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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涨洪水之前,大家都把晚稻田的肥料买回来了,洪水一来,全浓长江去了。由于猪粪、牛粪、鸡鸭粪等家肥全被洪水冲走了。现在大多数人家买不起肥料。再加上田里的肥土被洪水冲走了,翻耕过来的都是老底子土,禾苗来事慢。”
向政农问:“救灾粮款你们都发了吗?”
义成说:“你莫问救灾粮款了。发是发了,但囵是胡椒不辣汤。冲毁房屋的,每户发二千五百元,一个半立方木材。其余受灾的群众,每人发放二十块钱,救灾粮一十五斤。另外有子女在外头工作的一分一厘都不给。而在工作单位的子女,每人还要硬性扣缴两百元工资,作为抗洪救灾捐赠款,他们救灾着双棒棒。”
向政农听了,“哦”了一声,就不做声了。
孙泽说:“上面拨三百来万,县里又自筹三百来万,总共就是六百来万,粮食一百五十万吨,还有衣物等。到下面怎么就只剩这点了?那生活怎么过呀?救命粮他们也敢动吗?!嗯,早稻收起来还有点吗?”
义成说:“这年头只要有权,有什么不敢动!?受灾轻的,早稻收起来还有点儿,但那都是泥澄子谷,吃起来药苦。受灾严重的,颗粒无收。”
向政农问:“你们栽得有中稻没有?中稻损失不会太重吧?”
盛兴说:“我们这里的田地主要在坪上,山地不多。中稻也不多。就是有点儿在山脚下,或山顶上天水田。山脚下的都被洪水淹没了,山顶上的又遭干旱,月婆子屙痢双折本。今年的洪水好大呀,都冒坪一丈多高了。你看洪水的印子,都还在屋瓦背上。”
向政农和孙泽与村民座谈了很久,问了灾后很多情况。
时过中午,义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树影,才记起问:“你们还没有吃点心吗?”
向政农说:“不饿。”
义成说这么长天远日的,不吃不行,不吃咋能做不动门路呢。他要政农和孙泽到他家里去吃点心。他们两推辞不过,就和盛兴四个人一同走到义成的家里。义成叫他堂客去买点儿荤菜,自己烧火煮饭。向政农说什么也不许,说:“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现在正在度灾荒,要不我们就不吃了。”
义成没法,只好依了他们。他叫她堂客蒸了几个盐鸭蛋,炒了碗从河里捞来的火炕鱼儿,煮了一大钵南瓜,还有一样当家菜豆荚酸。饭菜熟了,摆满了一小桌子。
孙泽见桌子上的饭黄黄的,风趣地就问,你们这是什么米啊,怎么上了色呢?
盛兴告诉他们这是水浸米。
由于奔波劳累了大半天,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向政农感到实在饿了。他端起碗,就三刨两咽地吃起来,但是饭一到嘴里,就有股难闻的泥腥和苦涩儿,喉咙陡地像变小了,难以下咽,他们豁蛮儿吃着,心想我们的农民吃的就是这些东西度日呀!
吃着饭,向政农说:“按你们刚才说的,现在离晚稻收割还有两三个月时间,怎么过呢?”
盛兴说:“卖青禾救急。”
向政农和孙泽听了,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孙泽吃惊地问:“什么叫卖青禾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40章、雪上加霜(4)
盛兴哩哩啰啰不肯说。向政农见他们有隐情,越是不肯说,他就越要追根究底问个究竟。
向政农说:“你就讲给我和孙副主任听听,不要紧的,我们是只来了解情况的。”
盛兴还在迟疑。
孙副主任劝说着:“你讲吧,不要有什么顾虑。东西是你们自己的,卖不卖又不犯法。讲讲让我和向副书记听听,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帮帮你们。”
盛兴说:“我们农民在五黄六月的时候,缺钱憋,扯耳朵进不了口了,就把青禾烂便宜卖掉,换取预付款,用于应急,到收割的时候再交给买方谷子,这就叫卖青禾。”盛兴看了看他们,接着说,“我们这里已经卖了好多年了。以前我们这里卖的是早稻。去年国家下文规定农民交公粮,一律不得缴早稻了,国家只收中稻和晚稻,说什么早稻米质不好,饭不好吃。粮贩子也就不要早稻了,我们就只好卖晚稻。早稻留给自己吃。”
向政农蹙着眉,脸上没有一点儿笑容,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价钱怎样?”
盛兴说:“莫问价钱,便宜得很呐。我们农民是流着汗种田,淌着血卖粮。青禾每百斤只卖四十到四十五块呢。而且不是一次付款。付款一般是分两期,先付百分之五十到六十,余下部分到收割交清稻谷才付完。但这样的价格还要找人担保,要不还卖不出去呢。若按现在的市场价,杂优晚稻每百斤要卖八十到九十块。与卖青禾相比,我们每百斤就要焦干儿舍掉四十到五十块钱。”
孙副主任问:“怎么会舍掉那么多呢?”
盛兴说:“怎么不会呢,你听我算算就知道了。若不卖青禾,一百斤谷子出七十斤米,每斤市场价最低卖一块三毛钱,七十斤米就有九十块钱。还有三十来块的糠钱。这样一百斤谷子,至少可以卖一百一二十来块钱。我们卖青禾只得五六十块钱,被商贩就吃去了一半的脑皮。你想还有谁肯做田啊?也是自己要吃饭,没法。”
向政农和孙泽听了,怔怔地愣在那里,陷入了长久的深沉的忧思中。这些年来,他们作为分管农业的所谓父母官,从来闻所未闻农民卖青禾的事。他们只知道到农业成本高,投入大,划不来。但究竟怎样大,大到什么程度,连想都没想过。看来农业问题远不止这些。不仅是国家投入问题,成本问题,粮价问题,税费问题,还有市场等等问题。农民的生存太艰难了。我们的很多领导干部根本不了解农村和农业,根本不知道农民的苦衷啊。只知道一味地发号施令,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增加税费提留,催粮催款。甚至有的干部,一边吃着农民血汗种的粮食,还一边谩骂我们的衣食父母为“刁民”。他们恨自己以前下乡到农村调查,只是蜻蜓点水,太浮浅了,太不负责任了。他们深感这次调查,收获巨大;同时也给了他们上了很好的一课。
吃过午饭,院子里聚集了好多的人。他们是来打听今年税费收缴消息的。有的问:“县里的大领导,今年我们这里遭了大洪灾,税费上缴是不是不会增加,或是减少点儿?”
第40章、雪上加霜(5)
向政农看着院子里,有几个十七八大的姑娘,夯着锄头,徛在那里,他们面带羞色,穿着破烂的衣裤,连背庭,胸前和大腿的皮肉都露在外面。使他这个做父母的心里陡地一阵酸楚和难过。心想这些正处花季烂漫的姑娘 ,本应该打扮得花枝招展,无忧无虑地幸福地生活,但是他们穷得衣裤连羞丑都遮不住。他的心里一阵绞痛,哽着喉咙说:“这个,我们把情况和你们的要求带回去,尽量反映给县委政府,争取在往年的基础上多少有点儿减少。现在中央一再强调为我们农民减轻负担。我想你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义成叔,不好了,荷英嫂跳水了!”良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
“她在那里?”义成急忙问。
“在阴沉木潭河边。”良玉喘着气说,“幸好义刚叔下乡回来,从那儿路过,听到对门河滩上几个放牛的孩子在喊叫,有人跳水啦。义刚跑去把她救上岸了。现在可能把她背回家去了。”
“现在她人怎么样了?”盛兴问。
“救上来的时候,已经不醒人事了。”良玉说。
向政农说:“快,我们去看看,救人要紧。”大家一齐朝荷英的家里赶去。
荷英家门前禾场坪里,已经蓬满了一大堆人。这里已经哭沸撩起了。向政农和孙泽一来到这里,急忙分开围着的人群,见地上铺着一领破席子。席子上半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全身衣服水淋淋的。她衣襟褶皱着,露出了白蒙蒙的皮肤。她的上身靠在捩坐在席子上春燕的大腿上,头软溜溜地歪在春燕的怀里。
荷英的女儿麦花和儿子小春,他们两人趴在他娘的身上长哭,他们的喉咙都哭嘶哑了。小春哭着说:“娘啊,我要娘啊,我不读书了,你莫去借钱了!”
麦花坐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得生呕地说:“娘呀,我和弟弟都不要去读书了。你莫为钱逼成这样子唦!我和弟弟帮你干活儿。”
她的公公李驼子和婆婆也坐在壁脚的地上,眼流济济地哭。在场的人都被这凄惨情景感动了,大家都悄悄地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义刚一直站在旁边,见县里向副书记和孙副主任也在这里,就走过去说:“向副书记,你们两位领导也来了?”
向政农“嗯”了声,说,“我们下乡到你们村,刚知道。人要紧吗?”
义刚说:“大概不要紧了。她肚子里的水刚控出来了,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幸好我从镇里回来,听对岸几个放牛娃哇嚷,碰上了,要不迟点儿,就过干啦。”
向政农说:“是不是还要医院去看看,你看她人还瓤垮垮的,好像还没有恢复过神来。”
义刚说:“到医院去看看稳是稳整些,保险些。”义刚掉头叫春燕和良玉把荷英先扶到屋里去,把湿衣服换掉,等会儿到医院看看。
荷英听说到医院去,一下子挣扎起来,但身子沉甸甸的,手脚软如麻瓤,不听使唤,动了几下,没有挣扎起来。她摇着头,声音轻得如猫叫,在喉咙里打转似的说:“不用去,我没病。”她是担心没钱。
良玉走到两个孩子的身旁,劝他们莫哭了,说他们的娘没事了,叫他们去烧点儿开水,给他们娘喝。两个孩子很听话,生着呕朝灶屋走去。
春燕和良玉把荷英用力扶进房里去了。
义刚走到壁脚,劝说坐在岩板上哭得很伤心的两位老人,说:
“李伯,你们两位老人家就放心吧,荷英没有大碍了。家里有困难大家掖着拽着想办法,会过去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40章、雪上加霜(6)
两位老人十分感激义刚,在危急的时候,多次相救他们,要不家里就会像黄桶散箍了。向政农和孙泽也走了过来。义刚向两位老人做了介绍。
向政农问两位老人,家里碰到什么困难,使荷英想不开。
荷英的阿公把家里的情况向他们哭诉着说了:“洪水把家里冲洗得一干二净,要粮没粮,要钱没钱。眼下最大的难处是两个孩子读书的事情。开学这么久了,两个孩子还没钱交学费,直到现在还进不了学校。荷英把亲戚朋友都跑高了,仍没有着落,今儿她好像到镇里,不知怎的,估计又落空了。可能是逼急了,想违经了,才……”老人眼泪双颗双颗从枯瘦的脸上滚落下来。
孙泽问:“一学期要多少学费?”老人说:“一人要两三百块钱,两个孩子五六百块钱。家里穷呐。”
义刚又把他儿子李晓明的情况向向副书记和孙副主任说了。最后说:“李晓明的案子,确实有些蹊跷。他在牢里一直不服,要求法院重审。这次,发放救灾钱粮,村书记刘光汉说他们家是劳改犯家属,一分一两也不给他们,日子过得好恓惶的。”
禾场坪里的人们在议论纷纷:“这一屋子真遭孽了。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些吃得做不得人。就靠荷英一个人,哪里挜得过来啊。”
“麦花和小春这两个孩子可怜了。这两个孩子怪懂事的。他们父亲出事后,越来活蹦乱跳的孩子,一下子就温势了。”
“古话讲,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是不信那鬼话。两位老人一世都安分守纪,为人忠厚本分,得到善报了吗?”
“讲过来,讲过去,还是一个‘穷’字在作怪。我们农村有什么搞头,年头忙到年尾,连嘴巴都糊不了。这样税,那样费,老鼠子养儿把猫崭劲。”一个年轻的黄毛小子气忿地说。
向政农把嘴巴凑到孙泽的耳朵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后,就各自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共凑了六百元,走到房里,把钱递到换好衣服的荷英手里,说:“这点儿钱,给孩子做学费。”
荷英说什么也不肯接,春燕代她接了,谢了两位领导。荷英和他的阿公阿婆及两个孩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给向政农和孙泽他们磕头,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向政农和孙泽见了,慌忙把他们几爷生搀起来,说:“你们不要这样。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你们受苦了。我们下乡,没带多少钱。你们先把孩子送去上学。学杂费的事情,等会儿我们给镇里中心学校校长打个招呼,叫他们尽量减免些。”他们坐了会儿,又劝说了一番,见荷英身体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