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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桐没躲,感觉味道还不错,鉴于被黄瑾琛搅合了夜生活的兴致,于是他心里开始迅速盘算起要不要拿他来顶个缸,趋利避害地想了一会,就在黄瑾琛不老实的舌头已经在往他嘴里钻的时候,寇桐才下了决定——还是算了。
他伸手按住黄瑾琛结实的胸口,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开。
“不好意思,我有原则。”有原则的寇医生义正言辞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黄瑾琛:“……”
寇桐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毫无危机意识地钻进了被子里,吩咐说:“今天太晚了,我不回去睡了,你走之前把赔窗户的钱留下。”
黄瑾琛从兜里摸出一打钱,看也没看就压在了烟灰缸下面,看着寇桐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地侧身一躺就要睡,突然想起刚刚在同一张床上发生的事,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硬了!
好像那个充满攻击性、又优雅从容的半/裸背影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一个男人的征服欲,黄瑾琛忍不住想象……如果他换一换位置,会怎么样?
“钱放桌子上了。”黄瑾琛感觉自己声音有点干涩,于是舔舔嘴唇,“求暖床。”
寇桐睁眼瞟了他一眼,目测了一下床的宽度,果断说:“不行,我睡着以后踢人。”
“来嘛,给你踢!”黄瑾琛没羞没臊地扑了上去,连着被子搂住寇桐,在上面蹭了蹭,“就一晚上,挤一挤就好了。”
寇桐从被子里挣扎出一只手来,去推他的肩膀,黄瑾琛死皮赖脸地不动,攥住他的手腕纠缠不休。
就在这时候,黄瑾琛的手指往上一蹭,突然觉得寇桐的小臂上有一道……凹凸不平的地方。他于是顺手撸起了寇桐的袖子,原本闹着玩似的跟他推来推去的寇桐突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力甩开了黄瑾琛。
黄瑾琛的胳膊被甩到了床头柜上,却微微呆住了。
虽然只是一瞬,他还是看见寇桐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怪不得……他就是连跟人上床也不脱长袖衬衫。
“你……”他嘴里吐出这一句话,突然自动闭嘴,因为看见寇桐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两个人尴尬得沉默下来,就在这时,整张床倏地震动起来,寇桐一不留神差点从床上翻下去,黄瑾琛一把捞住他,结果却是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灯泡和灯管一下子爆了,屋里漆黑一片,随后整个房子剧烈得晃动起来,尖叫声四起。
“怎么回事?”黄瑾琛大声问,“空间又不稳定了么?”
两人头顶的玻璃骤然碎开,黄瑾琛弯下腰,缩起脖子,半个身体压住寇桐,算是变相地护着他,抱住脑袋。
无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很多东西都炸了,像是空气中有某种看不见的波,正将那些东西都一一爆破似的。
“不是不稳定,这种情况我见过一次。”寇桐按住黄瑾琛的肩膀,“站起来,我们跳窗户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窗户里跳出来,整个街区都被爆炸声波及着,抱头鼠窜的人不在少数。
“是投影的意识主题打算自杀造成的连锁崩溃。”寇桐飞快地说,让过没头苍蝇一样的人群,“是和我们一起被卷进来的人。”
他抬起头,望向四周,然后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个通天而起的光束,于是拽了黄瑾琛一把:“那边!”
“老大,我们怎么办?”后辈黄大师虚心请教。
“准备危机干预。”
第十九章 干预
黄瑾琛迎着夜晚的小寒风跟着跑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一把拉住寇桐,把自己被风鼓起来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他身上,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大声说:“老大,你轻装上阵也不能穿成这样啊!”
寇桐说:“我靠,大哥,命都快没了,你能别那么多事么?”
黄瑾琛:“啊?”
寇桐说:“以前也有过患者因为分不清空间和现实,在里面自杀的,作为意识主体崩溃以后,空间直接就崩溃了……”
黄瑾琛说:“那不更好了么?咱就能出去了。”
寇桐说:“出去个屁啊!都跟你说了现在我们是在死循环的未知程序里,这个程序做的时候没想过要用,所以没有设定投影极限值!”
黄瑾琛飞快地反应过来:“于是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挂了可能真的就要从此上墙了?”
寇桐想了想,非常学术地说:“这我说不好,可能性五五分吧。”
黄瑾琛沉默了片刻,“嗷”一嗓子叫唤出来:“我擦!那你还磨蹭什么啊!快跑啊!”
两个货一路在九级地震一样的大街上狂奔,黄瑾琛虽然像是欣赏一个古老的手绘青花瓷花瓶一样欣赏寇桐,但是此时也深深地意识到,这半个上司兼前辈真的就像一个花瓶一样靠不住,顿时觉得后脊生凉意,一阵惨淡的前途带来的凉意自心头升起。
两个人翻山越岭一样地跑过街道,躲过无数明枪暗箭,奔到了一幢大楼底部——它非常好找,因为这一整片区域四处都在崩溃,只有这一小片区域,好像台风眼一样,诡异地平静着。
黄瑾琛因为职业原因,对高楼格外敏感,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楼顶上的一个少年,两只脚向着外面悬在半空中,坐在护栏上,细瘦的胳膊撑在身体两侧,抓着铁栏杆,正用一种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的神色往下看。
“在上面。”黄瑾琛拉了他一般,目光迅速地往旁边转去,“跟我来。”
他驾轻就熟地带着寇桐上了大楼的紧急撤离通道,门都是锁着的,在黄瑾琛眼里,那些锁却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他大脑里好像有一个超级处理器,能把任何三维的、叫人看起来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形变成一张平面的傻瓜地图。
五分钟以后,当寇桐站在一扇年久失修的大门后面,透过上面模糊不清的玻璃,看见少年背对着他们、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背影时,有些怀疑这座大楼其实是黄瑾琛家的后院。
黄瑾琛得意地冲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怎么样,我厉害吧?
寇桐无暇理会他,紧紧地盯着那少年的背影。
现在不是一个人要自杀的问题,他跳下去,很可能这座大楼整个就会倒塌下去,甚至整片区域都要受到这个意识主体的影响,谁也不知道,被意外卷进来的七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神秘的联系。
还有他自己的家的位置很可能也在其中。
不想看着她再死一次……哪怕一直到现在,整个晚上,寇桐还是没能成功地开口叫一声“妈妈”。
寇桐对黄瑾琛做了一个“呆在这别动”的手势,然后猛地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破门,冲着要跳楼的少年……附近五米处的一堆废纸箱子就冲了过去。
黄瑾琛:“……”
少年被惊动了,慢半拍地转头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他发现对方身上只有一件浴袍,外面套了一个明显不大合身的外套,急匆匆地推门走进来,露出来一点的额角上还带着一点汗意,造型奇异,形容狼狈。
是个古怪的人,可是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年漠然地想着——过了今天,等做完和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所有的人就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了。
少年张了张嘴,想警告那个男人不要多管闲事,却发现男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而是蹲在地上烦躁地拎起角落里的一堆废纸,掀起来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翻了半天,什么也没翻出来,于是又奇奇怪怪地把护栏的铁管挨个敲打了一遍。
男人的表情实在是太烦躁了,以至于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片刻,就这片刻的光景,男人已经来到了他跟前。
寇桐侧着耳朵,挨个敲着铁栏杆,好像在通过里面的回声判断着什么似的,然后终于抬起头看了少年一眼,对他说了一句话:“劳驾,你能不能先下来?你坐在这上面我听不清楚。”
少年皱皱眉,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快要从这跳下去了,有一个人居然大模大样地跑上来叫自己先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寇桐一会,然后冷冷地说:“你可以再等五分钟,我马上就从这里跳下去,然后你可以随便敲。”
谁知道这个人却不通情理地抓了抓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非常不耐烦地说:“跳楼你着什么急,先等会再跳,我有急事!”
少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可那应该是一种悲壮的、带着巨大的困惑与绝望才走到尽头的行为,被这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混账一说,“自杀”这么神圣的行为,简直就像排队上公共厕所一样!
“我先跳!”
“我先敲!”
围观群众黄瑾琛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笑场穿帮。
少年愤愤地怒骂:“哪来的疯子?!”
寇桐骂回去:“你才是疯子!疯子才跳楼!多污染环境!”
少年:“你……”
寇桐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硬生生地从高空给拎了下来,看得黄瑾琛一惊一乍的,这少年也有个十六七岁了,虽然比较瘦弱,可也毕竟是个人,不是一只没了毛的小鸡仔。
满脑子如同他姓氏一般,充满了各种诡异颜色的黄大师心里转着几个奇异的小念头——他想:这帅哥看着挺瘦,力气却不小,身上一定很有料。
黄瑾琛透过打开的门缝往外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震颤的地面和崩溃的建筑已经平息了下来,只见那少年怒发冲冠,显然对插队者的愤怒已经盖过了为跳楼酝酿好的情绪。
寇桐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地敲打着防护栏,侧着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铁管上,面色凝重得好像接受来自外太空的新闻电台似的。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敲了整整一圈,然后慢慢地转身,背对着护栏,坐在了地上。
寇桐点着了一根烟,表情漠然地扫了少年一眼,用下巴点了点:“行了,你跳吧。”
少年怒不可遏。
寇桐略微有些宽的袖子微微掉下来一点,露出他布满伤痕的小臂。
黄瑾琛就不笑了,靠在背光的墙角里,细细地观察着寇桐,他的眼神极好,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上面的伤痕,一道一道,非常杂乱,然而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划的。
他想起方才被自己不小心撞见时,寇桐那触电一样的动作,现在却又能毫不在意地当成道具亮出来。
黄瑾琛摸了摸下巴,他总觉得寇桐在工作和私人情况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表面上看不出来,一些细节上却好像传说中的多重人格一样。
少年的目光不负重望的落在了他的胳膊上,寇桐喷云吐雾地说:“看什么?哦……这个啊,这个死不了,得对准大动脉割下去才行,而且就算是对准动脉,死的时间也比较长,成功率不是特别高,你要是想死,我觉得跳楼这主意挺好,比吃安眠药和割腕都靠谱。”
少年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怎么弄的?”
寇桐瞥了他一眼:“去森林公园让大黑熊挠的。”
少年嗤之以鼻:“骗人。”
寇桐爱答不理地不理会他了,过了一会,少年却自己开了口:“这种伤疤我也有。”
他说完,撩起自己的袖子,细腻的皮肤上甚至还有没好全的疤痕,看起来血迹斑斑的,两个人坐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对渣滓洞出来的狱友,在交流受刑心得。
“叫什么名?”寇桐问。
“何晓智。”少年说。
“哦。”寇桐点点头,停顿了一会,然后慢吞吞地说,“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她不要我了。”
何晓智转头看向他,说:“什么?”
黄瑾琛也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心想:什么?
寇桐的脸在星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甚至有些疲惫,这使得他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一个青年了,带上了某种说不出的沧桑意味……
就像他说得是真的一样。
寇桐接着说:“她走之前说给我留了一些东西,就在这个楼顶,我却怎么也找不到。”
何晓智问:“那你敲杆子干什么?”
寇桐说:“她就是以这个节奏把这边的护栏都敲了一遍,我每年这一天都会跑上来敲一下,可是始终找不着。”
“哦。”何晓智停顿了一会,不大能理解这种行为,还是感觉他有点疯,于是不咸不淡地安慰说,“别想了,别人不要你又不是你的错。”
寇桐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
“我觉得……活着很没意思。”何晓智眼神迷离了一会,然后把下巴垫在自己的膝盖上,慢吞吞地说,“我活着干什么?我想不出来,不如死了。”
“活着……太痛苦了。”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一开始因为自杀过程被寇桐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