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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妥协,而只顾全自己是不是舒服,这个人到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在未一病床边的每一天都在这样悔恨,烧伤后每天换药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未一的尖叫声让他的心都在发颤,他不停地想自己这都是干了什么啊。
本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教训,他应该吸取,可是他到底还是又错了这一次。本来应该恨的人是他自己,可他偏偏把所有的错都安在了程剑的身上。真是蠢啊,他都没有多想想未一,未一根本不肯花力气恨程剑,对未一来说,失去的根本不值得去闹心去伤悲,抓住自己想要的才是重要的。未一是简单的,却是正确的,自己是复杂的,错的很复杂。未一走后,他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对程剑执迷不悟,他觉得是自己在下意识里把对未一出事的悔恨都转嫁在了程剑的身上,这样自己就能好受一些。真蠢。而且也过于自大。
所以现在,他失落了爱人。而且就像上次一样,他又把未一推到了危险的境地去,他很担心未一,他一直在想未一到底在哪,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他猜测着未一在想什么,为什么不但不回家,而且连个电话都没有。是未一终于觉得该是时候了结吗?还是未一出了什么事了,他的爱人再也不会回家了?每一天等到傍晚,他站在办公室里看着太阳坠落在楼群的后头,心都跟着坠进了深渊,那样的惶恐惊惧是说不出来的。然后随着每一次太阳升起,他都又一次在绝望中等待着。
有时候他也会去寻找,漫无目的地寻找,回忆着未一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未一曾表露过兴趣的地方、东西。可他也知道,找到未一的机会微乎其微。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未一失踪了七个月。七个月了,季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又走到了家门口,看着亮着灯的窗口发呆,他一直都开着灯,他希望未一心软的时候,走回到这里的时候,能看到他其实是在等他的。
81
卫未一跟尼玛在出发的当天磨蹭了很久,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到了车站。主要原因是尼玛一再想起忘记买的必需品,卫未一对尼玛的信任度降到了水平线以下,他想起季布以前的话是对的——不要跟尼玛出门,尤其不能跟尼玛去像墨脱那么危险的地方,因为像尼玛那样丢三落四稀里糊涂的人,跟她在一起,哪怕仅仅在本市里也未必安全。
卫未一摆弄着尼玛给他的云南白药还有蛇药,皱了皱眉头,尼玛扫了他一眼,“你怕蛇是不是?去墨脱的林子里有很多蛇,雨后到处都是一坨一坨的,像活动的大便。”
卫未一把那些药放进包里,“以前怕,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哎呀,别说无所谓,我最怕人家说无所谓这三个字,配上合适的语境简直闷死人。”尼玛摇了摇头。
等进了东郊车站,尼玛又想起来,“哦对了,我想应该买一盒烟,好像对付蚂蝗还是用烟烫比较好。”
“不用买了,我口袋里还有一盒烟。”卫未一低声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尼玛吐了吐舌头,他可没见卫未一吸过烟,那一定是季布的烟,恐怕卫未一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刚好替季布揣着,就一直留着了。
尼玛跟卫未一刚走进东郊车站,就呼啦一下被许多人给包围了,七嘴八舌地问他们去不去八一。卫未一有点晕乎,尼玛随便挑了个巴士,在车上冲卫未一笑了笑,“走这条线路去墨脱的人都要过八一,现在去墨脱的人很多,这些人一看咱们这身装备就知道咱们要去哪了。”
就像是要印证尼玛的话似的,卫未一看见又有几个背着大包拎着登山杖的人上了车,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是要上墨脱的,而且各个神采飞扬,好像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广场。
卫未一呆了一会,“这么多人去墨脱?”
“等到了八一就会有人不再往前走,到了派乡又会有人回头。”尼玛不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过总还是有人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的。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体力和经验。我听说前年春天时候有一伙傻子,在多雄拉山口又拍照又留念,大声喧哗地像是上了香山,结果——”
卫未一等着尼玛往下讲,前座一个年轻男子也留心听着尼玛说,一看就也是经验不足的人,临时抱佛脚,想多听听。尼玛接着说,“在那么高的地方,积雪那么深,又是春天,所有的空气振动都很微妙,结果这伙SB喊下来一场雪崩,真惨。”尼玛耸耸肩。
前面的男生回过头去,跟同伴交头接耳地说了些什么。尼玛接着向卫未一说,“去年有个背夫,就是替人背东西的门巴人,遇到一场山体崩塌,被砸死了,他家还有八个小孩。对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往返在多雄拉山口的背夫在冰雪融化的季节发现一具去年冻死在冰缝里的女孩尸体。至于从悬崖峭壁上的路上一头栽进雅鲁藏布江的那就更不知道多少了。而且有些路被瀑布冲得滑得……”
卫未一被周围人的视线弄得如坐针毡,“尼玛,小点声。”
尼玛声音降了下去,“万一咱们要是挂了,你就再也看不见季布了。这跟你在别的地方野跑,可不是一回事啊。”
卫未一低下头,被尼玛说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是说,你真不给季布打个电话吗?”
“你告诉季布我要去墨脱了?”卫未一说不上心里到底希望什么答案。
“没有,我尊重你的选择。”尼玛说得很痛快,“再说我打了电话,他会更着急,要么就你去给他打电话,要么就干脆别打。”
尼玛说得很正确,卫未一的脸色越来越苦,“苦得快要滴出苦水来。”尼玛笑着说。
卫未一没有理睬她,“我还是不给他打电话了,万一我要是死了,他肯定会难受,他要是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
尼玛没有说话,汽车迟迟不开,司机说要等到人坐满了才能开车,这里没有按时间发车的习惯,尼玛很愤怒,不过看见卫未一头靠在车窗上,还真的是态度沉稳。
“你不着急吗?”
“在野外不能慌。”卫未一随口答了一句,“啊,我是说离家在外的时候不能慌张,尤其不能生气。”
尼玛打量了卫未一半天,“好啊,你这样回家一定会把季布吓一跳。”她用细长的手指扯了扯卫未一的脸皮,“这里面还是不是卫未一了?”
卫未一随便她调戏自己,结果尼玛变本加厉地用力吻了他一下,他瞪着她,一面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尼玛跟季布有一点很像,那就是不顺心的时候,都很会折磨人。
“尼玛,你毕业的这段时间去哪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卫未一执拗地又一次提起这个问题,“我问季布,他说他不知道。可是我看他根本就是知道。”
尼玛笑着装傻,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去,卫未一扭开一瓶水喝起水来,他觉得尼玛根本不会说,神神秘秘的,可是尼玛说了,“我怀孕了,所以就……”
卫未一一口水喷在自己的裤子上,“啊,你竟然躲出去生孩子了?跟那个男人生的?”
车上又有几个人侧目,卫未一很尴尬,他们俩刚才表现的像个情侣,现在又像在闹伦理纠纷。
“那他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孩子呢?生了还是流产了?”卫未一瞪着尼玛,像在看一个怪物,结果挨了尼玛一巴掌。
“你最后看我的时候,我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正在想要打掉还是要生。”尼玛叹了口气,语速快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他那时候已经在办离婚,也准备辞职去私人医院。所以我想我就是把孩子生下来也可以了。”
卫未一点了点头,谨慎地表示赞同,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谈论这样的事情,他震惊地有点想咬手指头。
“可是事情后来有点变化,他妻子一直在闹,还有他的孩子……啊对,还有他的父母,他妻子的父母,他的领导,其实最后让他回头的不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是他的领导,”尼玛笑得像是这人与她无关,“他的领导告诉他,他们这次有意提拔他,只要不搞出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名声,那么……总之他就离开我了。我错了,爱错了人,就这么简单。”尼玛点点头,做了个总结。
“你想把孩子生下来要挟他?”卫未一想起了电视剧。
“靠,我有那么无聊吗?”尼玛笑了一下,有些疲惫,“等到事情最后定下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他希望我打掉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说对不起我。六个多月可以流产,可是我最后没有下定决心,六个月的时候孩子已经成形了,流产就跟谋杀婴儿一样让我不舒服。”
卫未一没有说话,尼玛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是世上最理解他的人,我理解他不幸福的婚姻,我爱他,同情他。我以为我们是知音,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对。最后发现我错了,我爸爸才是对的。我太幼稚,以为他最爱我,呵,我的确是这世上他最爱的女人,可是爱情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我太蠢了,如果他不是这种人,他当初又怎么会为了事业就委屈地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呢?当初他会为了事业娶一个女人的背景,今天也会为了事业舍弃一个女人。像他这种人,自私和野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如果我能早点用世俗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我早就该发现了。”
车还没有开,看起来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卫未一突然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尼玛愣了一下,跟了下去。
卫未一走到一个清静些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看进尼玛的眼睛,“那孩子呢?我在你奶奶家没看到啊。”
尼玛勉强笑了笑,“我才几岁啊,单身,带个孩子,我还怎么活后半辈子。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我妈妈送走了,送到四川的一个孤儿院里。她是对的。我决定开始我自己的生活,好好活着,所以我不能有孩子。”
卫未一咬住了嘴唇,忽然蹦出一句话来,“你跟他一样自私讨人厌。”
尼玛愣住了,眼神里有些慌乱,卫未一冷冰冰地说着厌恶,眼神里也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你就像你那个畜生男朋友一样讨厌,你有什么资格随随便便地就生出孩子来,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一个孩子的一生。”卫未一在生气,尼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卫未一,她被卫未一那双眼睛看得无处遁形,几乎想要逃走,“你的孩子将来会过得很惨,他得罪过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整他?”
“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活得无所顾忌,我还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被一个男人毁了一半,我毁了我的父母,我不能再被孩子毁了后一半。”尼玛的眼泪流了出来,“你以为谁都有你那样的幸运,有一个爱人竭尽全力地托着你,扶着你?”
卫未一怪异地笑了一下,“那你好好看着我,我就没有亲生父母,你的孩子将来可能就会像我一样。”
“我不是要说你……像你一样没有什么不好,我本来就觉得你很好。”尼玛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伤了卫未一的心,只能咬牙说回来,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孩子能活着不是很好吗?总比被打掉,变成什么也不是强些。我有哪里对不起孩子了,至少比想掐死他们的生物性父亲要好很多了。”
“比畜生好一点就是好了?”也不知道卫未一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就抓着尼玛不放,不但口里尖刻,而且即使尼玛已经明白地表露了她不想跟卫未一谈下去了,他也还是不肯走。“尼玛,我告诉你那孩子会怎样长大,他会跟我一样,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没人肯听他说心里话,他对不对错不错都不会有人管。不会有妈妈看见他不舒服,他哪里疼都只能自己忍着,等到忍出病来才会有人看到。他没被人爱过,等他长大了,可能他爱死了什么人,可是却不知道怎么爱。他这辈子会走很多弯路,做很多糊涂事,害人害己。他一辈子心里都在憧憬你,可他只能想象你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为此偷偷哭很多次,他可能会经常在心里问你为什么生下他却不管他,有多大的苦衷才要对他这么残忍。他特别疼的时候还会埋怨你把他生下来,他会说你要是不想要他,干嘛不早点把他打掉。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也要干这样的事。”
卫未一说完转身就走,重新回到车上,尼玛在下边站了很久才回到车上来,眼睛已经有些肿。车终于开动了,尼玛说,“我已经签了份合同,要参加一个援非项目,这样回来我既可以保博,又能被那家不错的医院录用,明天春天我就要去非洲了,三年以后我才能回来。我很自私,可我还是要给自己谋个出路,我不能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卫未一低低地说,“我不该说。我只是很生气,却不知道该跟谁生气,我本来以为你会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