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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孰料他竟射杀我数名属下,连同我儿也受了伤,更带小将军逃走,若不是心虚,何至于此!!”
魏宏等人均一脸震惊,但心里却不大相信。一场胜仗好好的,他们押了俘虏回来大营,竟得知赵谌父子竟畏罪潜逃,这怎么可能?!就说那什么亭伯,就算是小将军杀的又如何!他们镇守西关,功劳甚大,难道还要为区区一个渣滓偿命不成?!
何况他们同袍多年,赵谌是个甚样的人物,旁人不知,他们岂会不知?
监军廖霆开口道:“原将军,大将军父子回来可是由你护卫的,他们失踪,无论是何缘故,也不能听你之言草下结论,依我来看,先要派兵出去寻找,再把此事上奏。”
只要不提罪名,甲逊便按捺下怒火,锵地一声收了刀。他冷冷地盯着原褚道:“找寻将军之事不劳诸位,我等这就连夜出发!”说罢带着人转身就出了中军帐。
原褚不由皱眉,对廖霆道:“将军若真有意为赵元隐瞒杀人之事,甲校尉身为将军亲卫统领,当真毫不知情吗?按理说,不该让他带人去找。”
魏宏忍不住反问:“听原将军这口气,莫非已经认定了大将军父子畏罪潜逃!甲校尉就算是将军亲卫,那他也是有品级在身的武官,又不是家奴,轮不到原将军又扯三扯四地给甲校尉按罪名!”
原褚似要发火,又忍住了,道:“反正我以派人将此事告之郡守,此事如何,日后自有公论!”他冷哼一声,也带着人回自己营区了。
不论留在中军帐的众人如何,原褚一出了帐子,脸上的愤怒便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只是眉心仍然紧皱。他行色匆匆回了自己帐子,使了个眼色让亲卫守着,自家掀帐子进去。只见原珏光着上身,胸前裹起绷带坐在床榻上,见到父亲进来,却像没看见一样低垂着头。
原褚猛地把刀往地上一摔,又怕有人听见,压低了嗓子,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
原珏抬起头,脸上容色苍白,带点无所谓道:“父亲说得什么意思?”
“你还给我装傻!”原褚怒得浑身发抖,本想上手,可见到儿子身上沁出血迹的绷带,又下不了手,只得在帐篷里来来回回的走,“你……你真是不要命了!”
他突然停下来,指着原珏怒道:“国君下的命要抓他们,你也敢放人走!?今天若不是没有抓到他们人,我如何站不住理!?”
原珏嗤笑一声:“父亲就算抓到了将军赵元,他们就会承认莫须有的罪了吗?”
“赵元的的确确杀了人!”原褚眼睛都红了,额角青筋直绽,“就算他没有,国君要他们有罪,谁也救不了他们!”
原珏握紧拳头,连话也懒得说了。要不是国君许诺了父亲什么,父亲也不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情,什么理由都是借口,功名利禄才是真的!他一脚淌进了这脏水里,就算放走了赵元,也洗不掉手上的污渍……何况按下杀人罪名只是个开端?
他低下头按住自己的脑袋,心里一阵阵悔恨愧疚,不由呜咽起来。
从小阿父就教他男儿当顶天立地,为国尽忠,他放下阿媪放下奢侈富贵去到军营,难道就是为了目睹阿父令人憎恶的真面目,为了看自己怎么一步一步变成虚伪无齿的小人吗!
原褚是爱子的,特别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发泄了一通怒火,待看到儿子这样痛苦,不由得颓然坐下。
“儿啊,为父是有心取而代之,但,”他抹了一把脸,哀叹,“国君之命,譬如刀刃架在脖颈之上,为父,为父不得不从……”
第111章 蜜糖□□
仅仅就在赵谌父子失踪第三天,绛城就派来了一队百人的内廷卫,廖霆接了玉卷轴,打开一看,正是命他彻查亭伯赵岫之死。
廖霆当即离开军营,带人前往府城,围住了将军府。
丁方和一众亲卫拦在大门前,看着廖霆怒道:“我还敬廖大人是个人物,怎地也开始不分青红皂白起来!”
廖霆面色平静,伸手制住一旁要拔刀相向的内廷卫:“丁方,你莫要忘记,咱们不论出处,终归都是赵国的臣子,效忠的对象是国君,而不是大将军。”
丁方额头青筋直绽,偏咬牙忍住没有再说,这时候,他但凡多说一句,郎主头上就能多出一项罪名!只是,廖霆与郎主同在西关七年,如今国君一道玉令,竟就能围住将军府要搜所谓罪证,当真让人齿冷……若是郎主在这里,廖霆焉敢如此!
他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沉着脸带人退到一边,算是妥协了。玉令来得这般快,显然早在
廖霆见丁方退让,心知对方不过是因为甲逊等人困在了军营,一番权衡之下的暂时让步。他也不在意,挥挥手,一众内廷卫便蜂拥涌入,站在中庭的几名婢女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也不敢乱动。
芳绫垂首站在立秋身旁,心里一阵阵打鼓。那东西,她早烧掉了,按理说府里该没什么证据可搜……不过内廷卫想要证据也简单得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懊悔地咬唇,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该坚强些,至少要拉住大郎,叫他别为了自家卑微之躯涉险……
内廷卫从后院搜出东西的时候,大家都并不吃惊。
“什么东西?”廖霆低头看向地上的小包裹。
“大人,是一包血衣。”
丁方鄙夷地看着他们,目光森冷,连话也懒得辩解。芳绫几个也是。什么血衣,这种东西,当真是想要嫁祸多少都可以,哪怕泼点猪血上去,也能说是血衣呢!
廖霆却不慌不忙地用刀挑开那包袱,里面的黑色衣服凝着干涸的血迹,大片大片就像黑色污迹一样。黑色的衣料质地极好,还绣着紫色暗纹。
他侧头问道:“包袱从哪间屋子搜出来的?”
拿来东西的内廷卫回道:“左数第三间。”
将军府所有的人都看向站在婢女最前面的女子,立秋。
廖霆便也跟着看过去,眉头一挑:“立秋?”他也识得立秋,脚步慢慢踱过来,抬高刀上挑的那件黑色衣服,问她,“这衣服一看就不是外头买的,只消翻出你们各自的针线对比一下,就知晓到底是谁的手艺……既是从你屋里搜出,不如你来告诉我,这衣服究竟,是哪儿来的?”
芳绫眼底震惊,她盯了那血衣好几眼,差点站都站不稳。
那衣服……那衣服是她绣的呀!难道真的是当晚的血衣不成?!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就见一向淡然自若的立秋,竟然直接跪了下去,浑身发着抖道:“廖监军,这、这的确是大郎那晚杀人时穿的衣服……”
“立秋——”芳绫大喊一声,朝她扑过去,“你到底说得甚么!”
立冬立夏和芳锦都已经软在了地上。
“拉住她!”廖霆不耐烦地摆手,两名内廷卫立刻拽住了芳绫的胳膊,强行将她按在地上。
立秋似乎没见着同伴不敢置信的表情,也没听见周遭声响。她抬起头,眼睛带着泪道:“大郎杀了人回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郎君将这个包袱递给奴婢,叫奴婢到灶间去烧了……奴婢本是要去的,包袱里却在滴血,到了灶间发现里头有个婆子在烧水,就吓得回了房间……灶间一天到晚断不了人,奴婢胆子小,后来索性就藏了起来,想着只要没被发现就没事……”
其他人也就罢了,丁方却知道,血衣是郎主亲手交给立秋的,大郎事后也去灶间确认过,可见是立秋撒了谎,将血衣替换了出来,还藏到了自个儿房间。
内奸竟然是立秋!丁方握紧手里的钢刀。
就在这时,又一名内廷卫匆匆从后院走出,手里攥着一样东西交给廖霆,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廖霆看向立秋的眼神立时又变了。
丁方眼睛尖,在看见廖霆手里是一封信时,就脸色大变。
廖霆拆开信扫了一遍,便冷笑一声:“的确是赵谌的字和私章,竟与犬戎大王子有来往,可见实有不臣之心!”他看向立秋,“这种东西因何又在你处?”
跪在地上的女子抖得更加厉害,看起来仿佛害怕至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丁方再忍不得,一众亲卫百来人拔了刀,就在中庭和内廷卫对峙起来。
他拿刀尖指着廖霆,厉声道:“廖监军,纵然郎主下落不明,也不是你等可随意污蔑,现下说的话,小心他日用血来偿还!”
赵谌这些亲卫跟随他阵前杀敌,个顶个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将,如此一言不发地举刀面向内廷卫,雪亮的刀尖齐刷刷对着他们。内廷卫毕竟都是去了根的阉人,见状都被杀气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廖霆暗自叹了口气,抖抖那封信收了起来,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侧两人就上前押住了立秋,把她绑了起来。
“廖某身负陛下重任,且身为内廷令,赵元谋杀宗室廖某不得不管,”他对丁方道,“至于大将军逆谋一事,事关重大,廖某会将信件人证呈到廷上,由陛下裁定,所以丁校尉也不用威胁廖某了。”
说罢,一行人干脆地撤离将军府,立秋被迫跟着离开。
芳绫一得自由就踉跄着扑到门口,眼睁睁看着立秋绑在马上远去,那条纤细的背影一直未曾回过头。她失魂落魄地转头与丁方对视,喃喃道:“立秋……立秋怎么会——”
丁方年轻的面孔上却一反刚才的戾气,反而表情平静,目光深沉。他缓缓归刀入鞘,眼神若有所思。
“小四?”一旁的亲卫低声喊了他,“咱们可怎么办?”
“郎主回来前,大家只管守好了将军府,”他沉声道,视线环顾一周,“再有像立秋那样吃里扒外的,老子亲手剥了他的皮,剁了骨头去喂狗!”
在场亲卫肃然噤声不提,几个婢女婆子都簌簌直哆嗦。立夏立冬毕竟年长些,白着脸过来扶了芳绫。“丁方,那信……”
“信是假的!”丁方急着回军营,不耐烦安慰几个女人,“你们老老实实守在家里,郎主和大郎很快就会回来!”
西关眼见就要掀起轩然大波,远在山脉另一侧草原上的赵元却浑然不觉。
他们来到多兰家的第二天,赵谌醒过来一次,又再次昏睡。多兰阿爹说他没事了,赵元又守着他过了一日。
这天早晨,赵元靠在草堆旁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有人正在抚摸自己的额头,熟悉的感觉让他还不曾睁眼,嘴里就喊出了“阿父”两个字。
然后他就惊醒了。
赵谌嘴唇发白,单手撑着毡毯,坐起来看着他笑。
“阿父……”赵元愣愣地瞅着他,半晌狂喜地大叫一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阿父你终于醒啦!”
赵谌箭伤未愈,叫赵元这么一扑险些倒下去,但他还是紧紧地环抱住少年,将对方更紧的拥入怀里,身上虽然痛,但心里却反而十分满足。
“这几天,让你受惊了,”他声音沙哑道,“是为父的不是。”
“阿父没有不是。”赵元咧咧嘴,靠在赵谌厚实的肩膀上。他越过肩膀看见白色的绷带,才反应过来自家爹还受着伤呢,但是心里又舍不得离开,权衡再三,最后悄悄地松开双手,只小心在赵谌的衣服上蹭去了眼角的湿气。
赵谌给儿子的小动作弄得心里软成一团。
他伸手捏住赵元的尖下巴左右摆了摆,仔细端详,见少年不过三天脸就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下巴尖得膈手,一直飞扬跋扈的浓眉下意识地皱着,加上眼睛底下的青痕,总给人一种疲倦不堪,十分忧愁的感觉。
赵谌这辈子,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宠过,就是赵元。他对赵元那是掏心剖肺,时时刻刻都得搁在眼睛前面看着守着,含在嘴里都怕人给含化了。虽然赵小元随他到西关这么些年骑马打仗吃了不少苦,但从来也没有露出过像他眼前这种愁苦的表情。
他的心,简直如同被人用马刀一下一下地割裂,疼得不行。
赵元反被他爹的眼神看得极为不自在,下巴晃了晃,结果还没甩掉大手。
“阿父?”
赵谌吸了口气,松手把人重新抱进怀里。他用长满胡渣的下巴摩挲着赵元的头顶,环视四周,问道:“这里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