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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行八人,各怀鬼胎,七点五十分就老老实实站在走廊上等着。科长一到,开了门,吴琪伟慌着拿起抹布擦桌子。科长训斥道:“谁叫你擦桌子了?献什么殷勤?站过去!”几个人排成一排低着头。
科长说:“第一、第二署名站出来!”
李俊伟、吴琪伟上前一步。
翁科长指指吴琪伟说:“你粉笔画在狱内有点虚名,墙里开花墙外香,全省都知道你,可不知道你还是一幅反动漫画的作者。你说,政治目的是啥?”
吴琪伟脸红着,不住地摸眼镜,头上出了汗。“翁科长,说实话,当时我只是想占个小便宜,署个名儿挣个零点五分,对漫画的内容确实没有仔细推敲,谁料想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又上前几小步,点头哈腰地小声说:“翁科长,你和我弟弟是同学,有时间和我弟弟见个面儿,这回你高抬贵手……”
“站好!干什么?粘粘乎乎。嘀嘀咕咕,一看就是个社会油子!你少来这一套!贴着墙站过去,站直!”
吴琪伟直溜溜地贴墙站着,动也不敢动了。
“你说!”
李俊伟哼哼唧唧:“这画儿我署个名儿,也是想占个小便宜,谁知道里面有这么严重的问题。我只是个美术编辑,最后还要由组长把关,对这幅画也没有细审……”
“滑头!”科长大喝,又一想,指着赵金殿:“你说,你怎么把的关?”
听李俊伟说“最后要由组长把关,”赵金殿就一肚子火,到这时候了,你把责任往我身上推,用心太险恶了!想不到这个生着一张苹果脸,一笑呲出俩虎牙的小白脸,原来却是个白眼狼!因说道:“我是组长,可是整天忙于事务,政治嗅觉不灵敏,辜负了政府的信任。总想着各版有各版的分工,最后还要由政府(指教育科宣传干事)把关。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戳了这么大的窟窿。我很痛心。我请求政府给我处分。可是,我只能负把关不严的责任,我不知道这株大毒草炮制出笼的内幕。而作为美术编辑,具体负责漫画苑。本人又是第一作者,得了奖分,既是直接受益者,又是直接责任者……”
李俊伟此刻苹果脸通红,像胭脂虎一样咆哮道:“你才是直接责任者!”
“住口!你叫唤啥?让你说话了吗?想遮盖住是不是?贴墙站过去!”
科长想,李俊伟拚命推,目的直白浅显,太露骨;而“上校”到底在宦海沉浮多年,一方面把责任上推,“最后由政府把关”;一方面下卸,有“直接受益者和责任者”;中间还有自己的高姿态,主动请求处分。真是“天塌有大个,过河有矬子”。自己浮在中间,左右逢源。可是你犯在我的手上,照样饶不了你!因说道:“现在不是在官场周旋,唱高调,说套话的时候。责任自然要给你们区分。谁也休想跑掉,站过去!”
这时宣传干事张文钊找来了,监狱小报一个月要出三期,稿子编不出来。人都弄到这里天天过堂,人心惶惶。于是找来对翁科长说说,先把人领走。翁科长说:“还有三个人没有说,明天上午八点还得来!”
张干事把人领回,说:“抓紧时间编稿子,不能影响按时送印刷厂!”就去找蒋科长,说:“一幅漫画,有啥?整得像*似的,无限上纲,这样弄下去,报纸没法编了!”
蒋、翁两个科长都属于“少壮派”,平时互不服气。前一段省局下来选后备干部的苗子,搞民意测验,让*推荐副狱长人选。两人得票较多,而蒋科长又比翁科长多了几票,因此风传两人之间有一“斗”。翁科长此时死死抓住这幅漫画不放,并且已经捅到狱考评办,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于是蒋科长对张干事耳提面命,布置一番。
第二天,张干事去找翁科长,说:“这两天编报实在太忙,等到这一期付印了,再叫他们都来。几个犯人昨晚连夜写了一份材料,科长你看看。”翁科长接过材料,一看题目《对一幅漫画的见解》,心里说,借犯人之口过招哩?嘴里说道:“等我看一看再说。”张干事告辞回去了。
不久新报出来,在第四版醒目位置上,刊登一篇文章,题目是“漫画知识”,摘自方成的《漫画艺术》。方老先生说:“漫画像说话,漫画语言是幽默语言,寓庄于谐。漫画中表现的情节都是矛盾造成的,创作构思方法便和其它绘画大相径庭。缺乏这种创作经验和不理解幽默的人是很不习惯的……”
八个人又被叫到刑罚执行科,翁科长大发雷霆:“几个犯人,竟敢让我拜读你们的所谓《见解》,公开和刑罚执行科对着干!面对政府的处理,你们竟敢联名下战书!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让教育监区都签名,不就是七、八十个人吗?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把我怎么样?还抬出个大名人方成老先生来吓唬我,说我‘缺乏创作经验,不理解幽默,很不习惯。’少玩这一套花乎哨。我就是紧紧抓住一条,不挖出政治目的决不算完!”指着丁仕林,楚国邦:“你,你,站过来!”
两人上前一步,
“说,对这幅温画啥看法?”
丁仕林原是一个县的文管所的所长,因盗窃文物,判死缓进来。楚国邦是河南大学音乐系的学生。暑假和另一个同学结伴去外地旅游,到省人大盗了一辆轿车,开到地方后把车扔了,以盗窃罪判死缓。而他的同学却“上路”了。这二人负责的二、三版没有出现问题,板子怎么也不会打到自己屁股上吧?所以前两次都是跟着听,科里让写“见解”也跟着签了名,“站河边尿尿,随大流”。这一回科长点着让说,两个人哼哼唧唧,瞪着大眼“兑迷”。翁科长又是拍桌子怒斥一通,末了自然还是“站过去!”两人如释重负,贴墙与其他人站在一起。
“田渊博!全狱就你一个博士,你对这幅漫画怎么看?”
田渊博此时正处心积虑地要排挤走赵金殿,爬上组长的位置。按小报室的人的话说,这一段是他“最疯狂的时期”。此刻,他像演员一样上前一步,向翁科长深深一躬。
这一天是秋末冬初时难得的一个好晴天,无风,秋阳灿烂地普照着大地。一大片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像舞台的追光灯一样罩着博士全身。此刻,博士口若悬河,慷慨激昂,头上的秃顶,鼻上的大片眼镜频频闪光。
“毛主席曾经说过:‘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现在有人利用漫画攻击政府,是非常值得重视的。我要向政府检讨的是,本位主义太强,只注意自己负责的一版。对第四版,搭眼一扫就过去了。这棵毒草的出笼,我也有责任。政治敏锐性太差,没有看出其中严重的政治问题和险恶用心。
“具体分析这幅漫画,题目叫做‘春华秋实’,‘春华’的目的是‘秋实’。可是‘秋实’却毁掉了,‘春华’的结果等于零,题目就拟的莫名其妙,让人满头疑云。画面显示:一个犯人满头大汗地培育果树,果树上果实累累。这幅漫画给人以这样的印象,省积、记功、表扬、减刑,都是犯人自己汗水浇灌的结果。试问:把政府的阳光普照,领导的心血浇灌,干警的辛勤培育都放到什么位置上去了?离开阳光雨露,什么也长不出来,更不要说结果实了。”
见翁科长频频点头,他说得更起劲了。
“犯人改造成果的最终表现形式,是减刑。省积等只是减刑的条件,而减刑才是目的。可是其它果子都好好的,唯独在减刑的果实上,钻出一只虫子来。苹果生了虫子,老百姓叫做‘心里坏’。耐人寻味的是,这虫子还惟恐别人不明白,特意在旁边直白:‘终于毁坏了!’这幅漫画的寓意是什么?虫子代表谁?它为什么要把果实从心里蛀空毁坏?我认为,这幅画的背后,陷藏着严重的政治问题!”
“说得好!说下去!”科长拍手叫好。
博士咽了口唾沫,冷眼瞟瞟贴墙站立,面如死灰的同犯,心中得意之情油然而生。“哼!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现在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那秃顶和大眼镜片儿的反光,越发频繁起来了。
“目前全狱正在减刑,这是和每个服刑人员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一件大事,也是一件集中反映全狱各个监区改造成果的大事。受指标限制,不可能人人都减刑,也不能人人都减一样多。现在,正是各种思想各种矛盾集中暴露的时期。漫画恰恰在这种情况下出笼,难道是偶然的吗?它诱导人们,尤其是诱导对减刑不满意的犯人,把目光投向,把矛盾集中到刑罚执行科。条件硕果累累,但却被虫子毁坏了,虫子就是刑罚执行科。其目的,就是煽动不满情绪,否定今年的减刑工作,破坏平安和谐监狱的建设。因此,这幅漫画的作者,必须向政府说出真相,交待政治目的,才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这是我的一孔之见,请政府批评指正。”
“好!眼光敏锐,言词犀利,抓住了否定今年减刑工作这个要害。学历高的人,看问题就是不一样。田渊博,你可以回去了,安心改造,没你的事了!”
田渊博感激地说:“谢谢科长!”倒退着到了门口,出去,关门。晃晃膀子,仰起头,扬长而去。
“你们几个听好了!这幅漫画,刚开始时我也没有注意。听别人提醒,说是‘居心不良’,我还不相信。待我看了漫画之后,感到震惊,”他用手“咚咚”地擂着桌子,“感到震惊啊!这份报,发行到全狱三、四千人,报送省局,交流到全省三十九所监狱,二十几个劳教所,影响非常恶劣!老话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今天叫你们来交待问题,已经是第三次了,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人过关。别的我不愿再讲,给你们的机会够多了,今后我再不会找你们了,听候处理吧!走!吴琪伟你留一下。”
等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时,科长关了门,指指椅子,说:“坐吧”。吴琪伟刚才站了两个小时,腰酸腿疼,此时又不敢不坐,只坐了椅子面的三分之一。
“你弟弟找了我,求我放你一马。你不知道这件事的背景,‘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干部之间在争斗,你让人当枪使了。这个事情确实弄得人很恼火,不过我也看出,你没有什么歪心眼。几十几的人了,不要搅和到干部之间的恩怨纷争中去,这一次,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今后要好好改造,处处小心。好了,你回去吧。”
吴琪伟通身大汗,千恩万谢,告辞去了。
如果两个警官因为一个犯人较劲儿,吃亏的必是劳改;如果两个科室因为一个犯人班组斗法,那么,正应了那句老话“龙争虎伤,苦了小獐”。最终吃苦头的还是犯人班组。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斗的结果,警官还当他的警官,科长照当他的科长。可是,小报室的大多数犯人都倒了血霉。不久,李俊伟、楚国邦下到八监区开车床,每天从早七时干到晚七时。接着丁仕林突然接到通知,卷起铺盖卷儿调到嵩山监狱,理由是为了“加强通讯报道力量”。赵金殿被撤了组长,调到老残队,每天做耳环钩一斤,两眼熬得象安格拉兔。翟菲菲调到四监区,蹬缝纫机轧鞋帮。因田渊博的揭发,查出边军威的电脑中存有“黄盘”。于是边军威被“禁闭”三个月,又“严管”三个月,出来后白胖子变成了黄瘦子。到此仍不算完,又将楚国邦调到新成立的天中监狱,理由是“加强文艺力量,开展文体活动”。电脑室大洗牌,小报室大换血。田渊博硕果仅存,如愿以偿地升任组长,被犯人们称为“肿鞭”。吴琪伟幸免于难,每天仍在习美室画版报,写美术字,制做条幅、标语。当然,一来小生产任务,马上去领料,集中到大图书室劳动。经过这场风波,他眼神中时常流露出忧郁、谦卑和冷酷的光。自费订阅的美术报刊,经警察检查后,上面经常要开“天窗”。看着百孔千疮的“天窗”,只有摇头叹息。做完“小生产”,偶有空闲,他以“出节目”为借口,在习美室叮叮咚咚地练琴。我在小图书室听见了,不谛于传来的天籁之音。省局一个处长来,在全省劳改系统举办的粉笔画培训班结业典礼上,声称要把粉笔画作为劳改系统的一个“新兴产业”、“新的经济增长点”全力扶持,精心打造。监狱小报马上在第一版,刊出田渊博鼓着凹腰撰写的长篇通讯,吹嘘“粉笔画是一枝可与洛阳牡丹相媲美的狱苑奇葩”。而且,“我狱粉笔画作为全省劳改系统的发祥地,已初具新兴产业规模,具有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