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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出生的时候,我哭着,周围的人在笑;去世的时候,我笑着,周围的人却在哭。人生就是这样一个轮回,演绎着一段又一段的重复。
爱亦是如此。
当你为爱纠结、为爱伤心难过的同时,我也在你听不到的地方,默默地说:如果有一天你到我心里去,你肯定会伤心落泪,因为,那里面全是你给的伤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过渡情人(1)
冬天的校园里,到处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服男人,我从他们中间穿过,被陆倩拉着,上了顶楼最靠里的教室。就是在那里,我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了她。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可那时候,我竟蠢到以为她是在还债。
我记得第一次注意到陆倩,是在初三的末段,大姐大跟几个女生在旁边摆话,她们的声音跟杀猪一样,撕心裂肺。她说昨晚和陆倩,还有几个道上的人一起喝酒,陆倩喝醉了,被人家扒光衣服要上,大姐大就说好话,好歹把陆倩的身子给保下来,结果陆倩醒后,非但不领情,还骂大姐大是混 蛋,骗她上贼船。大姐大越讲越愤概,双手叉腰,活像泼妇骂街,狗血淋头。
人生的第一次相遇,并非都是花前月下,怦然心动,有时候还可能是劈头盖脸,猝不及防。我一边假装写作业,一边偷偷听着大姐大的摆话,突然桌子砰地一响,吓得我三魂飞了七魄,怔怔地仰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女生,她的一只手压在我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抬得老高,直冲冲地抵住大姐大的鼻子。
我们那个年代,初中追女生,已经是势不可挡的潮流,追与不追,更是一门学问、一门艺术。
追即谓正面出击,直捣黄龙,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写情书被视为最下等的小儿科,高档次一些的,是下课后冲到女方教室门口唱情歌,要扯开嗓子嚎,声震九霄,唯恐天下不知;再就是肯破财,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年代人民币金贵得要命,只要隔三岔五就花个三块五块,吃的玩的打包奉送,没愁讨不到“老婆”;更有甚者,拿自已的身体当本钱,在手臂上刻下女方的名字,到时机拿给她看,不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才怪。那时候不时兴纹身,就算有也纹不起,谁肯花那个冤枉钱,都是直接拿削铅笔的小刀,刀口上还有黑乎乎的铅芯末,直接在手臂上活生生地刻字,结了疤之后,就可以派上用场。我就见过同桌哥们上课时埋头搞雕刻,眼睛鼓鼓地盯着刀尖,眉头挤成一砣,那神态活像刚生吞了一只肥大的耗子。
不追即谓欲擒故纵,迂回逼宫,说直白点,就是耍酷摆帅,故意多在女方面前露脸,有女方在的场合,打球要敢冲,打人要敢上,只要肯出力,不怕不上当。
可我那时偏偏是个愣头青,那么多备用方法不用,偏偏选了最下贱的手段——写情书。其实写情书只要肯下苦功,也不是磨不出火花的,写要写得天花乱坠,既要写得诗情画意又要写得直抒胸臆,要写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豆腐渣唯独你才是朵豆腐花。可我偏偏走了婉约派的路子,非但咀嚼不出一点韵味儿,还写得很哲学。于是陆倩又一次拍了我的桌子,手下压着那封可怜的情书,抛下一个字:“滚!”
这也是她单单对着我一个人时,说的第一句话。。 最好的txt下载网
过渡情人(2)
我被她当众一骚,欲望就压抑下去了,这一压抑就到了高中,接着就压抑过了三年。三年里我没见过她一次,不是我刻意回避,而是她不知去向,杳无音讯。后来我才晓得,她去新疆呆了三年半,跟着她姐夫搞建材,一开始还好,后来日子越过越苦,终于忍不住又跑回四川来。
四川自来就是天府之国,巴山蜀水,最是养人。所谓养人,其实和养猪养狗差不多。这里的人,都被盆地造就了天生的慵懒,地形限制了外人的进入,形不成竞争,里面的人没有生存压力,只要赚的钱够糊口,天塌下来都还有贡嘎山顶着。所以四川吃的喝的玩的乐的,样样通备,活生生就是一个令你来了就要让你死在这里的地方。
陆倩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大学和吴庆如火如荼地谈恋爱。
那时我以为恋爱简单有如吃饭,不过是两个人的聚餐,一加一方便AA罢了。
吴庆不算漂亮,只能说五官端正,有鼻子有眼,不缺胳臂少腿儿,正因为如此,追起来就十分容易。和三年半以前一样,我照例用的是情书手段。不过大学就是不一样,全是清一色的知识分子,才不会看上我们那偏城远乡的毁毛伤身的手段,情书在大学里——准确点说,是文字——比起浮华的物品,在大学里,文字才是最能打动一个人心灵的东西。于是在吴庆身上,我的试验就收到了同曲异工之效。
当时除了和尚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起我,说我找的老婆姿色太过平庸。我就说,现今女人的漂亮,哪个不是充满了化学的味道,要找漂亮老婆,把自家的拿去包装一下,想西施来西施,要貂蝉来貂蝉。其实有个漂亮老婆未必就是件好事,在你可以尽情炫耀的同时,也承担了诸如贬值、偷盗、劫掠的危险,搞不好还要陪上一顿暴打。和尚就深谙此道,所以他手段更狠,找的老婆,足以让我联想到巍峨壮阔的乐山大佛。
我和吴庆在一起的头半个月里,就像两块牛皮唐粘在了一起,她时常一见面就问我想她没有,我说想了,她又问哪想了,我拍拍胸脯:“这里。”然后她就笑了。大一的时候我还是个好学生,几乎不怎么逃课,有课的时候都和吴庆一起去,没课的时候就和她泡在图书馆或自习室里,于是除去睡觉时间,满打满算,每天至少有12个小时和她腻在一起。
恋人一开始都这样,尤其是两厢情愿的恋人,若非如此,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某方并非出于真心,二则某方不是正常人。
但我也时常怀疑这种甜蜜的功效,正所谓距离产生美,粘得太近,一切丑态都暴露在对方眼底,难免会造成林林总总的反感。所以过分的甜蜜,在某种意义上,才是最终分道扬镳的幕后黑手。
尽管我不愿知道我们为什么分道扬镳,但是我知道。
因为陆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过渡情人(3)
有人说,生命只是一连串的意外和错误。我大概是相信这句话的。
某天突然接起电话,里头传出陆倩的声音,这肯定算个意外。而她不但打听到我的手机号,还打听到我在哪念书,并且说她已经来到我学校的广场上,这更加算个意外。我不知道这算喜还是算忧,总之一连串的意外令我手足无措。最终多年前的那种情愫驱使我推掉和吴庆的上课计划,直奔广场。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顶多算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新相聚叙谊罢了。
但我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一切毫无征兆。
陆倩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准确点说,是更加性 感、更加成熟了。她出落的有170CM的高度,这中间要加上至少七公分的高跟,即使是在深秋,裹在两三件衣服里,我还是能看出她苗条的身段。这天没有阳光倾洒,但她的笑容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她深褐色的微卷的长发铺在胸前,落进明黄色的衣服色调里,衬托得错落有致。
她一上来就像情人那般挽住我的手,让我一时间变成了丈二和尚。她叫我带她在校园里四处转转,我刚开始很兴奋,但才跨出没两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她狡黠地看着我:“有女朋友啦?”我难为情地点点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她很理解地说,既然这样,那么到学校外边走走吧。
我忽然觉得,她和以前那个陆倩相比,转变了好多。
初中的时候,她是和大姐大并步相行的人,满口操着粗话,脸上从来不是愤恨就是冷淡,连我都不知道是看上她哪点。可现在出去转了三年多回来,却完全脱胎换骨,整个地善解人意。我不知她本性如何,但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携着她转街很有脸面,沿路有不少少壮中老男放缓脚步,不约而同地投来妒火中烧的目光,让我一下子觉得高人一等。她也很理解我,转大大小小的店面,只试不买,一点没有让我破费的意思。在那种情形下,一旦她要买什么东西,我非掏钱不可。我带了张信用卡,但其实里面没多少钱,我刚开始还忐忑不安,后来就释然了。她丝毫没察觉到我的异样,一路和我有说有笑,指着街边各种各样的店面,品评哪种好哪种不好,或是聊过去的学生时代,聊她怎样和别人撕咬着打架,聊她怎样踢踹形形色色的追求者。但她只字不提,对她这三年半的经历只字不提,只大略说是在新疆搞建材,日子苦,受不了累就跑回来。我看出她眼神有点恍惚,看来这三年半的日子的确苦到极限,不堪回首。
到了夜幕降临,她突然央求我带她到校园里转转,她试探着说,夜里黑,别人看不清你的。我想想也是,就带她穿过校门,在校园里溜达了几圈。我很小心翼翼,一旦对面有行人走来,我都偏过脸去,似乎自己是在做贼,生怕被人瞧出了端倪。天幸这一路都没撞见一个认识的人。
末了,我问她今晚住在哪里。她忽然感叹地说:“还是学校好啊,”转过头盯着我,“我今晚就呆这学校里,不走了!”
我吃了一惊,说学校里没宾馆,我去外面给你找住的吧。她摇头。我想想说,那我找个女同学和你拼一下。她这回没摇头,而是直接拉住我的手,朝教学楼跑,我慌忙问,你去哪?
过渡情人(4)
如果说生命由意外和错误构成,那我就在同一天经历了人生的全部。
冲进教室,我已经气喘吁吁,六楼的高度,可不是我这种体孱的人轻易承受得住的。陆倩没怎么喘气,三年的历练已让她今非昔比。已至十点,教室里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她冲我笑,关上灯,拉着我坐到最中间的位置,靠在椅背上迎接黑暗。我要说话,她“嘘”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一小时的静默。沉闷的空气中,一点点漂浮起暧昧的味道。我想,今晚也许会发生点事儿。
时间过了十一点,和往常一样,值勤保安一如既往地偷懒,没来查教室。现在的人都这样,有偷奸耍滑的机会,不抓牢才是瓜儿。
这时陆倩忽然说:“我好苦……”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就一把扑到我怀里,我两只手张在空中,不知所措。
黑暗中,她的身子在颤抖,我软语问她怎么了,她忽然捧紧我的脸,用嘴堵住我的嘴。我一惊,头往后缩了缩,心里非但没丝毫喜悦,反而堵得慌。她不管,继续把脸贴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一片濡湿,冰凉冰凉的,凉透我的肌肤,一直凉到我心里。
她在流泪。
年轻那时,不经历不懂得,有一种诱惑,叫做在劫难逃。
窗外,七层高的学生宿舍,连绵着矗立在遥远的地方,灯火璀璨而朦胧。两扇窗户敞开着,有风徐徐地吹,倒灌进来,我褪尽衣物,却丝毫不感觉冷,全身如沐火林,一阵阵发烫。陆倩面向我坐在我的腿上,两只手插在头发里,犹如一只暗夜精灵,舞动她最柔软的一面,极尽浪荡,在蓝色的翻合椅上,一上一下,一起一落,嘲弄这大学殿堂的高洁与神圣。那一刻我没有想任何东西,学业、吴庆,皆成虚幻,就连我自己,也成了路边无人问津的一坨屎。
我头脑一片空白,黑暗里两人的呼吸声明显而沉重,直到最后时刻我才一个清醒,慌忙想撤,她抱紧我的腰:“没事。”我的脑子顿时瘫了,整个身子往上挺,霎时间融入虚空……
陆倩伏在我的胸口,整个身子起伏不定,我把手插进她的长发,抚摸她光滑的后颈,心里忽然一阵后悔。我觉得对不起她,不是因为道德伦理上的东西,而是因为我有两天没洗澡了,肯定脏了她的身子。我扭开发烫的脸,窗外灯火尽灭,夜色中可以看见朦朦胧胧的高楼的轮廓。12点已过,所有的寝室楼都断电了。
有感情的两人,第一次尝食禁果之后,若非爱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就会有好一段时间羞于见面。
我不知道陆倩对我有没有感情,总之她没说一句话,天亮之后就轻轻地走了。她不要我送。她的脚步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傻傻地坐着,忘了追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我还以为你小子死了呢!上课贼快,昨晚去哪了?”
我扭头看着满脸横肉的和尚,心里忽地想:我昨晚去哪了?
那天早上的第一节课,像是冥冥中注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