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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看了看另一边,离西穆王帐不近的向营灯火亮起无数,开始晃动了。按计划,必须要送鹰王出西穆王营,才能令他的五千骑兵心甘情愿加入这场大战。而处于包围圈中的尉迟如果不能得到鹰王的支援,会被三万人压扁。到那时,里外反攻的战术就无用了。
“那小子是向老爷子养大的,听说待若亲孙,而且既然有利用的价值,暂时便不会有危险。”鹰王虽有自己的私心,但不至于看央去送死。
这话一锤定音,央作了一个愧对于采蘩的决定。这个决定,令小混蛋和他的小姐姐从此分路而行,直至多年后,机缘再来。
第451章 蛟龙在天
西穆王从美梦中惊醒,年轻的美妃有些恐慌,“王上,外面怎么那么吵?”
是很吵。马蹄乱踏,兵器哐啷,尽是令人不安的嘈杂。西穆王翻身下床,妃子为他穿衣,他则叫来帐外守卫,问出了什么事。
守卫却比西穆王还茫然的样子,只道好像哪里失了火,但离王帐尚远,应该不用担心风把火吹过来。又补充一句火贴着向家营在烧,所以引起不小的骚动。
西穆王信以为真,居然挺高兴,挥手让守卫走了,捏着美人的下巴笑道,“怪不得汉人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王从前不觉得,这些日子却受够了。不就花他们几个钱么?对本王指东派西的,真当他们能说了算。等着,这回是天火,下回就轮到我教训他们。”
美妃无脑,娇笑拍手,“王上神武,定要让那些汉人瞧瞧,我们草原比他们多多了的勇士,只要您一声令下,誓死追随,才不管给银子的是谁。您是西穆草原的太阳,祖先世代带领着我们寻找到最美最肥沃的土地,汉人懂什么。”
西穆王被美人夸得心花怒放,拥着她滚入床间。本想好好耍一番乐,谁知正嘿咻得起劲,就听守卫大喊不能进,却有几人闯了进来。美人吓得花容变色,推开他就抓被蒙头藏了裸身。但西穆王却一丝不挂,抢被也不如女人,一张脸白得像他那光屁股,瞪着来人气不打一处来。
“向……向老爷子,这是我的寝帐!”气归气,他不敢火。
向老爷子面上没什么,心里蔑视厌恶,语气冷淡,“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至于闯你的寝帐。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抱温香暖玉。”
西穆王还没下火呢。说话不用脑子,不敢有脾气,却答得蠢,“听说老爷子的营边着火,我已吩咐人去帮忙了啊。”抓了袍子盖住关键部位。
向老爷子一听,心中透亮,“哦,原来以为着火的是我那儿。所以你才有心思玩女人啊。”这话已很不客气。
西穆王不知不觉打个寒颤,讪笑着否认,“老爷子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我看你手下也没个能耐的,都是谄媚拍马之辈,估计听不到实情。我一直给你面子,让你这个王当得体面些,谁知也没在你心里落到好,还造成今日的疏忽。我也有错。”向老爷子哼冷,“现在给我听好。你有一个机会还能保全你的大白屁股!”火大的是他。
西穆王怕死,忙问,“老爷子,怎么了?”
“穿好衣服,给我滚到王帐来。”这么大年纪还要看狗男女,害他长针眼怎么着?向老爷子往外走。
还好西穆王爱惜屁股,很快滚进王帐。看到向老爷子坐在他的王座,他有怒不能喷,因为向老爷子以下坐着的都不是他的臣下。那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张王座可能再也不属于他了。
“我说过鹰王来此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和独孤棠联手,想对我们来个内外夹攻。”地图放下来,老爷子一掌拍上。
西穆王还犯蠢,“我以为什么事呢。老爷子,鹰王只有五千骑,独孤棠的人就更少了,内外夹攻还是让我们包囫囵?我们三万精骑,不是我拿老爷子您的银子来炫耀,这么多钱砸下去,刀是我们的快,枪是我们的尖,匹匹都是上乘的驹子,骑士就更不用说了,马上草上都是一等一的勇。我敢拍胸脯保证,我们赢定的。”
“西穆王,鹰王现在正往外闯,要跟独孤棠的人马会合,我也不期望你能指挥这场仗,把鹰王抓回来就算你大功一件,可将功补过。”向老爷子示意身后铁面将挂在王座后的软甲交给西穆王,“你若是西穆真正的王者。”
西穆王知道如果做不到,向老爷子就会放弃自己,而且那些忠心与自己的人也将彻底失望。他好逸恶劳多年,说实话一点信心也没有,但这是不容自己退缩的情形,当下决定一搏。
“这有何难?老爷子等我提鹰王的人头来见。”西穆王提着软甲就走了出去,但他不知道的是,本属于自己的那顶王帐里坐着的那些人根本没期望他能活着回来。
软甲上身,骑卫再拿来硬甲,却套不上福的肥大身躯,惹得西穆王火大,将硬甲摔了,对要跟自己去追鹰王的众卫道,“硬甲太重,马跑不快,都跟我一样轻装上阵。”但结果,他不穿硬甲也差点把马压垮,改坐战车。
众卫面面相觑,心想这不是打猎,是打仗,软甲抵个鬼用。但最终对王的话不能无视,只好脱了硬甲上马。
西穆王为了保住王位,驱马车在前。当然,他那时想的是,等看到鹰王时,再由众卫们护着也不迟。
鹰王和央他们在出营的时候,终于遇到一场像样的拦截,耗了不少工夫,甚至损耗了他带来的一半亲卫队。而看央这边居然只少了几人,他心里暗暗吃惊。他只知独孤棠,不知蛟盟,以为只是精挑细选的锋卫,却多是能独当一面的剑客,对付不会武功的兵卒简直轻而易举。要不是独孤棠派了他们来,单凭他那一百多人的骑兵队,冲出重围的机会十分渺茫。
央催着马,看到鹰王的眼神,挑眉道,“别感激我们。老大说了,鹰王舍命入虎穴,冲得就是一个信字。你既信他,他也不会让你失望。我们这些兄弟不是神人,会受伤会死,但在那之前要拉一百个人垫背才行。”
鹰王大笑,“好一个百人垫背。独孤棠手下这么多能人,我羡慕得很,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收服了你们。”远处有火把,是他们要会合的地点。
“打呗。”
央想起师父带独孤棠来说这是他今后的老大时,他不服,共打了五十二场架,躺在床上八个月才养好全身散架的骨头,从此心服口服。所以,可以不听老大的话,前提是打得过老大。蛟盟很俗很蛮,不凭脑袋凭拳头来排名。偏偏独孤棠脑袋还异常好使,所以打也打不过,算也算不过,只好乖乖听话。不过,独孤棠的脾气也很倔,凡事喜欢自己扛,不差使兄弟,甚至不当成兄弟,反而是他们后来愿意跟着他走。
“如果我打过独孤棠,你们是不是都听我的?”鹰王觉得不难。
央瞥瞥鹰王,“你得先当了我们师父的徒弟再说。”老大不是江湖第一高手,“而在那之前,你还是把后面的追兵解决了,别让我们兄弟替你挡着。”
鹰王回头望,月光下对方有金甲闪耀,不禁好笑,“今天什么风,把西穆王给吹过来了?”
央也回头看了,“西穆王让你逼急了,把他说得一文不值,他要挽回面子,可不得亲自摘你项上人头?”鹰王来西穆王营,一混淆敌人视线,二探听采蘩安危,三激化西穆内部矛盾。
鹰王大致判断对方人数,“才数百来号人,是小看我们的人数。”
央则判断,“多半想将我们在半路拦截击杀,你可有打算?他们的马比我们的快。”
“擒贼先擒王。”鹰王在日后成为草原的霸主,跟他迅的决断力不无关系。
“怎么擒法?回头拿刀砍?”央说得轻松,但心里不轻松。跑到这里还算顺利,可对方的马很快,这么下去来不及跟尉迟觉会合就落入对方的包围中。
“别跑了。”不回头,等着。这是鹰王的决断。
央皱眉,“什么?”节骨眼上,开这样的玩笑?想起老大的话,让他好好观察鹰王,但对面数百铁骑,噼里啪啦踏来,他恐怕观察不出名堂就被踩成肉酱了。不过,蛟盟怕死的是一个也没有的。
鹰王一勒马,央也勒了马,众人皆停住。
“鹰王,有句丑话我得说头里。等会儿你要是没胜算,我带着兄弟就会跑。”怕死没有,等死更没有。
鹰王却道,“带句遗言给你老大,虽然没想到这么快死,但我感觉挺痛快。你现在带着你的人只管跑,不用等我有没有胜算,因为我根本没有胜算。”他必须赌,赌他能赢。
看一眼亲卫队长,他的马上还载着小混蛋。鹰王犹豫一下,却决定不说。小混蛋姓高,齐帝亲子的身份就注定这孩子不会有平坦好日子过。他和母妃是这孩子的亲人,他死了的话,他母妃也活不下,那就干脆带着小混蛋一起死,免得无穷无尽的阴谋追逐,根本没有一颗暖心得苟延残喘,最后也难逃一死。因为将来无论谁得天下,都容不下灭国皇族的直系血脉。
央敛目,感觉兄弟们的目光,是在等他。
他的目光从未动摇,“老大命我们护送鹰王,不到生死关头不放弃,我现在的判断是,还不到生死关头。”
一支雪剑,在月光下,指天。
紧跟着,一支支剑拔出,静而朴,气息森寒,血却无比热。
蛟龙在天,鹰可翱翔。
第452章 鹰翱翔
月如冷霜,偏偏是春日。草尖凝寒,偏偏绿如油。风,吹。云,动。人,静。马,鸣。两阵,隔开百丈,令人喘不过气得肃杀,笼罩着冷月寒草。
西穆王亲卫营的营官劝他的王,“王,对方只有数十人,直接冲过去,就能取他们人头。”
西穆王眯起一双肥鼓的眼,站在战车上望着对面,的确只有区区几十个人,但那片映出月色的银白剑光似乎暴涨着,让他停下的理由更加充分了。
“王,别等他们突然再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营官再劝。
“闭嘴!”西穆王道,“你懂个屁,鹰王以少胜多是出了名的,一肚子坏水。而且,你没看到营门口那上百具尸体?弄个不好,我们两百人也是喂他们的刀剑。近身未必他们吃亏,这距离反而好。他们没弓箭,我们有。小心骗哄得再近些,他们就能成刺猬。”
营官心想,什么意思,打算敌不动我不动耗着?本以为王上虽窝囊,能亲自带兵追鹰王还是具有王者风范的,看来自己期望太高。
照理,西穆王胆子虽小,这样的说法可以算是谨慎,不至于招营官不满。但有关他听汉人话,被汉人控制的谣传已经传遍整个王帐营地,引起很多猜忌和不满情绪。
“西穆王,不知你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何贵干?”而鹰王很清楚西穆王的阵营已经岌岌可危。是他,一手挑拨了这些猜忌和不满。
“鹰王不够朋友啊。”西穆王喊道,“我好酒好肉招待你,你要走,不说一声也算了,还杀了我手下那么多人,我能不追上来问清楚吗?”
“这怎么能怪我呢?”鹰王笑声远扬,“西穆王你杀了我的文参官,又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待。你那些汉家客人虽许我不少好处。但我草原牧民向来自力更生,与中原和南方各国之间友好却独立,可不由汉人来对我们指指点点。所以,我还真不太敢信。想来想去,只有走了。不过,我想走,你的人似乎不愿意--或者是你的客人不愿意放行。我只在西穆王营待一日而已,却已经搞不清谁是西穆族说话算数的人。”
士气的改变是瞬间的。西穆王还没注意到。百丈开外的鹰王因此冷笑。
西穆王恼羞成怒,“西穆说话算数的当然是我,而你也别光会说大话。你那个大哥因我和中原交好,羡慕得紧,所以才娶了我长公主为王后,是想借丈人的福,也可以从汉人那儿得到好处呢。北周北齐本是鲜卑族打下了汉人的地方,后来汉化才愈发富有强大起来。你说汉人汉人的,北周皇帝还是鲜卑人,你交好的那个独孤也是鲜卑最古老的贵族之一。”
鹰王拍手。“以为西穆王满肚肥肠,脑袋里只有油了。想不到还能说出这番大道理,看来向氏那对祖孙俩为了让西穆人当忠犬,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很有说服力。”
士气再七零八落。
“你!”西穆王抖缰绳,车轱辘往前滚了十来丈,见鹰王不动,心中暗喜。抬起手来,突然下令,“弓箭手。给我射!射中鹰王者,赏牧场一座。”喊完却没看到有箭飞,回头发现自己那些骑兵垂头丧气,对他的命令显然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