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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教授的脸上揍去。事实上当时没有人看见她做了个甚么动作,只听见昏暗的房间内发出一声在那音量放到很大的配乐中几乎是难以辨别的闷响,要不是韦教授的歌声忽然中止了,而且重重地跌落在沙发上,可能待女孩静悄悄走出房间也没有人发觉。而这个女孩竟然还想再扑上前去。旁边的政和另一个男生立即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按住她。贝贝这才看清楚,韦教授的金属框眼镜给打碎了,左边脸有一道血痕。女孩咬着牙和两个男生扭打着,其它人都加入制止暴行的行列,把女孩压在地上。她的整个上身也给牢牢按住了,只露出穿白色迷你网球裙的下身,双腿还在蹬地,很白很白的,照亮了幽黯的房间,但两腿间却有那团奇异的黑。那本应是非常不协调的景象,但对贝贝来说却完全合理。在她的意识能明白之前,她身体的记忆已经了解一切。女孩的右臂给政紧紧锁着,她的手指戴满了粗金属指环,握成一个铁拳头。贝贝清醒了一下,察觉到,刚才的歌曲已经完了,房间内正播出新星阿Moon的〈爱情教室〉。
女孩给抬出去之后,经理几乎要跪在地上道歉,又说不收钱又说送套票。女孩真的是卡拉OK的员工,但没有人知道她为甚么要袭击韦教授。政坚持要报警,韦教授却说:算了吧,只是个女孩子吧!可能是认错人!咏诗用手帕给他拭去血迹,他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无奈的笑来。贝贝见他狼狈的样子,先前那种魔力突然就消失了,随着金属框眼镜粉碎了。
众人拥簇着教授离去的时候,贝贝看见刚才的女孩被人围住在角落里,经理不顾公司形象在那里狠狠地责骂着,引致房间里的客人也纷纷出来看个究竟。后来另一个经理上前制止了,立即又回头安抚客人。女孩静静地坐在地上,神情疲累,还在喘气,头发和衣服乱作一团,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离去的教授。她的指间有血,不知是教授的血还是她自己的,白裙上也沾上血迹。双腿V字形在地板上撑开,看来其实并不真的很长,只是因为裙很短,和皮肤很白。除了膝头擦损的一块,特别红。有一种烫烫的耻辱感。贝贝在踏出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她。
之后同学们在教授家留到很晚,教授好像恢复得很快,和大家若无其事地谈天。要不是脸上的药胶布和替换的胶框眼镜,之前的事真像梦一样不真实。教授妻子静静地给大家做了宵夜,开了红酒,但自己没有吃东西,只是拿着四分一满的酒杯坐在一旁,却一口也没有喝过。贝贝不时偷偷看她,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不能确定。她脸上有一种不确定的表情,不知是安静还是低落,是耐心还是烦闷。贝贝后来就不敢看下去,好像怕有秘密会突然自她的口中爆发出来。
在回宿舍的路上,贝贝想起那女孩,和政说:那个女孩好像受了伤,不知她现在怎样呢?该会被炒鱿鱼吧!政很不屑地说:这是活该的!这种女孩,不学无术,只懂撩是斗非,你说有甚么前途?贝贝自言自语说:我想回去看看她。政瞪大了眼睛,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正色说:你傻了吗?这种人千万别惹她,说不定有黑底!由她自生自灭好了!来!累不累?去吃糖水好不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任务(4)
贝贝推说饱,没有去吃糖水,让政送她回宿舍去了。一关上门就去找去年上课的裤,找了大半晚也找不到,同房的阿丁也给她吵醒了,问她搞甚么鬼,知道她找裤子,就叫她到自己的衣柜随便拿用,别半夜三更翻天覆地。贝贝打开阿丁的衣柜,果然有条深蓝色裤子,看来小小的,好像童装,但弹性很大。她试着用手扯了扯,把裤头拉开来就在腰上比画了一下,然后就弯腰脱下牛仔裤,穿上了那条裤。因为怕弄醒阿丁,只亮了盏床头小灯,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在掩映的灯光下,是一双泛光的圆腿。贝贝坐在床边地上,伸直V字形张开双腿。然后伸手关了灯,闭上眼,想象那女孩的样子。那种下身的紧束感又回来了,慢慢发热燃烧,直至,它融进自己的肌肤,在黑暗中与自己成为一体。在那黑暗中,尖叫的声音由深处钻出来,像萌芽的乳房那种痛。那是小宜的尖叫。
小宜给按在更衣室的地上,白色校服裙给扯高到腹部上,未脱稚幼的缺乏线条感的双腿虽然给抓住,却在拼命乱蹬。把小宜按在地上的是四个中三女生,是校内的滋事分子,听说有背景,放学后常常有金发不良少年在学校门口等她们。曾经发生过低年班女生惹怒了她们而给袭击的事件,后来随受害者转校而不了了之。贝贝不太知道小宜和她们的瓜葛,那似乎是很偶然的事情,好像是那帮人的同伙中有个男生盯上了小宜,在学校门口等过她几次。那几个恶少女就因为这个找上门来。那时候贝贝和小宜刚刚上完体育课,那是安排在放学之前最后两节的体育课。小宜慢条斯理地换校服,后来又在厕格内弄了很久,其它同学都*了,独剩下贝贝在等她。然后那四个人就走进来,一见小宜从厕格出来就拿羽毛球拍乱打一通。小宜捱着拍打,缩作一团,后来就被按倒在地上。贝贝站在旁边,吓得呆了,不敢跑,又不敢插手。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把贝贝推到墙边,警告她不要出声。那些人质问小宜和那个叫阿虎的做了甚么,小宜却只懂得哭和摇头。其中一个看来是头头的高瘦女生卡着小宜的喉咙,说:我条仔你都敢沟!你未死过定啦!那人一把扯起小宜的校服裙,看见她在里面穿了裤,就说,打底都冇用,除咗佢条裤!用羽毛球拍插佢!贝贝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扯下小宜的裤,因为裤子很紧,小宜又在挣扎着,所以纠缠了好一阵。然后有人怒吼道:顶你个死八婆!来月经呀佢!整到我成手都系!这时更衣室门外传来一把男声,好像是校工梁伯的声音,在问里面干甚么。那帮人立即就往外逃,手给弄污了的那个还一边走一边扯着长长的厕纸卷。贝贝僵硬着贴墙而站,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宜,双腿间的内裤裆里染了一大片黑黑的血。小宜的眼光和贝贝的眼光直接遇上。小宜的眼神是惨然的,但也包含着怨怒,而贝贝则被迫进了羞惭的角落,好像给暴露出下体的是自己而不是小宜。小宜突然止住了哭叫,自行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裤,穿回去,因为手脚被打伤而有点笨拙,在瞬间中差点就落入可笑的跌倒。她小心地把校服裙放下,背了书包,站到镜子前整理了仪容,然后一声不响地蹒着步走出去。在这个过程里,她没有再看过旁边的贝贝一眼,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贝贝突然预感到,她和小宜的友谊就此结束了。她目睹了小宜的屈辱,这就足以让小宜必须忘掉她这个朋友。现在做甚么也于事无补了,就算贝贝站在小宜这边告发那些人,也不能再改变她旁观了小宜的屈辱的事实。唯一的可能,就是贝贝因着目击者的身分而一同被那帮人强暴,被扯起校服并且强行脱掉裤子。只有这样才能维系两人之间的共同感,分享彼此的屈辱,否则,受辱者就必须忘掉这个站在旁边的人。尖叫卡在贝贝的喉咙头,像有东西要刺破她的胸口似的。她望着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厕纸条,觉得自己参与了强暴,手指上有腥腥的,小宜的经血的气味。她捡起厕纸条,撕了一块,抹着手。
小宜后来加入了那帮人,开始染发,讲粗口,抽烟,搭上不同的男孩子,念到中三就辍学了。看来好像不可思议,但贝贝完全明白个中原因。那是小宜对她的报复,对完好的旁观者的报复。
在教授被袭击之后第二天,贝贝跑到那间卡拉OK去找女孩,经理说她已经给辞退了。贝贝央了半天,一个女侍应才偷偷把女孩的手提电话号码告诉她。她拿着那个号码,竟然又不敢打。把纸张折迭好,放在银包内,以为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令她安心。她也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政。新的学期快要开始了,那将会是她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了,这一年该如何好好利用呢?贝贝想坐下来计划一下,她相信把精神集中在学业和与政的感情上,很快就可以把不安的事情忘记。反正她不认识那个女孩,对她的事没有任何责任。是女孩先袭击教授的,没有因由的,被制服也是应得的。加上贝贝没有参与其中。她只是旁观而已。被辞退也是应得的。她只是旁观。这一切和她无关。韦教授的事也和她无关。她不过是他学生的女朋友,不过和他在体育主题卡拉OK合唱过一首叫做〈分离仍忘不了爱〉的情歌,不过在他家吃过一顿他太太做的宵夜和喝过小半杯红酒。她和他无关。下学期也不会选他的课。但,他是她男朋友的老师。但,她打了他。但。她在白色迷你网球裙下穿了深蓝裤。但。她在当天晚上回宿舍也穿上了深蓝裤。小宜的裤。那光,那火,那温度。那羞辱感。
贝贝忽然为大家当晚的行为感到极度的羞愧。纵使那看来是正当的自卫,是没有过火的恰如其分的制服。但那个女孩,被按在地上,露出白网球裙下的腿,和裙下面的裤,就算怎样嘶叫,怎样挣扎也没有用。那是多么的可怕的行为!贝贝看着自己坐在宿舍地上,光脱脱的双腿撑开,V字形伸直。早晨的阳光从窗外投落,暖暖的,把腿间的阴影驱除。她摸摸柔嫩的膝头,想象那种痛,和神奇的光芒。
她是有份的。她不是无关的。
贝贝掏出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片。打了那个号码。
喂?喂?……搵边个?
我……搵个晚喺卡拉OK打人个女仔。
乜话?……几点呀?……咁早?……
系咪你?
喂!天都未光呀!你唔瞓人地要瞓架!
系咪你呀?
……
你点解要打佢?
……
你样点呀?有冇受伤?我去过搵你……
……
我想讲,我觉得好惭愧。我好似以前一样,我一直都系个咁既人。
你讲咩呀?
我冇帮你。
你系边个?
个女仔真系你?
你系咩人嚟架?你唔使瞓既咩?天都未光呀!
耳膜(1)
曲/词/声:不是苹果
任谁也会感到愤怒吧
关于生存这回事
要试的也试过了
未试过的也绝不想试
下午一个人在家吃CD
小心翼翼结果还是刺伤脚指
努力模仿皱眉和瞪眼
或者任由自己迎头摔倒在玻璃茶几上
结果也无法做成令人害怕的姿态
谁叫你只懂唱歌
或者虚耗言词
除非你的声音够尖
足够震碎整个城市的玻璃
任谁也会感到愤怒吧
关于爱情这回事
要说的也说过了
未说过的也绝不想说
我只想喊破你的耳膜
连同我自己
一起聋掉
耳膜。
清晨五点给陌生人的电话吵醒的女孩。
想不到那人真的会来。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吧,这里那么远,要来也很麻烦,一般人也只会是随口说说吧,怎会真的找来?这不是认真得有点白痴吗?而且,真好像这边放下电话筒,那边门钟就响起来。见鬼!如果是电视台的闹剧,该会引起无聊的笑声吧。掷下电话筒,看看钟,还不过是五六点,天刚刚才亮。不过真的热。八月尾啦,热到早上会给自己的汗淋醒,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有时还夹杂着在梦中哭过的泪痕。在梦中哭这种糗事,我一直想极力避免,因为日间老扮作酷酷的,晚上却偷偷在流泪,自己想来也没劲。但在梦中的眼泪总是源源不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憋尿的缘故。有时候也会梦到很畅快地撒尿的情况。撒呀撒呀地撒过不停,比真实中的尿量要多和长久,有时还是脱了裤子蹲下在随便一个甚么地方,在大街大巷或者是课室之类的,毫无拘束地尽情解放。尿在下面像开了花洒一样地撒出来,劈劈拍拍地打在地板上的声音特别响亮,还可以看见它逐渐形成一条洪流在脚底下伸展出去,再分叉成较细小的支流向四方八面蔓延。但梦里流泪的情况竟也差不多,只是心情截然相反而已。湿湿的苏醒,当然只限于面部,下面纵使是憋尿,也未至于像小孩子般失禁。至于因为梦中的性场面而把下面弄湿,也未至于没有,只可惜是近来颇为稀罕,有的话也老是以可厌的撒泪告终。把鼻子埋进枕头里去使劲嗅,也嗅不出甚么,只是洗头水和头皮混和的味道。有时候实在抵不住热了,就不得不开冷气,但那部老爷机吵过轰炸机,有一次沉沉地就梦见自己在打鼓,一会是智美在打,一会又变了是高荣在打,好像打在耳膜上,耳朵很痛。后来高荣竟然把鼓打穿了,穿破的鼓里面还喷出像是果汁的东西,溅在他的脸上。那样子本来是蛮滑稽的,但梦里的气氛似乎显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