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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头有资金有人脉可以好好玩一把,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会所到时候没做起来,你大不了再去个企业里继续给人打工。”
高欣问我:“张扬,你真的愿意一辈子给人打工,看老板眼色拿薪水么?”
我说:“我不想,但我现在经验有限,要说做会所根本一窍不通。”
“经验可以积累。我开过酒吧,搞过电子商务,也玩过地产,可以带着你慢慢来。天底下哪有稳赚的生意?多跌几次,就摸索出道道来了。”
“高欣,你让我再想想吧。”
“好,我等你消息。”
这天晚上,我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的梦想是什么?
中学时候的梦想是能和林佑考上一所大学,大学时候的梦想是能嫁给林佑作老婆,这么多年来我对未来的构想里都会有林佑,把他端端正正地摆在我的生活里。
可是现在,他没了。
我需要把之前脑子里构筑的未来全部打碎,重新再造一个。
这真的有点难。
曾经我梦想要嫁给他的男孩儿,曾经我为了他的方向努力的人,现在从我的生活里走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绕着小区走了半圈之后,我决定和高欣搭伙做生意。
理由特别站得住脚,那就是目前为止我只有这么一个工作机会,月底马上就要到了,而我的房租还没有着落。
晚上我给罗依然打了个电话:“我手机丢了,现在换了个号,你把原来的那些通讯录发我一份呗。”
罗依然在电话那头愣了半天,突然拔高了音调说:“张扬,你居然还活着啊。”
我说:“……”
罗依然开始激动了:“前几天怎么也联系不上你,林佑快急死了,把我们挨个拷问了一遍。还以为你加入了什么地下组织要做潜伏工作,斩断情丝,大义灭亲了。”
我问:“你是不是想死我了?”
她说:“我还没到那地步,林佑是想死你了吧。前两天研究生会主席竞选他都翘了,是不是跑上海看你去了?”
我握着电话没出声。
罗依然问:“张扬,你怎么了?”
我抽了口气说:“没事,我挺好。你呢?是不是要开始找工作了?”
“是啊,这些天忙得都焦头烂额的。”
我问她:“罗依然,你和原来那人还在一块吗?”
罗依然顿了顿说:“分了。”
我扯了个笑说:“你终于悟了,改邪归正了。”
她在电话那头好像也松了口气,挂电话前叮嘱我说:“上次不知道从谁那听说,你和谢君昊走得很近?你千万要注意生活作风啊,不要落人口实。”
我说:“首都人民还真是关心我啊,我都已经远在上海了,还有人热情地散布谣言。”
我对着电话想了很久,给林佑发了条短信:今天开始使用这个手机号,之前的号作废,请惠存——张扬。
我反复斟酌,把这条短信写得看上去像群发的一样,但事实上,我只发给了他一个人。
他的号码我一直记得。
等了很久,他回了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好。
我想起林佑有个习惯,就是无论给他发什么短信,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我俩谈恋爱的时候,晚上躺在床上互相发短信,最后一条一定是他的;每次打电话也是,都是等我挂了电话他才挂。
我当时问他怎么这么有风度。
他和我笑着说这是表示重视,确保我是真的没话和他说了,而不是在装矜持。
有些东西已经一去不返,可习惯它还在那里,戒不掉。
第二二章
我去田子坊的那间酒吧里找高欣的时候,她正在品酒:“张扬,你过来尝尝,00年的拉菲,这么一杯要近一千。”
我摆手表示不用了。
她坚持说:“你以后做会所的话,学点品酒有好处。不懂也要装懂。”
我说:“那装谁不会啊,就晃晃杯子,闻一闻,再小口啜呗。你放心,没吃过猪肉,那绝对见过猪跑。”
高欣说:“那你晃完杯子,知道什么样的酒是好酒么?我和你说张扬,做一门学一门。要想忽悠别人,首先得脑子里有点货,这样忽悠起来才能脸不红心不跳。要是比别人懂,你想卖多少钱卖多少钱。”
接着高欣带着我醒酒,倒酒的时候,我握着酒瓶,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提了半辆QQ在手上,手感很不一般。
酒学到一半,进来了个中年男人,穿着衬衫和毛衣,长相挺俊朗。他朝高欣看了一眼,走过来说:“我们谈谈。”
高欣低头看了看杯中的酒:“谈什么?”
“谈你开会所的事。”
高欣说:“没的谈。陆华我告诉你,这个会所我开定了。”
陆华看了看我,微微拧了眉尖,“没说不让你开。但是那块地早就已经签出去了,换个地方,嗯?我已经帮你看好了,‘星汉湾’是个挺高端的楼盘,正好你可以在旁边开个会所。”
高欣不以为然地说:“我选的那块地位置好,我不换。地都是你拿的,为你老婆解个约就那么困难?”
陆华显然有些不满,碍于我在场不好发作:“高欣,你不是没做过生意,合同是随便就解约的么?”
高欣点头说:“我就是因为做过生意,才知道那个地方好。陆华,你直接说,让不让吧?”
陆华闷头不说话。
我觉得有点尴尬:“高欣,你们慢慢谈,我把这个酒拿到旁边去慢慢琢磨。”
高欣说:“别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陆华。”
她再转身对陆华说:“她是我朋友,张扬。”
我向陆华伸出友谊之手:“你好,那个久仰。高欣总和我说起你,说你俩怎么从美国打到中国,从上海杀到北京,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陆华想了想说:“我们见过?”
高欣哼了一句:“陆华,你别看见漂亮小姑娘就用这句话行么?”
陆华抬手扶了把额角,叹了口气对高欣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之后这俩人打个包厢进行会谈。大约过了半小时,陆华出来了,衬衫领口湿了大片,像是被人泼了酒。他皱着眉,有点气恼地疾步离开了。
我再去看高欣的时候,她舒了口气说:“来,我继续教你。”
说完,她展了展眉心,把杯中的酒尽数喝完,我看见相当于那瓶半辆QQ的红酒已经见了底,真是有点心疼,要泼也要换个雪花啤酒什么的泼啊。
高欣问我:“你和你家林佑现在关系怎么样?”
我顿了一会说:“我俩分手了。”
她表示这不意外,“为什么呢?”
我抬头想了挺久,也找不到一个主要的原因导致我和林佑的分手。可能是因为罗依然,可能是因为异地,可能是前些日子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心情太烦躁。我得承认在分手的时候是有所期待的,或者林佑说句什么话,我可能就扛不住推翻了重来。
可是他一句话没问。
高欣笑了:“张扬,你还记得那时候你特别坚决地和我说你能和林佑白头到老么?你们这样的小两口,爱的快,忘的也快。你相不相信,以后你没准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我想向高欣解释点什么,和她说林佑他和我过去的生活一寸一寸骨肉相连,我连他高考各科的分数都记得一清两楚。
可是我到底试图以此来证明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日子过得很慢。
这段时间我把菜烧得很好,顺便摔了几个碗。
有一回煮面条,我左手提锅没提稳,连面条带锅整个掉到地上,脚面上烫坏了一大片。那天我感觉真的挺疼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实在装不下,只能溢出来,流到哪疼哪。
后来我去参加了谢冉的签名售书,她写了一本《这些年我一塌糊涂》,很受广大少女的青睐。
我从书架上拿下来翻了翻,里面有很多句子让我折服,比如我从勒紧我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了;比如我仰望天空,黑暗使我振奋之类的。
一群读者排了长队等着谢冉,有个小姑娘特别崇拜地看着她:“蓝姐姐,能不能和我合个照?”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见书店里的横幅上写着:蓝之姬签名售书会,一半火焰一半海水,妖治与宁静的融合。
这个海报让我差点站不住脚,只能一半妖治一半宁静地远望谢冉。
谢冉抬头,大老远地冲我招了招手,“张扬,你是来要签名的吧。知道你会来,我特意给你留了二十本,想送谁送谁。”
我一步一步踱过去,排队的少女们看着我的眼睛中都散发着羡慕嫉妒恨的光芒。
谢冉提了一撂书给我,翻开扉页,她在上面特别艺术地写着:
致张扬,
祝你和谢君昊在爱情的道路上携手共进,也真诚地希望你能够在艺术道路上继承我的衣钵。
蓝之姬
2011年3月28日
签名旁边画了一朵疑似“长在泥巴里的树开出来的花”。
我继续在原地一半火焰一半海水地震惊,一边震惊一边想谢冉虽然不靠谱,但人还是很真诚很厚道,每本都写这么长其实也挺不容易。接着我翻到第二本,就看见里面格外醒目一行大字:赠言同上。蓝之姬,3…28。
为表示谢冉时间紧张需要抓紧一分一秒进行艺术创作,同时也为了摆谱,签售会持续了1个小时匆匆结束。
我看见有一两个排在后面的少女露出了忧伤的神色,凑近了对谢冉说:“那些少女读者排了挺长的队,不如我分两本给她们吧。”
谢冉拽着我昂首挺胸地迈步出去,一出去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分你个头,剩下的都是托。”
我疑惑地说:“啊?”
谢冉挺郑重地和我说:“张扬,我那书的读者都是有点社会经验,人生比较惨淡的,比如像你应该会挺有共鸣。那些少女悟不到个中酸甜,纯粹是来打酱油的,摆完谱我们看好就撤。”
我突然有点好奇了:“你这书写的是什么啊?”
谢冉回忆了一下说:“写的是一个苦情少女,在地震里死了爹死了妈,爱上了一个豪门之后,因为家庭关系不得嫁入豪门,努力奋斗了十年,把那豪门整垮了,最后一个人寂寂地老去。”
我觉得谢冉女主的人生实在是太惨淡了以至于苦情段数不高的我实在悟不透个中酸甜。
可是谢冉一谈起她的作品就两眼放光,把我拉到附近的一间咖啡屋,打算和我聊聊她这本《这些年我一塌糊涂》的人设情节构思还有其中反应的社会现实与复杂人性。并且谈了一下她未来三年的创作计划,明年完成一本《这些年你一塌糊涂》,后年完成一本《这些年我们一块一塌糊涂》。
我表示赞同,建议她在三年之后出一本蓝之姬文集,名字就叫《你塌我塌他也塌,蹦踏踏蹦踏踏,蹦踏》。
我这个文集的提议让她热血沸腾,沸腾完了之后谢冉说:“我给你签的第一本,你就送给谢君昊吧。他马上过生日了,我计划是他每年生日的时候送他一本我的书。张扬,就下个礼拜三,正好我也在上海,就在他的房子里一块吃顿饭吧。”
我说:“具体看他安排吧,说不定要和哥们朋友一块聚呢。”
谢冉有点忧愁地说:“这小子没几年就要奔四了,哥们靠边站,早点和你封山育林才是正道。”
我张开口直愣愣地看了她半天,对谢冉的文化造诣俯首称臣,仰慕得都要哭了。
回家的道上,我接了周子良一个电话:“张扬,下礼拜你得回来吧,东来顺订了个包间,吃完饭去唱夜场。林佑也要走了,顺带欢送他。”
我问:“他要去哪啊?”
“好像是个英国的交换项目吧,你不知道?”
我顿了顿说:“不太清楚。”
林佑和谢君昊的生日就差了一天。
我回头数了一遍,还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给林佑。
高一那时候零花钱特别少,那时候流行十字绣,我的很多女同学整日整夜地像织女学习。那年林佑生日,我和罗依然逛了一圈礼品店,最后打算两人搭伙凑钱买一套十字绣。为了体现诚意,我俩选了一幅巨大的十字绣,绣完就是一片锦绣山河波澜壮阔,特别适合拿个框裱起来挂在客厅里,驱鬼镇宅祥瑞御免。
我和罗依然商量好,就我先绣一半,她再绣一半。
每天下了晚自习,我就点着台灯开始绣;房间外头只要一有动静,立马把一切针线揣抽屉里,撑着脑袋写作业。
时间太紧迫,那片山河太壮丽,以至于到了林佑生日前一天,我才绣了两朵牡丹花和巴掌大的一块浮云。
要把剩下的部分给罗依然继续绣,我觉得她可能会忧伤到哭泣。
当下我做了个补救办法,把没绣完的格面全剪了,第二天拿着那两朵牡丹花和浮云郑重地赠予林佑,并且祝福他十七岁生日快乐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那天周子良盯着这块十字绣看了半天,抬起头来问我:“这玩意儿是你从窗帘上剪下来的么?”
我默默地和罗依然对视了一眼,忧伤到想抽死周子良。
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那朵牡丹花就这么开着开着然后谢了。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