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县里散会后,黎苗和杨孟春乘着快艇,当天下午就回到了辰河镇。晚上就召开镇党委会议,研究征收工作。第二天就召开了全镇征收工作大会。出席会议的有村书记、村主任和村会计。
在会上,镇长杨孟春传达贯彻了县里税费征收的会议精神,布置下达了镇里税费征收任务。
最后,黎苗强调说:“同志们,上级考虑到我县今年遭受了特大洪灾,不再按GDP11%的增长速度增加我们的任务。今年不收公粮,公粮一律折算成现金。我们镇今年的任务与去年不变,仍然按每人一百七十五元的标准征收。全镇总任务是一百九二万元。全镇任务要在九月中旬前圆满完成。搞好征收迎国庆,向国庆五十周年献礼。”
黎苗的话音未落,会场里就议论开了:“今年的灾情这样重,怕是难以完成,大家还老慕到上面关心老百姓,今年减征或免征呢。”
“早稻损失严重,有的老百姓连饭都没吃的,拿什么来缴,把性命来缴啊?”
“老百姓都穷打喔嗬了,俗话说‘不怕要钱的人雄,就怕该账人穷’。他们拿不出,你把他们杀了。”
“这村干部我不会当了,老百姓骂我们是三要干部,只会要钱,要粮,要命。”
“俗话说官不嫌民穷,阎王不嫌鬼瘦。这样的大灾,也不减免点儿。”
还有更难听的话,在源源不断冒出来。
第45章、征收(2)
黎苗在台上听到下面的村干部的牢骚话,立即板着脸孔,提高声音,严肃地说:“这是政治任务,我们要从讲政治的高度,与上级党委政府保持一致,要不折不扣地完成好任务。县里是将这次税费收缴与我们党政干部政绩和工资挂钩。我们镇里也要与我们村镇干部的年终考核和工资挂钩,奖优罚劣。完不成任务的,要扣发工资和年终奖金,不能参加年终的评先评优。”黎苗停下喝了一口水,“为了提前完成税费收缴任务,县里还出台了新举措,颁发了连带责任制。这极有利于我们的收缴工作。连带责任制规定,凡直系亲属在县直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的,要督促其在农村的亲属带头完成税费上缴任务,若在规定时限内,不完成任务,就扣罚其工资或责令停止其工作。完成任务的要其在村镇开出证明,凭借证明到单位领取工资和上班,逾期者将视自动离职处理……”
“这不是封建社会的株连制吗?现在是共产党领导,不是讲法制吗?还兴这一套?”不知是谁在下面大声地责问。
“法是官制定的,官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不要幼稚了。只要谁有权,宪法想怎么改就可以怎么改。何况收你老百姓几个破税费。哪有法治社会,中国历来就是人治社会。”
黎苗气得眼睛鼔得老大。他停了很久才接着说:“为了确保这次税费任务收缴的顺利完成,我们成立了镇村联合征收队,对那些抗缴税费的钉子户,要采取断然措施,镇里还将举办钉子户培训学习班。税费收缴虽有困难,但我们不要有畏难情绪,更不能讲怪话,必须与党委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若是实在不愿搞的可以打辞职报告,我批准。同志们,我们是党的农村基层干部,在一线工作,会碰到许多困难,但我们要迎难而上。有我们党委政府做后盾,我们要充满信心,鼓足勇气去坚定完成任务。”
一年一度的税费收缴战斗打响了。蓝溪村沉浸在一片忙碌、紧张和恐慌之中。蓝溪村的税费收缴工作队在镇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赵德清和刘光汉为领导,由镇村干部和社会上请来的烂棍子十余人组成。他们三人一组,四人一伙,挨门挨户进行收缴。
中午时分,太阳高悬在天空,虽然已经顺秋,但秋老虎的余威依然厉害,天热得如同盛夏五黄六月。
启南从山坡上盘苕回来。他穿着个背褂,担着一担红苕,搒着原来在春季定为口蹄疫判了死刑的那头大水牯。水牯背上还驮着一大捆苕藤。他刚走到自己家的大门口,见院子里蓬着一大蓬人。他们唧唧咵咵地围着收缴队的人在激烈争吵,嚷翻了天。不知谁说了声“启南回来了。”妹妹桂翠从人堆里挤出来,趱到启南的跟前,“咵”地一声大哭起来。
“做吗了?”启南忙问。
“他们太欺负人了,收税费还打人,把父亲打伤了。”桂翠哭诉着。
启南听说父亲被打伤了,霎时,心上的热血直往脑门上冲,顿时充红了眼睛,他丢下肩上的担子,就向人堆里扑去,边趱边问:“爹在哪儿,伤得重不重?”
旁边的人大声地咒骂着说:“连国民党土匪都不如,还说共产党为人民服务,收税收费兴打人唦?!”。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45章、征收(3)
启南摊开人群,走到屋檐下,见父亲躺在壁脚里,下面垫着一床蓑衣。母亲坐在父亲的旁边,眼泪济济地在哭。爹痛得面色铁青了,他咬着牙呻唤吭天。启南急忙走到爹的跟前,蹲下身子问:“爹,你怎样了,他们做吗打你的?”
他爹一边呻唤,一边说:“他们来收税费,上回黎苗书记和刘光汉他们买我们的阴沉木,扣去五百二十元钱,他们还打了张条子,抵税费,按今年的税费卡,我们要缴八百七十五块,两抵后,我们还欠三百五十元。家里实在没有现钱。我就请他们宽限几天,我想办法缴来。他们不依,硬要今天就交清。我说县里也是规定这个月底前交清,就按你们镇里也是到这个月中旬嘛,那也还有六七天才到期。他们说县里是县里,镇里是镇里。”父亲停了下来,他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痛得冒出豆大的汗珠,接着说,“他们要进房去抬东西。我上前去拦挡他们,讲好话都没有用。他们请来吕趔子和几个烂棍子,就强行恶盗地拉扯我,我死紧地拦在门口,他们几人就开始打我,把我摔倒在地上。腰担在门枋上,好像断了似的,痛得像刀搅,坐不起来。”
启南用手拢开父亲的破褂子,见父亲的腰上青紫了巴掌大的一块,肿得鼓着拳头高的一个包。启南气愤地一下子站起来,冲过去,逮住刘光汉的衣领,说:“刘光汉,你是这样收税费的吗?”
刘光汉猝不及防,被启南逮住衣领后,他稍一回神,脸涨得通红,连忙用手去拨启南的手,心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当人暴众的扫我堂堂正正的村书记的面子,今儿我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于是他大声地说:“你小子,反天了?!抗缴皇粮国税,该当何罪?!” 赵德清见刘光汉被启南逮着衣领,大声地喊:“快,快把他綯起来。”
刚才被突如其来惊吓呆了的收缴队队员,听到镇里赵德清副书记的喊叫声,像从梦里惊醒过来似的,蜂拥而上去扯启南逮着刘光汉衣领的手。一阵忙乱之后,启南寡不敌众,双手被三四个征缴队员死死地箍着。他们准备用绳子去綯启南,这时群众轰地暴怒起来。小秋、盛兴、运仁等十多个后生家从人丛外扑了过来,他们一把把启南从征收队的手里夺了过去。
赵德清大声吼叫道:“你们想造反了吗?”
小秋说:“你们是猪八戒败阵,倒打一钉耙。谁造反?你们强征恶抢,打伤了人,还要綯人啊?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启南说:“你们要说造反也可以,我们就是你们这些造*分子乱收税费的反!”
赵德清气得面如乌茄子似的,双手发抖地说:“谁是*分子?你们年轻人,不要蚂蚁戴绿豆壳,不知天高地厚。古往今来,收缴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知道抗缴税费,后果是什么吗?你们不要木匠做枷,自作自受。”
小秋说:“赵副书记,谁抗缴皇粮国税?不要用这大帽子来恐吓咱老百姓。现在不比过去了,我们老百姓不怕这一套,这一套吓唬不了谁。古话讲‘敬了父母不怕天,纳了国税不怕官。’皇粮国税,我们老百姓历来缴得一清二楚。有谁欠过账?你说没有*分子,今年上半年查出的账村里有几百万块钱到哪里去了?”
盛兴说:“赵副书记,你是镇里派到我们村的联村领导,又是查账小组的负责人,你当时讲村账没查完,等双抢过后,继续查。可双抢过后已经个多快两个月了,到现在还有屁冇臊的?尽管今年遭受了大洪灾,我们老百姓,没吃没穿,但爱国心还是有的。皇粮国税,我们一分不少地缴。但是摊派费,我们还是要算清楚了再交。”大家齐声喊道:“好!”
运仁说:“税费应当分开。摊派费应该算清楚再缴。我们再也不能当苕卵了。”
刘光汉嚷叫道:“税费都是国家任务,谁敢抗缴,我们就抓谁。”
赵德清说:“关于查账的事,你们交清了税费,马上就查。”
群众说:“不,先查清楚村账,费该摊派多少,我们就缴多少。村里的企业多年的收入到哪里去了?”
刘光汉说:“村里的账,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根本没问题。你们不要借故村账被洪水冲走了,就造谣生事,诬陷好人。若想以此为借口,抵制税费上缴;我看谁胆敢不交,那就要在谁头上出浆!讲人家是*分子,拿出证据来?!”
启南气呼呼地说:“刘光汉,你不要捉毛虫骇伢儿。税我们分文不少。摊派费必须算清账,不能凭你们狮子大开口要。你们定的标准凭什么来的?一个人一年就要交一百七十多块,费比税还多得多。你们把我父亲打伤了,你们要赔医药费!”
小秋说:“中央三令五申不许乱收费,今年又下了《切实做好当前减轻农民负担工作的通知》,你们还在大肆搞‘三乱’。”院子里,人们与来收税费镇村干部还在你来我往地争吵,谁也不肯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