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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解药,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放了我师兄。第二,放了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带足了人,想不到仍处处受牵制,采蘩暗道对方厉害,但没有惊慌失措。
乌睿却丝毫不在意自己中了毒,双目自削瘦的脸上射出厉芒,“我只能答应一个条件,今日放过你们。不然,我忘了前尘往事,你们没了脑袋,看看谁更吃亏。要知道,天赋不会随记忆消失,就算我的脑袋不记得怎么造纸,我这双手却绝不会忘记的。”
好强的自信!这时,采蘩看到丁大和姬三从两面赶来,然而他们身后笑模样和铁黑面疾步追赶令她只得屈服。打不过,就只能先保命。
“一个就一个,现在就让你的人住手,否则我们死,你也得花功夫重新学造纸。你有自信,我也相信,就怕有人等不及。”乌睿的出现,采蘩可闻风声。
乌睿看着她,“你比那傻子机灵。”当下沉声让笑模样和铁黑面回来。
笑模样问明原因,和乌睿一样表示不信,“什么孟婆灰,不曾听过,多半是诈唬我们。这些人知道大匠你还活着,就不能轻易放回去。”
丁三冷笑,取出随身的小瓷瓶,“所有的解药都在这里面,你们既然不信。那我就毁了它们。再造解药最快也需一个月,但过三日连我都没办法,你们可别后悔。”
铁黑面开口,“别莽撞。”半信半疑,因此大事要紧。
关键时候,话多的要听话少的,笑模样只问,“难道就这么把人放走?”
乌睿道,“就算他们知道我活着,又能如何?我离开南陈。是为了追求更高一层的造纸境界,诈死不过了却前缘,与他人无害。”
“好个无情无义的人。亏师父一直惦念你。”采蘩一笑便寒了神情,“我不会与小人一般计较,只要我师兄无恙,你是诈尸还是诈死,我都不会到处宣扬。毕竟你无所谓。我还得为师父着想,不能因你污了他老人家的清名。”
乌睿垂眸说道,“那个傻子暂时没事。既然能放了你,我也能放了他,换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做到了,人便能安然返回。若做不到。你只能拿到他的头了。”
“什么条件?”保护乌睿的三人功夫深不可测,采蘩只能见机行事。
“你在今日纸擂上输了即可。”乌睿看看天色,已有一线光亮在原野上浮起微澜。
采蘩心思转动。“即便我输,南陈也未必输。”
“我虽小看你,你倒不用小看你自己。师父收那傻子为徒多半是因他憨厚,收你一个女子为徒却肯定因你有造纸的天分。而你学纸短短一年不到,就造出了左伯纸。五色棠花纸,还有乌云。足以证明你的本事。别人可能惊你再现左伯,仿师父的乌云,我却对你的五色纸十分有兴趣。给纸上色不难,难为你能想到藏军情在其中,将造纸与战场决胜相连,显我纸匠之重,我都生出一点佩服。”乌睿能说一点佩服,已是不得了。“
原来他并非不屑她?
乌睿是一点佩服,采蘩是一点迷惑,但并不因此骄傲是肯定的,“我输,你就放人?”
“对。”乌睿的目光移到采蘩手背上,那里渗着血丝。
“一言为定。”采蘩答应了。她一向比试会输,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心里没什么逆反。
“解药。”铁黑面见对方纷纷上马,忙道。
丁三回,“怕你们出尔反尔,等马儿跑一段,我再丢下装解药的瓶。解药共九颗,一日三颗,分三日服下。”
笑模样疑心重,“你不留解药当如何?”
“我们的人在你们手上。”丁三觉得真是多问的。
笑模样看看全身包黑的人,见他点头,才对采蘩他们道,“滚吧,今天算你们走运,若有下次,全部送去地府黄泉。”
采蘩留意笑模样和黑衣人的互动,暗记在心,随即喝马快奔。快要驰出对方视线的时候,她让丁三抛下瓶子。
“这孟婆灰真毒假毒?”她很好奇。
“不算是毒,而是药。经我反复提炼萃取,药性十分凶猛,如果不及时用药对冲干净,会令人神智不清,渐渐丧失记忆之能。”丁三并非吓唬人。
姬三损失了三名小鬼,而且拢宁受伤,自己也没讨到便宜,因此心情糟糕透顶,“不给真解药,我们还能牵制对方。如今可好,他们手上有于良,蘩妹妹要输纸擂,随他们说了算。”
“不给真药,师兄就死定了。”采蘩不认为能骗过对方。
“蘩妹妹没想过么?说不定于良已遭不测。我以为蘩妹妹一向心够硬够狠,这回让对方有求必应,是否有些过于服软了?”于良的生死,姬三不那么在乎,听似冷淡的话其实出于冷静的判断。
“他仍叫师父。”所以,采蘩直觉他还没有对于良下毒手。
“这也算是理由么?”姬三不知是否该说采蘩天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乌睿一直称着师父,心里还是会把于良当作同门,不管他有多瞧不起我们,也不管他早就背离了原来的路。”那一声声师父,将乌睿,于良和自己紧紧拴在一起。采蘩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羁绊,她不喊大师兄,但冲师父,也无法彻底冷淡。
姬三突然有些明白,就像自己和飞雪楼一样,并不是说分割就能分割的,“那你真要输?”
“三哥可知,这场纸擂本来我就必输的,顺水推舟换得于良的平安有何不可?”采蘩不觉得有任何失落。
姬三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便问。
采蘩但笑不语。
一行人不久就望见了东城门,那里人头乌压一片,看似竟比平时多得多的守卫。驰到近前,发现居然由四方将之李鹤率领,排列了百人以上的方阵,要开始操练似的。
李鹤看到采蘩,桃花眼一眯,诡诈的模样,“独孤少夫人昨夜没回城,一大早你的人都跟扑尘贴花一样,打猎去了?”
他倒帮她找了个好“借口”,采蘩笑答,“是啊,想最后一次冬猎。”
“哦——”李鹤一双眼不但能放电,还贼利,“连少夫人也伤得不轻,不会遇到狼群吧?”
“李将军看得真准。”三匹狼,外加一诈尸,堪称洪水猛兽。
“少夫人喜欢打猎,真像女中豪杰。不过,才带这么几个人就敢上山冬猎,让我看起来都有点蠢啊。”李鹤敢骂。
姬三可不是坐等挨骂的,“总比你带着百人阵仗却只守城门看起来有胆子。”
李鹤冷冷瞥过姬三,却不理他,只对采蘩说话,“今日少夫人代表南陈上纸擂,女匠风采万众期待,如今伤了手,怕大伙儿要失望了。因小失大,我看来很不值得。”
采蘩回,“恰恰和李将军看法相反,我们不算空手而回。若没有别的事,不知李将军可否放我们进城?手上小伤,但在比擂之前,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李鹤一抬臂,打了个手势,身后方阵立刻两分。
“打猎无猎物,就是空手不获。但愿少夫人纸擂能旗开得胜,别带了今早的晦气。”李鹤也让开身。
姬三撇撇嘴,随采蘩进城去,“你今天怎么了,反复吃哑巴亏,都不带回嘴的?”
采蘩没答,但在一行人最后的丁大赶上来,“刚刚听到士兵问李鹤出不出城,李鹤说不出了。也就是说本来他们要出城的,现在不出,却正好是我们回城,我觉得有些古怪。”
姬三道,“莫非李鹤和乌睿午朗是一伙的?”
采蘩回头望,正和李鹤的目光对上,颔首微笑却被他撇头无视,再看姬三,“三哥说得真有道理,敢情乌睿身边有四个帮手,我们都没看到的那个给李鹤通风报信了。”
姬三囔囔,“对我就能说。算我错了。那我问你,他为何要出城?”
“管他呢。”采蘩淡然,接着轻喝策马,往居澜园奔去。
众人悄然翻墙,各自回屋。采蘩假装才起身,唤丫头们洗漱更衣,把园子弄醒了。四个官差昨夜贪杯,心里还有些怨她起得早,揉着迷瞪的双眼打呵欠,只看到那张妖娆的桃花面,对她手上的擦伤半点疑问也无。
用过饭,几乎全园出动,往纸市去。
因有三国纸匠较技的纸擂,周帝也十分关心,特将纸市设在皇宫正南门外,不但他自己,还有皇后和各嫔妃,以及太子,众皇子和公主们也会在南门城楼上观看。
纸市不能进车马,采蘩抱雅雅下车。
雅雅看过去,哇得喊起来,“姐姐,好大的一场雪。”
云夕也叹,“一个雪字用得好。”
采蘩站定,满目都是纸卷纸张,北周南陈两国名坊在这里摆出他们最骄傲的成就。风冷,但吹过白纸到她面前,盛着她最爱的纸香。
那日,只能远观的百姓传道:天边雪飞云,壮哉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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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59章 最美的败品
纸擂在纸市和宫门之间,比四最,最薄,最白,最密,最美。
造纸并非一日之功,从选料开始,短至三四日,长至一个月,需要十分细致和十足耐心。但今日就要决出胜负的话,只能用早准备好的纸浆进行抄纸之后的工序。因此,纸浆由宫纸坊统一提供,一共四大缸。除了制浆的人,没人知道浆的本料是什么。
南陈这边所选的四人,除了西骋和采蘩,还有擅长造侧理纸和月面松纹纸的两名年轻匠人高民戈远。他们早知采蘩之名,对她好奇也友善,聊起大家都喜爱的造纸术,很快就成了一致对外的战友。西骋挑战最薄,戈远为最白,高民为最密,采蘩为最美。
“童姑娘,你的最美也是最难,如何评定都看评者心情。”因为都是造纸高手,戈远一看就明。
“至少由她造美不错。而高民应该替我,侧理纸出名的轻和薄。戈远比最白,月面松纹的特质就在于洁亮。张氏造纸却以密见长。”西骋自认自己的技艺全面,但一聊之后,发觉人选所对的项目并不合衬。
采蘩当然也察觉了,“是谁安排的?你师傅吗?”
“是正使大人。”弟弟和向琚虽是好友,西骋称呼却远。
“向大人虽不算外行,但不会造纸终究难懂其中差异。不能换一换吗?我也觉得西兄说得对,应该让我们各展所长,取胜才更有把握。”高民道。
“名单公布之后就不能换了。”戈远却不是特别担心,“这个没所谓,反正平时各项技艺我都练,达不到最好师傅是不让过关的。我看不惯的是那个家伙。”
采蘩三人顺他下巴点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高丽那边。
戈远道,“高丽人太自以为是。以朴信义那小子一人比四最,等于单挑我们南陈北周八名纸匠。我想想就很火大啊。”
“因为高丽这次来使只有金旭南和朴信义师徒两名纸匠,而金旭南和我们师傅同辈分,朴信义不单挑都不行。即便如此,他可是仍放话会赢呢,而且纸擂也是他师傅提议的,自信得很。”采蘩想起乌睿让她输,似乎是北周志在必得。这场纸擂还没开比,明面暗地动作连连,她好奇赢注输注是什么。
“我可不是没自信。不过如果我们赢不了,我也绝不希望那小子赢。凭他一人赢了八个人的话,实在丢人丢到家了。”戈远这话大概也是南陈北周大多数纸匠心中所想。
但西骋道。“我不会输。”
高民也道,“没错,北周高丽都别想赢过我们,这也是南北对决。”
采蘩什么都不说,心里打算要输的人。不想虚伪说必胜的话。
她的沉默却让西骋拢起了眉。他知道她是一个多要强的姑娘,想当初她也不接受跟他斗纸,但让人一句女子无用就激起斗志。今日却是怎么了?
礼司的一位年轻官员上来,宣布纸擂规则。大缸置于布幔后,纸匠一个个进去选取认为适合自己的纸浆。工序不限于生纸,只要在灯花烟火前完成。后道工序可任意发挥。
规则简单,众匠却有意见,尤其对于造纸是在完全开放的场地上进行这点上不满。还有工具和辅料都一样,尽管宫纸坊已经尽可能准备齐足,但也让他们觉得少了关键制胜的优势。为此由众匠们的师傅出面争取单独的小帐,使用自己的工具和辅料等等,到最后宫纸坊和礼官也没办法。上报皇上,皇上也允准了。
然而采蘩。无人为她争取什么,她也无意争取什么,或许还些看不见的恶意或作弄,结果就成了八顶小帐在她两边,她是唯一让众人直看的人。
好玩的是,礼官还特地跑来跟她解释,似乎也很为难的样子,“纸擂当然有台,台半人高,童女匠若在石台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