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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不对,我的手掌下,他的心脏,隔着一层裹伤布,这么近,似在我的手心里跳动着。
我一走神儿,李郎中轻咳了一下,我侧脸,见他正期待地看着我,我忙说:“以心跳的速度,大力下按一寸半左右,三十次一组,做上至少十组吧。”
他等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不按哪?”
“我这位小弟受伤,我怕他……”
“那就按我吧。”说着,李郎中就要脱衣服躺下。
我只觉有什么一触我手背,忙低头,见佑生的右手,正轻按在我的手背上。我转头说:“别麻烦了,看好了,我只做一两次!”
再低头,佑生已挪开了手,真够快的。我对他说:“你忍一下。”然后大概地按了两下,每次佑生都哼了一声,听得我手软骨酥。
李郎中说:“我也来试试。”
我拦住他,“得了,按坏了怎么办?”
他愣神儿之间我又说:“虽然大力按动可更深地挤压心脏,但也不要过狠,你把肋骨按断了,人家活过来也不会好受。”
第五章◎寻医(5)
他连连道:“正是,正是啊。”
我抬起手,“这样的按摩可使心脏得到平常二到四成的血液,是否心脏能凭借这少于一半的能量重新启动,实在要看那人的福分了。但有此机会,聊胜于无。”
我又拍了一下手,“下面就是如何把空气打入肺部了。在发达的异国他乡,人们用一种像泵一样的机器,把空气压入肺部,而紧急时,我们只能用嘴了。”
说完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当场傻在那里,我一定面色古怪不堪。
李郎中等了半天,终于问:“如何用嘴?”
我垂头丧气地说:“自然是嘴对着嘴,使劲儿往里吹气了。”
“如何如何呢?”李郎中眉飞色舞地问。
我对着佑生沉痛地说:“小弟呀,为兄我要冒犯一下了。为了天下苍生,你就牺牲一回吧!”
佑生好像抖起来,大概是给吓的。
我对李郎中说:“先微抬下巴,让头后仰,然后捏住鼻孔如此。”我用左手食指和中指轻抬起佑生的下巴,右手捏住他的鼻子,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佑生反倒不抖了,平平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接着说:“深吸气,两人口唇相贴,不留缝隙。施救者用力把气吹入另一人的口中。以呼吸的频率吹两次,然后按心口三十次,交替行为。”
李郎中两眼灼灼地看着我,我叹息一声说:“看好了,我做两次。”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密地覆盖上佑生微张的嘴唇,用力吹了进去,马上离开他的唇,吸了一口气,又紧贴上,再吹了一次。
他的嘴唇还是有些凉,真是柔软动人。我忙放开双手,直起身说:“如此这般了。”我脸觉得有点儿烫。
李郎中若有所思地说:“有些不妥……”
我也叹息道:“是啊,你们这里男女大防甚严。你这么来一下子,对方若是个未婚的女子,你大概就得娶了她;若是个已婚的,你有性命之忧;若是个男子,你大概少不了被暴打一场。”
李郎中和佑生同时哆嗦了一下。(佑生:我的确该……)
李郎中微摇头,“若是为了救命……何种情形,该施此术?”
我回忆着,“有时是溺水者被救上来,没了气。有时是莫名昏厥之人。”
李郎中思考着,“有理,尤其是溺水之人……你所说的机器,倒是不该太难,我们所用的风箱就可改一下……”
我答道:“对呀,只需注意轻重缓急。不要太强了,打穿肺叶或把多余的气打到胃里,引出胃中浑浊物,呛到肺里,诸多麻烦……”李郎中皱眉撅嘴,深思不语。
我双手背向身后,环看四周,不禁感慨道:“日后云起若有发达之日,定建立百医堂于全国各地。广搜天下医书,与所有郎中共勉,统筹收入支出,堂中设专家研究组。像李郎中这样痴迷医学研究之人,平素只需看疑难病例,余下时间可专注研发新的医疗手段和设备,惠及百姓多矣。”(不过是抄袭连锁医院和专家制度罢了。)
一转头,见李郎中正神色兴奋地看着我,“任先生果然不同凡响,是我知遇之人哪!此乃我平生所愿!刚才我还不信先生的非凡才能,深感惭愧。我日后一定听从先生的安排。”
我一笑,“好,就这么定了。若我成就,李郎中此处就是我第一家百医堂!”我与他啪地击了一掌。
我现在只有二两银子,还得等他一会儿给我才能拿得到。我弄不清为什么有这样的豪情,只觉得天下早晚在握,我只是在等待时机。
佑生躺在那里看着我,肿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扶起他,给他的运动衫拉上拉链,又把羊毛衫穿好。李郎中拿来一件长衫,我替他罩在外面,把他的头发拿出。李郎中又递来帽子。我打开背包,找到梳子,给佑生梳理了一下。我向李郎中要了根带子,把佑生的头发在头顶扎好,为他戴上了帽子,遮住了他大半个脸。
李郎中在那里看着说:“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第五章◎寻医(6)
我说:“不是。”
李郎中说:“先生如此待人,日后定能泽济天下世人。”
我哈哈笑起来,“我要是这么待天下世人,非累死不可!”
李郎中又说:“刚才我就是被先生的笑声所摄,如此豪迈飒爽。今日得见先生,确是三生有幸。”
我一摆手,“李郎中过誉了,若引我为知己,请直呼我云起就是了。”
我转身打开背包,拿出一颗巧克力豆,想了想,又拿出一根塑料纸裹着的巧克力棒,转身对李郎中说:“那根香蕉一定要尽快食用,剥开外皮食其中心即可。记住我说的,皮可捣碎敷伤。这是我说过要给你的巧克力豆,不要长留,尽快吃了。这里面是一根巧克力棒,此时天下,唯我有之。(不会再地震了,没别人了。)你用剪刀剪开外包装纸,把里面吃了。也不要留得太久,会化掉的。但这外包装纸不要扔掉,这就算我任云起的‘云起之令’了!日后不管是谁,拿了这信物来见我,但凡我云起有援手之力,必不辞相助,就如李郎中今日慨然助我一般!云起在此谢过了!”我把东西递给他,并低头一抱拳。
李郎中接过东西,眼中似有泪光,也想抱一下拳,可手到了半空,转身出去了。一会儿他就跑回来,手里拿了银子放在我手中说:“我本当倾家相助,但又怕那样辱没了云起。这里是纹银一十二两,二两是我许诺的,十两是我借给你的,你不必推辞,日后还给我就是了。”
我脱口而出:“知人至此,难怪是一方良医啊!得遇李郎中,我云起何尝不是三生有幸。”
要知道没有人喜欢被施恩惠的感觉,所谓小惠是恩,大惠成仇也。李郎中听出我知恩必报的许诺,不愿以施恩的姿态助我,也不愿给我太多的钱让我难堪,实在是用心良苦。
我重把背包让佑生背上,然后背他出门走到马前,放下他,又从后面抱起他卧伏在鞍上。李郎中奔出屋,递给我两个小瓶,“这是给你小弟的,每天涂抹,可减轻些疼痛。”我忙感谢,接了放入背包。他站在那里,似有不舍之意。
正在此时,门口有人喊:“李郎中在吗?”
李郎中看也不看门口,张口说:“诊费十两起。”
门口人说:“好好,快快……”
我笑道:“暂且别过。”
李郎中说:“云起走好。”
我牵了马,走出门外。
第六章◎讲书(1)
走出李郎中的门,我牵着马,慢慢地在街上走向那个给我指路老者的小店。有了银子,准备在那里吃点东西。
佑生得到了医治,我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情愈加沉重。如果李郎中说佑生不能骑马,我就绝不能再让他冒这个险,虽然他肯定又会来那套“我行”其实不行的伎俩。可买辆马车,谈何容易啊!即使只是一个没有遮挡的平板车,也不是十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
正苦苦思索之际,听佑生轻声问:“你在何处学得那,心脏大法的?”
我抬头看看,四周无人,他的头垂在我肩膀旁的鞍边,好可怜,就小声答道:“在上大学时,参加过一个学习班。”
他又问:“你是,怎么,学得那,吹气之法的?”
我一闪念,看透了他的狼子野心,就咬牙说:“说来话长。我那一日的班中,只我这一个女子。学到吹气法时,老师只好让我和一位男生互相学习指导。原说好我先吹他,他再吹我。可是我扒着他的嘴,一口气吹进去,他就晕厥过去。老师无奈,又指定了另一个男生。谁知,我一口气,他也昏过去了。结果,我吹了七七四十九个男生,统统倒地。到第五十个,也就是班中最后一人,我精疲力竭,没有把他吹晕过去,方才得到老师首肯,得以出门。这么多年,我技艺生疏,不知刚才吹你时,你是否感到眩晕?”
他半天没言语,最后颤声道:“确是如此。”
我哼哼冷笑了一声。忽然想起刚才李郎中说他的腿早晚会毒发,大概……心中一下难受起来,咬了下牙说:“什么确是?我们用的是假人,必须吹到胸部指示标上升一寸才可。连吹三十次,累死人,哪有随便吹一下那么容易!”
他停了一会儿,轻轻说:“你是不愿说谎么?那刚才如何……”
我笑道:“除了我是还俗和尚与你是我的哑巴小弟这种无足轻重的名称外,哪些是谎言?心脏起搏术的确如我所示,香蕉的功用也如我所说,名贵的巧克力的确曾价比黄金,你别告诉我你朝皇帝曾享用过。”
他轻笑道:“的确不曾。胜读十年书和千金难买,倒也非妄言。”
“嘿,挤对我是不是?”
他又想想,“那你为何说我是你的哑巴小弟?”
我说:“你一开口,人们就会知道你与众不同。你哪怕只说一个字,也能露出马脚。至于小弟……哼,我比你见多识广,叫你声弟弟也不亏了你。”
他哽了一下:“你……”
我打断他,“我是毁你不倦的。”可我停了一下,又说,“小弟弟更容易赢得人们的信任和爱护。”可气!我现在可太心慈手软了。他这才低笑了一声,没再讲什么。
我叹道:“其实人生所在,就是怎样用我们的所学来达到我们的目标。活学活用尽在我们。我讲了一个故事,换来了你的治疗,我还可以……”我脑中有了个主意,一拍手道,“我还可以讲个故事来挣到我们需要的马车。”
他努力抬头说:“不可贸然行事!我已得到治疗,就……”
我一挥手,“不必多言了,我意已定。你说话的时间过去了,现在你又是哑巴了。”说罢,把他的头轻轻按了下去。
我们到了那个老者的小吃店,要了两碗粥粉汤面之类的东西。这是我来这里的第一顿热饭,但因为心中想着我要干的事,真是说不清我到底吃了什么。佑生吃得很少,只用勺缓慢地喝了几口,就放了勺,留下了大半碗。想到我将进行的大事,我一仰头,把他剩下的都给喝了。
饭后,我又向老者买了二十个馒头,背包里放了五个(大概明天就都起毛了),要了一个布袋把余下的装了。问清楚这镇里哪里卖马车和哪里是最热闹的地方,背着佑生出了小店。
我牵着马,马上驮着佑生,先走到马车店。看准了最便宜的板子车,和老板说好了价钱,然后又向老者所说的热闹地方走去。沿途的人渐渐多了,有些人盯着我们看,有的还指我们。我不理不睬。
第六章◎讲书(2)
到了那地方一看,我心中喜悦。只见一棵大树立在一个小平场的边缘,环着场子有茶馆、饭馆之类的店铺。沿途看来,这确是这小镇最繁华的地方了。
大树下坐了一帮流浪儿童,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们。我牵马走过去,提了馒头袋子,到了小乞丐们面前,一人递了个馒头,微笑着说:“孩子们,帮叔叔我(真别扭啊)一个忙,可不可以?今晚我再请你们吃馒头。”他们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正色道:“你们去各处大声喧哗,说有一位远方来的还俗和尚,名叫任云起,曾游历五湖四海,胸中有无数轶事奇闻。今日午时三刻,将在此大树下开讲神奇史事,战争风云,曲折往复,精彩无比。首场免费,后面不想听的就不要交钱了。你们帮了我这个忙,一会儿可以来维持秩序,免费听我演讲,晚饭还有馒头。”
他们一哄而散。
我一把抓住了一个样子挺机灵的小男孩说:“你去李郎中处,说刚才与他交谈的云起将在这镇中大树下演讲精彩故事,让他带了笔墨纸砚,一桌一椅,另加一小块木头前来帮我搭台子。”我算赖上李郎中了,没别人哪。
我转身抱下佑生,让他倚树坐下,然后把马拴在树上。回身到他身边坐下,等着李郎中的到来。
这里我介绍我一个独特的家庭背景:我的父亲乃一个不可救药的京剧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