:你是芳宁吗?于是芳宁抬头发现了一个高个子中年人,就是哥哥芳华。

  不知什么原因,芳宁忽然哭了,在警署的办事大厅里面。好像妈妈去世以后的孤独感一下子翻江倒海的涌现,于是她对着这个分别十六年的哥哥嚎啕大哭。也许是因为妹妹的无助刺痛了芳华,在那一瞬间芳华感觉到了作为哥哥的责任和失职,决定照顾好芳宁。

  后来的五六年芳华一直精心照顾着这个妹妹,在这期间芳宁大学毕业在伦敦找了一份策划的工作。因为大学期间芳宁选修的是服装艺术及色彩学,后进修传统美学,所以在一家品牌时装集团从事策划及设计,芳宁自己也很喜欢。大学期间芳宁处了一个男朋友,是从大陆留学去那里读博的一个台湾小伙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分手了。芳华每次问到细节,芳宁总是支支吾吾不愿意说,芳华也就不好追问了。可是后来芳宁到了二十八岁还是单身的时候做哥哥的有点担心了。虽然现在这个世界都流行大龄,不管女人还是男人都三十五而立,包括芳华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钻石王老五。但作为哥哥还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有人照顾。而且现在的大龄青年虽然都不结婚,但也不孤单,各种暧昧、各种快餐的情感花样百出。而作为妹妹的芳华却总是那么安静的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忙着自己的设计、展出和世界各地的旅游。

  在哥哥眼里,芳宁是标准的美女。高高的个子,有点犹豫和惶恐的大眼睛和白皙健康的肤色,除了有点偏瘦、有点清高和不愿意说话,别的好像真的很完美了。只是芳宁还是单身。想一想世界本身就是奇怪,在爱情当中没有行业标准,也没有人说的清楚缘分这个东西到底遵循了什么原理。

  芳宁找好了座位。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机上的广播一遍又一遍的提示着系好安全带以及安全飞行的问题。芳宁选的是靠窗户的位置,旁边是一个空位置,再旁边是一个十多位的小男孩。于是芳宁又把硬币拿出来在那个空位置上开始扔:正面就回去,反面就不回去,正面就回去,反面就不回去……

  “小姐能否打扰一下您的业务,这是我的座位”一个带有浓重鼻音的男声打断了芳宁的扔硬币运动。芳宁用最快的速度把两个硬币收起来,抬头看看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个人,这一瞥两个人都惊呆了!

归去来2
年初的时候芳宁得了一场重感冒。芳华正好在香港总部开会没有时间飞到伦敦照顾妹妹,于是没有办法派了助手带着一个保姆来给芳宁熬汤。从小吃惯了牛排和三明治的芳宁特别不能接受浓淡各种汤汁,甚至保姆不注意的时候会把汤悄悄的倒掉。就这样在东西方料理的冲突下持续了半个月芳宁的感冒才好过来。于是感冒好的第二个周日芳宁接到哥哥芳华的一封措辞严谨又不失感人的一封邮件。内容是这么写的。

  妹妹:

  血脉这个东西真的很不可思议。

  很多年前,在去往伦敦的飞机上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见这个好似陌生的你。

  自妈妈带着你离开的那一刻起,你变成哥哥心中一个模糊的符号。在多年的奋斗和流浪中,从未把你放在我的至亲的名单里面。

  直到在警察署的大厅,你对着哥哥泪流满面!

  从此我相信了亲情,放弃了成见。那种不需要任何语言的责任和情感充斥了我的内心。

  妈妈走后留给你的所有东西里面我只保留了那一本写有我联络方式的电话本。这个五六年,每次打开这个电话本,内心忍不住伤痛。

  你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大的遗嘱,我有义务保护好。

  而你在异乡的孤独让我担忧!作为哥哥,我希望妹妹能过得更好。如果你一直打算一个人过下去的话,就回到哥哥身边来吧。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也不要让在天的妈妈担心。你在这边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过来吧。

  回来吧,就当哥哥求你了。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在我还年轻力壮的时候,还期待妹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落款是哥哥芳华。

  那封邮件芳宁读了很长时间,很多遍,内心犹如翻江倒海。

  妈妈离开以后,继父的前妻带着一组律师团拿出各种证据把继父生前的财产一分不留都卷走了。当时芳宁的伦敦的同学和朋友帮助她聘请最豪华的律师团,被芳宁拒绝了。在21岁的芳宁看来,能够在她和妈妈最落魄的时候伸手援助的继父是完美的,既然他已经离开了,那就让他宁静的渡过那一个世界的日子吧,反正芳宁从16岁就已经学会经济独立了,她不想为了那些遗产而和谁争执。如果从旁人眼里看的话,这个从中国大陆移民去的小女孩,显然被爱尔兰原著居民所欺负了。但芳宁并不那么觉得,因为在她心里,她一直感激敦伦这个城市,在传统和现代的融合中包容了像她和母亲这样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的民族和文化,平民的平凡的心。

  所以后来的几年芳宁也一直不愿意回应哥哥的让她去香港或者北京的建议,一个人留在伦敦。

  伦敦的生活有些忙碌,有些孤单却还有些充足。芳宁喜欢伦敦,特别在邻近黄昏的街道,伴着高矮不等、新旧不等、年代不同的建筑群中间,有一种忘我的陶醉。欧洲人特有的礼貌和温婉总是让芳宁感觉到一丝暖意。记得妈妈离开的第一个圣诞节她收到警察署寄来的贺卡,上面写着:anyhow;we will love you!

  芳宁曾经痛恨过这个城市。因为在她毕业那年她认识了唐荣。那是一个伤痛的经历,就像魔鬼一样缠绕了三年的情感无疾而终。也许对一个普通女孩子这样的感情没什么,但对于刚刚失去母亲,仅有一个陌生的哥哥的芳宁来说那是一个多么大的伤痛!只有芳宁自己心里清楚,曾经是什么样的爱,什么样的痛。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归去来3
飞机平稳的降落到北京国际机场。取完行李准备要通过出口的芳宁内心忽然激动起来。

  这里是曾经她出生的土地,如今好似熟悉的陌生人,就像这么多年思念着的哥哥那样,总是有意思亲切和陌生交替的感慨。

  哥哥芳华开车来接她。还有上次在伦敦照顾她的助手艾妮。艾妮好像快成芳宁的嫂子了,而且经过在伦敦的二十多天的一起生活,芳宁对这个未来的嫂嫂的感觉比哥哥还亲切。

  艾妮来自一个传统的上海家庭,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芳华,那不是上次和Akira一起来公司签合约的唐先生吗?”艾妮指了指上了地下停车场电梯的一个男人。

  “好像是那个唐先生,他也去伦敦了”哥哥自言自语的接过芳宁手里的旅行箱。

  芳宁的眼神紧紧跟着那个背影。

  从机场回来芳宁被安顿在离地铁不远一个公寓。本来芳华想让芳宁一起去住他的买的郊区别墅。但是芳宁说习惯了住的简单,不喜欢繁琐,而且住在市中心也方便她熟悉这座城市,总不能每天出行需要一个司机和一张地图。于是艾妮给芳宁选了这个中档的国际公寓,很多白领和外国在华工作的年轻人住在这里。芳华选的是一个有两个独立卧室的公寓,中间有一个小客厅和小厨房,非常精致。公寓楼的二楼是健身中心,十楼有茶楼和咖啡屋,一楼一侧是小型的购物中心另一侧是一个自助餐厅。

  看见芳宁非常喜欢这里的环境的样子,芳华松了一口气。在芳华看来,妹妹就像一个需要保护的洋娃娃,总是担心她来中国的生活水土不服,好在有一个艾妮,同样都是女孩子相互有一个照应。

  东西放置好了以后芳华有事情先去了公司,离开前悄悄的在桌子上放了一张信用卡和一部手机,还有芳华自己家门钥匙。

  芳宁被艾妮拖着下楼胡乱吃了点东西,因为刚下飞机没有胃口,但熬不过艾妮就到楼下自助餐厅吃了一点水果粥。就上楼了。艾妮跑去给她买了一堆零食和杂志,还嘱咐她周围哪里能购物,哪里能买到特色的东西以及房间的热水器空调怎么用等等俨然一副慈祥的长辈的样子,弄得芳宁心里特别感动。

  晚上快天黑的时候艾妮也走了。本来艾妮打算把车子留给芳宁,但发现芳宁还没有驾照,就给她买了一张地铁卡和一张地图以后走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芳宁一个人的时候,芳宁站在落地窗帘旁边俯瞰这座城市。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难受。是那种心找不到方向的疼痛。站累了想打开电脑告诉一下在伦敦的同学朋友们,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切都好。发现需要一个电源转换器,于是打算到楼下的超市去买一个。

  芳宁所在的楼层是三十二层,当电梯下到二十楼的时候上来一个人。芳宁着实愣了一下。

  是唐荣。

  电梯里还有两个人,好像一对情侣非常亲密的相互搂在一起。芳宁和唐荣一左一右在这对男女的两侧。

  “你也住在这里?”唐荣先开口。

  “是的”沉默了一会儿,芳宁轻轻的答道。

  到一楼芳宁和那对男女一起出了电梯,剩下唐荣一个人向地下停车场。

  芳宁瘦了,但比三年前漂亮了,好像也成熟了。可见世界这么小,从伦敦到纽约再到北京的同一个电梯。

  坐到车里,唐荣待了很长时间再启动。对于他来说芳宁就像是一个幽怨而美丽的天使,曾经天使离他那么近,却如今这么远。

归去来4
唐荣自小长在台北的一个中上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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