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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韶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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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盒去哪了,与我有什么相干。同是做丫头的,偏她是个人,我就活该遭人作践了?”

    “你扯谎——”宝落重重将脸盆放在廊下,一步并做两步走,道:“今儿主子和张大夫说话的时候,我分明见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回廊角里,我转身送了张大夫,主子的胭脂盒便不在了,不是你拿的是谁?”

    隰桑一听便急了,一时又辩驳不开,因而恼羞成怒,一头滚在宝落身上,宝落一个踉跄,便被隰桑撞翻在地上,隰桑恨道:“我何曾偷过什么胭脂盒子?你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偏还要拉上我做垫背的!你就偏容不得我在这院子里。”

    “好了,都起来!”未挽心下愈发烦躁,“隰桑,哪里由得你在这院子里大喊大叫的?你若这般,便收拾东西出院子去!哪个奶奶太太要你,你便跟了谁去。”说罢,便往屋里去。

    隰桑跪在原地,哭得肩头一耸一耸,诉苦道:“主子,您怎么也糊涂了?隰桑就算是有胆子,也断断不会偷主子的东西。”

    “你闭嘴——”未挽头也不回,“吵着爷可怎么办?今儿的事我暂且不追究,你下去罢。”

    隰桑受了委屈,只道是未挽和宝落两个合起来折辱她。又因自觉哪里都不比宝落差,却还要受宝落的眼色瞧,当下心里便愤懑不甘,陡然生了罪恶念头。

    一进屋,就听见渊沔在落地罩后咳嗽。未挽平复了心情,才端着一碗鹿肉江米粥进去。

    “你真没用——”渊沔气喘吁吁地仰面躺在炕上,目光涣散失神地望着炕罩,“连个下人都降不住。”

    未挽头一低,轻声道:“因为妾身从前也是做奴才的,自知其中百味。”

    渊沔“哼”了一声,推开未挽递来的银勺,讥笑道:“你也就是天生的奴才命,嫁给我,还不如旁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小厮,你这辈子,也是够凄凉的了。”

    未挽听后,不怒反笑:“是啊,天生的奴才命,幸亏嫁了四爷,好歹做了几天主子。不然这一辈子,便是真的白活了。”

    渊沔听出其中讽刺,一把钳住未挽的手腕,几乎咬牙切齿:“你知道我活不长了,就说些毒话来气我,你是想让我早点死!”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未挽轻而易举地抽手逃脱他的钳制,眸中隐隐有泪,“爷扪心自问,妾身待爷如何?爷脾气古怪,妾身虽是当过奴才的,但还是个有心有肺的人。倘若爷待妾身稍稍好些,妾身何至于如此?夜里怕爷有急,便夜夜守在炕边服侍,爷还有什么不满呢?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譬如画,譬如猫,爷都要亲手毁了去。妾身自觉不愧,怎知爷原来是个无心无肝之人!”

    渊沔一怔,幽幽道:“我是无心无肝之人……”

    未挽一把掀帘出去,见宝落正拿着她的胭脂盒放进镜台上的紫檀匣子中,不由怪道:“不是在这里吗?”

    谁知宝落狡黠一笑,瞥了一眼外面,低声道:“还不是要教训教训隰桑那丫头,近来她的脾气忒大,不当众给她个大嘴巴子,她还不得骑到主子头上来了?”

    未挽只感到头疼欲裂,也知宝落是好心,但到底是错怪了隰桑。

    宝落一见未挽有懊惋之色,便知自己做得过分了,忙道:“隰桑还在门口跪着。”

    未挽一怔,遂起了身至门口,果然看见隰桑仍跪着。

    “主子可是知道隰桑的冤屈了?”

    未挽不说话,只将她搀起来,柔声道:“原是我今天心里烦,错怪了你。”

    隰桑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破涕为笑:“有主子这句话,隰桑便不觉得委屈了。主子心里不舒坦,可去蘩园里瞧瞧。春天了,花也开了。”

    未挽本就为渊沔的病在心里添了一刺,方才又是融华,又是隰桑的,又在心上另添一刺,听到隰桑提议,也没细想,并不带着宝落,便往蘩园去。

    谁知未挽前脚走,隰桑后脚就去了老祖宗房里。

    梨落守在门口,一见隰桑双眼红红地来了,忙在门口拦住她,疑问道:“你是哪房里的丫头?老祖宗和大太太、二太太还有二奶奶在说话呢,有事一会再来罢。”

    隰桑又落泪了,口中戚戚道:“姐姐有所不知,我是四奶奶房里的,今儿早上张大夫来过了,说四爷不好,也就这几天好活了。劳烦姐姐进去通报一声,也好叫我放心。”

    梨落一听,哪还敢拦着?便脚步匆忙地在碧纱橱外报:“老祖宗,四爷——四爷怕是不成了——”

    老祖宗惊得一把掉了手里的珊瑚珠串,幸而疏娱看在眼里,倒还冷静些,“死丫头,整日里混说什么?”

    梨落委屈道:“二奶奶可是冤枉死我了。是四奶奶房里的小丫头来报的。”

    疏娱一壁抚慰着老祖宗,一壁凛声道:“叫她进来,浑说一个字,翘掉她的牙!”

    隰桑一进屋,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张脸上泪涕交杂,“老祖宗,早上张大夫来看过,说是不知怎么的,四爷身体突然不好,也就是这几天了。”

    疏娱目光一冷,道:“扯谎!若是四爷身上不好了,请安的时候,你们奶奶早该说了。何苦你来报?”

    隰桑被吓得连磕了几个头,道:“要紧处就在这儿了。我想着是赶紧来报老祖宗,谁知主子拦着不让,还说着‘本就是将死之人,还在乎是哪天死的不成?’,又说‘要是我知道是谁偷偷说给老祖宗,仔细他的皮’,我被主子唬得懵了,一时不敢来报。直到刚刚主子打翻了药碗,摔门出去了,我才得空来告诉老祖宗的。”

    那厢二太太已脸色煞白,恸哭起来。大太太左右劝慰着。

    “放屁!”疏娱一巴掌扇在隰桑脸上,道:“这话是你们奶奶说的,还是你浑说的?”

    隰桑又在磕头求饶,道:“奴才万万不敢欺瞒二奶奶。”

    老祖宗挣扎着由炕上下来,疏娱忙上前搀着,轻声道:“老祖宗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去瞧瞧沔儿,可怜见儿的孩子。”老祖宗由梨落和大太太扶着出了门,二太太只觉脚上轻飘,双腿一软便直直倒了下去。

    “蓉落——”疏娱支住二太太,“快扶母亲上炕躺着。”

    一切安顿,疏娱这才看了隰桑,双眼一眯,道:“你这狗奴才,欺上瞒下,若是被我发现你心里的猫腻儿,我叫你死。”

    说罢,抽身离去。

    隰桑身上寒气肆虐,无力瘫软,一下子伏在了地上。

    大方砖溜光剔透,映出她的双眼。
第 014 章  八拍蛮(上)
    一大早,疏娱便来了。

    “老祖宗。”疏娱坐下,湉湉笑着,“今儿这火气是下去了罢?您晚上睡得好,可有人便受了罪了。”

    “你也要为这不识抬举的丫头说话。”老祖宗横了她一眼,道:“与你们都是什么关系?泽儿和你都来求我饶了她,我偏不依。”

    “谁要为着个没理儿的人求饶?”疏娱瞥了一眼窗外,道:“我是为着梨落丫头求情呢。您是好睡了,可苦了梨落了。我来的时候,见梨落丫头倚在柱子上打盹儿呢,眼下乌青乌青的。”

    老祖宗这才想起梨落来,“我竟浑忘了,你快教她进来。”

    疏娱“哎”了一声,便自己出去叫梨落了。

    “梨落。”在廊下的梨落转身一拜,“二奶奶。”

    “老祖宗心疼你了。”疏娱笑着挽起梨落的手,口气中有着怜惜,“快进去歇一会儿。”

    梨落瞅了一眼还在庭中跪着的未挽,疏娱一见梨落如此神色,心下清楚,忙笑道:“这里自是不用你来看着了,快进去见见老祖宗,晚了可不还要怪罪我了?说我办事不利落。”

    待梨落进去,疏娱才走到未挽面前。

    未挽垂着头,看见一双湘妃色绣鞋,丝丝缕缕的金银线穿织成一幅玉堂富贵。

    “我将梨落引开,就是要对妹妹你说几句话。”疏娱弯腰低声道。

    “嫂嫂请讲。”

    “我瞧着妹妹是糊涂了——”疏娱微凉的气息喷在鬓边,“虽说四弟常年病着,老祖宗和大太太也不见得有多待见,但是起码还有个生母二太太,听得那句话慌得昏过去,她这样一闹,哪有不罚你的道理?我劝妹妹平日里还是要仔细些,防着自己那些个心怀鬼胎的丫头。那个隰桑,可是你屋里的不是?我就是说妹妹糊涂了,什么人都不提防着,任着一个丫头兴风作浪。”

    “她是与宝落心有嫌隙,才想到如此方法害我。”未挽一想隰桑,不免身上发冷。

    “我看她是狗急跳墙!为了攀着藤枝儿往上爬,连脸也不要了,这么个黑心东西,落在我手里——”疏娱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色,“割了她的舌头。”

    未挽浑身寒毛战栗,抬头看她时,她已换上了笑,愈发贴近耳边,道:“这要跪到什么时候去?我替妹妹说两句。”

    疏娱一进屋,便面色紧张的在原地直打转,老祖宗被她绕得头晕,问道:“怎么了?”

    “刚才四弟房里的隰桑来了,面色很不好,我便问了原由,这不问还好,一问我的心都颤了。(。pnxs。 ;平南文学网)”

    老祖宗转着珊瑚珠的手停住,探身问道:“那孩子怎么了?你这样我也害怕。”

    谁知疏娱摸出帕子掩嘴笑了,老祖宗不明所以,见她笑个不停,厉声道:“你这二丫头!耍的什么花花心思?”

    疏娱好容易止了笑,道:“老祖宗难得还这样紧张着四弟。”

    老祖宗嗔怪:“烂嘴的丫头,我不心疼孙儿,还能心疼哪个去?”

    “这便是了。”疏娱笑着坐到老祖宗身边,道:“老祖宗既心疼四弟,如何叫他媳妇儿在院子里跪一晚上?您明明知道四弟除了他媳妇儿能给他喂药,其他谁还能?您这样叫她跪着,四弟便是要吃药也是不能够了。死了个买来的丫头不是大事,但是四弟的命还悬着呢。您要那丫头死,四弟还能有活路?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祖宗静了须臾,继而又开始转着手中的珊瑚串,才道:“我什么时候要那丫头死了?你倒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今儿就算轻饶了那丫头。梨落,你去叫四奶奶起来罢。”

    梨落在碧纱橱外应了一声,出去传话了。

    才到门口,便见渊洄从仪门处来,道:“五爷来了,现在老祖宗正和二奶奶在屋里。”

    但见渊洄没有住脚,反而愈走愈快,不免心下疑虑,也不细究,而是走到未挽身边扶起她。

    “孙儿见过老祖宗。”

    疏娱正和老祖宗说笑,听那声音回过头,定睛一看是渊洄,脸色一僵,起身便要走。

    “二丫头,你陪我在说会子话。”老祖宗看向渊洄,道:“可是丫头婆子们又责难你了?”

    渊洄笑着摇摇头,道:“今早上天气好,我想着老祖宗起来了,便来看看。”

    “既是想着我来的,那就坐罢,陪我们娘俩儿说说话。”

    渊洄在圈椅上坐下,又道:“春天到了,老祖宗可还记得蘩园?里面粉团蔷薇花开得正旺。”

    老祖宗似在回忆,疏娱已经在耳边道:“还不是七八年前,爷和四爷一同在蘩园里植的。”说罢,看向渊洄,冷冷一声笑:“怎么?爷还有这些个闲情逸致?叫柳姨娘知道了,真真是心碎了。”

    “二丫头,待哪天我们得空了,也去瞧瞧。”老祖宗岔开话题。

    “孙儿也还以为没人记得那处园子了。毕竟是二哥和四哥心血,总不能就叫它荒废了,便拿着花锄去园子里除杂草。却不想,有人捷足先登了。”

    老祖宗来了兴致,问道:“谁在那里?真真是兄弟情深了。”

    “是三哥。”渊洄笑容一转,脸上一红,已有腼腆之色。老祖宗见他神色不似先前,疑问道:“怎么脸上还红了。”

    渊洄兀自在一处吞吞吐吐的,疏娱双眸一眯,道:“吞吞吐吐地作甚?不像一个老爷们,竟像个待出嫁的姑娘。”说罢,眸中厉色俱散去,娇媚笑起来。

    “园子里花丛中还躺着个女子。”渊洄把头一低,道:“三哥背对着我,掩住那女子眉目。”

    老祖宗挪揄道:“死小子,定是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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