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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山村很安静,偶尔有融化的雪水从房檐上流下来,滴答作响,更衬托出四周的静谧安然。
木艾心里盘算着是否给四个男孩子的院子里添加一些滑梯之类的玩乐之所,一边低头跨进老太太院子。
远远的就见虎子站在西窗下踢打着小花儿,听话音儿好像是小花儿打扫时不小心碰碎了什么小玩具。小花儿咬着嘴唇,满面委屈,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愤恨,但还是不敢动弹分毫。
木艾就皱了眉头,春分知道自家夫人心里不喜,碍于老太太面上又不能管教,连忙上前喊道,“小花儿妹妹,老夫人午睡可是醒了?”
小花儿抬头一见木艾众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立刻给虎子行了个礼告罪,小跑儿过来回话,“给夫人问好,老夫人午睡刚起,正陪着舅老爷们喝茶闲话。”
木艾点点头,瞟了一眼已经钻进大厅门里的虎子,心里无奈,同样都是孩子,怎么辛巴诚儿几个都那么懂事可爱,这虎子就半点儿上不了台面,难道真是遗传了顾氏的恶劣基因?等到王书生搬来后,可要提醒老太太莫心软,这孩子真要严厉管教上几年,否则,放任他如此无礼霸道下去,将来说不定会惹来什么祸事呢。
老太太正坐在主位上,面庞明显有些消瘦,眉眼间掩了一丝愁色。抬眼见到木艾进来,脸上没有喜色,反倒似乎更添了烦忧。
木艾几步上前行了礼,然后站到她的身旁,半撒娇似的笑道,“奶奶,仙仙只进城半月,怎么您瞧着就瘦了许多,是不是太想仙仙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脸色微微好转,说道,“你这孩子,还知道奶奶会想你啊,那怎么还去了这么多时日?”
“奶奶不知道,我身边的秋分丫头平日里不是总喜欢琢磨着做些点心吃食吗?我这次就在城里置办了间点心铺子,想着以后也多个进项,所以张罗开业多耽误了几日。”
冬至是常来老太太这里的,看着自家夫人还站着,底下左右手座位上都坐了人,就转身进了内室搬了个圆凳出来,放到了老太太座位边上。木艾刚要坐下,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奶奶,是仙仙失礼了,只顾着心疼奶奶瘦了,却没看到家里还有客人。”说着一脸歉意的看向下首的几人。
木艾虽然换下了出门的锦缎衣裙,只穿了件家常的耦合色小袄,配了月白色的蝴蝶百褶裙,脚上的鞋子也是普通的白色小羊皮的靴,但是她头上耳上戴着的,却是用足有拇指大小的珍珠精心制成的首饰,手腕上的玉镯和压裙角的玉环也都是上等的羊脂玉,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那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况且她从出生到现在,活了二十几年,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个时空,都未曾缺过衣食花费而,更没有因为钱财有过碍难。特别是此时又做了两年的当家主母,她自己未觉出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举手投足间,都处处是通身的富贵气派,特别这些人还都是一些生活贫困的穷苦之人。
下首几人一见她看过来,那两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本来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更是向里躲了躲,剩下两个和老太太年纪相当的老头儿身子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勉强坐在那里。
老太太指着那两个老头儿说道,“仙仙,这是奶奶娘家的两个兄弟,你也跟着栓栓一样,叫一声舅爷爷吧。”说完,又对着两个兄弟说道,“大弟,二弟,这就是我和你们提过的,我认下的干孙女。她可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我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吃穿不愁,可都是托这孩子的福。”
木艾笑着分别给两个老头儿行了礼,坐在左手边那个年纪稍大些的,连忙想伸手扶她,似乎又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刮花她的衣服,于是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另外一个虽然眼里还是有些忐忑,但还是坦然受了礼,见木艾脸上没有丝毫异色,眼里就立刻多了几分得意。
这让木艾心里有些不喜,本来看着几个人身上的穿着和粗糙的手掌、黝黑苍老的面容,她还有些怜悯。
想着但凡他们要求不过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那些新作物也是要推广出去的,谁种都一样,可是这老头的眼神却让她想起了现代时看过的一个记录片。
那些因为仇富行凶的穷苦之人,就是这样的眼神,似乎看见比自己富有的人向自己低头求饶,他们就很痛快很解恨…
这老头如果也有这样的心思,那以后恐怕也是个麻烦角色,她可不想再出一个顾氏,所以,必定要打起精神,不能让老太太在中间为难,又不能惯出这人太多的贪婪之心。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依旧淡笑着,没有露出来半点儿。木艾又跟那两个中年人见了礼,这两位是和李生一辈的,她叫了叔叔,那两人连道,不敢。
最后老太太又要那两个半大孩子给她行了礼,木艾心里平衡了一些,总算不必给小孩子行礼了。回身从托盘上拿了两个荷包和两个铸成小狗形状的一两重银锞子,分给两个“弟弟”算做见面礼。
老太太本想要推辞,但是看见两个小子把荷包在手里掐得死紧,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木艾陪着老太太说起了在城里开店的过程和一些趣事,然后又把点心和布料拿了过来,和老太太商量做些什么好。最后又帮着老太太试了试暖帽,这样就消磨了快两刻钟。
坐在右手边的二舅爷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干咳了两声,似乎有话要说。
小安正端了茶壶给老太太续水,听见他的咳声,还以为他也想添茶水,就伶俐的给他们都重新换了热茶。
二舅爷借机夸赞道,“这丫头真是机灵有眼色,是…呃…”他想叫木艾大孙女,又有些心虚,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是仙夫人府里的大姐儿吧?”
小安的手就是一顿,没想到倒杯茶也能让人夸赞,还是当了这么多的陌生面孔。小丫头脸上就有些带了羞红,本身正是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跟了木艾这一年多又吃好睡好,越发出落的水灵秀气,这一红脸,倒让那两个小子看傻了眼。
木艾笑了笑,淡淡回道,“二舅爷谬赞了,不过一个小丫头,有些眼色罢了。”说完瞟了小安一眼,小安连忙退到自家夫人身后。
二舅爷一时接不下话去,只得生硬的转到自家孙子身上,“我这小孙子也是个伶俐能干的,平日里下田种地,上山砍柴,都是个好手。”说完,故意冲着门外看了看,问道,“我来了几日了,还没看到栓栓那丫头长什么样呢。大姐,给她定好人家了吗?现在这世道,媳妇儿难当啊,还是嫁到自己人家里,亲上加亲才…”
“咔嚓”二舅爷正说的高兴,没想到被突然传来的碎裂声打断。
原来木艾听他越说越像要把栓栓娶去给他当孙媳妇儿的打算,先不说近亲结婚容易生出痴傻孩子,就是血缘无碍也不行啊。
这二舅爷一看就不是个人品好的,让栓栓给他当了孙媳妇,以后恐怕就彻底甩不脱了,而栓栓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老太太也不想把栓栓嫁进兄弟家,再说她是答应过栓栓的亲事由仙仙决定,但是又不好当面出口驳斥自家兄弟,一时犹豫没有出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秋风(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秋风(一)
(虽然没有保住第三,但是红酒还是要感谢朋友们的大力支持,今日三更,小小表示感谢)
木艾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等二舅爷明确说出结亲就真不好反驳了。于是当机立断抬手打翻了茶杯,及时拦了下来。
“啊,真是抱歉,让舅爷爷们见笑了。小安,还不收拾了。”木艾面色微红,似乎为自己笨手笨脚有些尴尬,连忙吩咐小安收拾干净,然后接着说道,“刚才二舅爷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是说唐安兄弟伶俐能干。我今日一见两位兄弟也觉得他们确实比寻常孩子都灵慧许多,身上又股书卷气,想来平日里也是不少读书的。不知习字几年了,四书五经可都读过了?栓栓那丫头,跟这我习了两年字,前两月才学到诗经就开始偷懒了,倒是数算还精通些,做起日用账也还工整。这几日,闹着要学厨艺,我也没拦着。一个女孩子,也不要求她将来如何出息,嫁个能写会算,有些才学的后生,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就行了。”
这一番话,把二舅老爷的脸说的是红了白,白了黑,一口气顶在喉咙里差点昏过去。他心里那个气啊,刚才他的结亲之意说的如此明显,这小寡妇儿硬是给打断了,他还以为她真是无意的,现在看来,这茶杯就是冲着他砸的。
他一个连房顶都漏雨的穷人家,哪里有钱让孩子去读书习字啊,还四书五经,听都没听过
又说栓栓能写会算,学厨艺女红,这不就是嫌弃自家孙子配不上她吗?
老头儿想要发火,但是看看姐姐神色好似也有些不赞同,又想起他跑上这趟的主要目的,只得忍了下来。也不接话头儿,吱溜喝了口茶水,冲着对面的哥哥使了个眼色,那大舅爷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嗯…那个,大姐,家里马上要准备种地了,我和二弟明日就回去了。”
“怎么明日就走,再多住两日吧,现在离种地还隔着一个多月呢。”
老太太虽然心里也为娘家人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的冷情伤心。可是,爹娘已经都去世了,这两个弟弟在她出嫁时也都小,又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
这人啊,一上年纪就特别念旧,年轻时的那点儿埋怨就淡了。
前几日两个兄弟来看他,看着当年跟在她身后顽皮的像猴子似的弟弟,如今也满面皱纹了,让她着实大哭了一场。
她本身又是个子嗣单薄的,两个弟弟领了几个儿孙足足坐满了一桌子,老太太心里就越发高兴起来。这几日,常和弟弟们说说他们小时候的事和各自这么多年的生活,别提多热闹了。
前晚,二弟说了地瓜种子一事,她也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说了那银子和种子家里都没分到。可是,二弟却不信,还总是探问仙仙的事,恐怕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其实老太太知道只要开口,仙仙就是手里没有,也一定会想办法弄来拿给她。
可是,自从她无意中救了这丫头回来,就没为她费过什么心,反倒是她一直照料自己和栓栓衣食,修葺房子,给自己治病,顾氏一再欺负她,她都怕自己为难,默默容忍了,最后还按照自己的要求帮顾氏把案子平了,救了她一命。
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这么仁义孝顺的孩子?她这二兄弟她了解,不是个好想与的。这次自己真让仙仙给了地瓜,下次他就得逼着自己给他去要银子。所以,她说什么也不松口,甚至暗暗希望木艾晚些回来。
老太太本来想的很明白,可是如今一听兄弟说要走,一时又有些心软,舍不得起来。
二舅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大哥一眼,又向着木艾那边瞄了瞄,心里嘀咕,谁让你说辞行的事了,今日好不容易碰到正主来了,怎么不说要种子的事了,如果真空手回了村子,以后他们兄弟还能抬起头做人吗,当初可是夸了海口的。
原来前几日,村里的唐老三从李家村探望姐姐回去,就用牛车拉了两筐新东西,和村里人吹嘘这新玩意儿叫地瓜,李家村因为种了这个,光银子每家就分了一百多两,这东西又高产又好伺弄,一亩地几千斤的产量,只要细出秧子,种到地里,秋天收了转手卖给城里人,一亩地怎么的也能赚上几百两,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
大伙儿都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心里都有本帐,就是一家三四个种田好手,一年也不过十两的收入。这圆乎乎的东西,能卖那么多银子?于是,谁也不相信。
更有那平日和唐老三不和的人嘲讽道,他想银子想疯了。
唐老三禁不住大伙起哄,大声辩解,她姐姐村里有个老太太因为救了个南方流落过来的小寡妇儿,得了人家的感激,所以才拿了新种子出来,带着他们全村子一起种。去年秋天白花花的银子就分到家了,如果不信谁都可以去打听。
村里有个在城里做跑腿伙计的后生是伺候过自家掌柜赴宴的,当下想起了这种他们私下里叫金瓜的东西,大声喊了几句,证明了唐老三没吹牛。
钱财动人心,村里立刻哄声一片,连村长都请了他去询问。
唐发老实,只知道闷头种地,也没多想,顶多是羡慕唐老三好运气,唐财却心思活络,拉着大哥一商量,想起自家多年不见的姐姐似乎也在李家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