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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摧马转回城上,此时木桶已被士兵准备停当,只等我的命令。
拔出腰刀,刀身映着火光滚碎了琉璃妖媚。
大喝:“放!”十几个木桶被滚木车抛射下地,直滚关外。
其中稠密的火油江河一般往敌军的阵营里滚落,转回身,换成火把,对着弓箭手下令:“放箭!”
瞬时,繁星万千,冲入九天之上,下入碧海之中,点起银河千丈。
月斗大如盘,映着万里江山一片碧透,虎骑关外火海澎湃,如长蛇吐芯,吞噬万千生命。
瞬时杀喊之声全变成了一片惨叫,大容国靠前的部队全卷入了焰火之中,就听一阵鸣金之音,数万士兵丢盔弃甲,逃落山下。
虎骑关外只一片火红。
敌军暂退。
坐在我马背后的孩子则是瞪圆了双眼,眨也忘了眨。
急忙吩咐兵卒整理城墙,察看统计损伤,并调集大量滚木雷石以做守备。
自己则是骑马赶回了将帅堂,禀告战况。
此时北门围军也已击退,关中众将军在统计伤亡。
慢慢的就到了四更天色。
忽见一个士兵慌慌张张从外赶来,在袁戎得的耳边嘀咕了一阵,袁戎得脸色大变,急忙过来,轻声对我与袁跻秉道:“元帅,不好了,南城墙那里出了个豁口。
我一听心里也是一紧,连去看袁跻秉。
袁跻秉不愧是征戎多年的老将,脸上并未多有声色,只眉头略皱,对我道:“跟我去看看。”
到了兵卒所引之地,果然,城墙上已坍塌了个七八米见方的窟窿。
我明显的听到袁跻秉倒吸了口冷气。
如此程度的缺口若是被大容国士兵发现,定会蜂拥而上。到时就会成为虎骑关致命的伤口。
现在天色未明,虽能拖一阵子,但天亮之后,又该如何?
修补定是来不及了,那又该怎么去抵挡?
在场的将领脸色黑黄,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袁跻秉正了正神色,对手下道:“此时不可张扬,以免紊乱军心,派人在此严密监视,万万小心。”
士兵领命。
我与袁跻秉又转回了帅府堂,叫来主要负责兵工辎重的官员,询问修补城墙的事情。结果非常不乐观:此等缺口,非十日的功夫绝难工成。
扑通修补难以牢固,根本无用。
实在是没了办法。
从帅府堂出来,月亮仍挂在中天,偶尔抚过一层黑云,死气沉沉。
忽感到一阵寒意,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大麾下只穿了一件单衣,先前是因为领兵抗敌,出了满身汗,现在被冷风一激,不由得就打了个哆嗦。
北方本就极冷,如今更是滴水成冰。
急赶了几步,想回自己的房内加件衣服,却偶尔听到一旁的两个士兵低头议论道:“今儿晚上可真冷。”
“嗯。”
“泼盆水就能冻成个冰坨子。”
“就是。”
听着听着,脑子里似乎就有什么要涌了出来。灵光一瞬闪动,像破土而出。我也顾不得周身的寒冷,惊呼了一声就往帅府堂赶去。
三国时期不是有个冰沙筑城么,难道我就不能来个冰沙补城!
回到帅府堂,袁跻秉还没回去,案前灯火摇曳,照得他苍老的面容恍恍忽忽。
我气息略喘,几步冲到案前,也来不及行礼,径直道:“我有办法了!”
砂石,麻袋,就地取材,来得分外轻易。
袁跻秉向外发出军令,大军立即于关内各处井内挑担井水,送到南门豁口之处。
动静一响,关内百姓也开始帮忙。一时间只见南城往里一条挑水长龙,蜿蜒不见终结。
只不到半个时辰,缺口便已堵好,天气严寒,冰砂相容,意外的牢固结实。
再看,外面依旧还有数千桶水桶未用,我心中一动,干脆吩咐道:“挑水上城,我要冰冻虎骑关!”
※ ※※※※※※※※※※※※※7
天破晓,东方一片红云火烧。
虎骑关城墙内外冰封三尺,阳光一照,碧透晶亮,水晶般耀眼夺目。
放眼望去,关内白雪晶莹,城墙华光迤逦,壮观有如神话。
惊叹,难以言喻。全关将领百姓,一时间竟是为此半晌哑然无声
辰时造饭,众将稍做休息,却听探马来报,关外大容国兵又来进犯。
急忙布置防备。
亲自到城门领军观战。
而此时自是不比昨晚。
冰墙厚重光滑,云梯勾锁难以施用,又成胄甲,攻城无策。
我军准备充分,大容国只攻了一个时辰,便败退了。
袁跻秉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拍着我的肩膀,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他的心情。
只道了三个好。
但这三个好,却让三军四十万人,欢呼雷动。
我又被记上了一件大功。
军功赫赫。
傍晚,与袁跻秉商量。
他道:“冰城虽然是奇策,却难长久,如今我军后路被断,昌舟城内只留了三万军马,实难接应,若是天气转暖,冰雪一化,又该如何?”
我尚未想出办法,只研究了一番,就各自退下了。
正要回到自己的屋子,却在拐角看到了希琰。
他面色依旧不好,身边有个士兵搀着,在院子里慢慢的走。
见到我,先是一愣,尔后脸上就显出了几分不自然。
那士兵朝我行礼,他才不得不对我微微倾身,不说话。
一时竟是有几分尴尬。
我咬了咬下唇,问他:“身子可好些了。”
他点头。
又是无话。
鼻脸间全是冰雪的气息。
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只好对他说:“要好好将养,不打扰你休息了。”
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却听他忽然道:“今天……”
我停住步子,回头看他。
他轻轻笑着,那笑容竟是像极了子煌。
“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一直都很勇敢……”
勇敢?我愣住,转而苦笑。
若是我一直勇敢,就不会到此,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伤人,又伤己。
这是我前世今生都没法挽回的失败。
回到自己的住处,定儿几是从屋里跳了出来,拉住我的手道:“主子,您太厉害了,那些大容国兵还不及您一人的智慧。”
我笑她:“你呀,自从来了军营,就一点模样都没有了。”
她不以为然,一边往屋里拉我,一边道:“您不是一直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么?我呀,只要伺候好您就行了。”
我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屋里,早已燃好了火盆,分外暖和,我搓着手烤了半晌,有个士兵过来禀报:“元帅,压粮官商容求见。”
商容?我略微一愣,他怎么会过来?自从我领兵以来,除了收陆青时就没见过他,一是军务繁忙,二是军中琐事都是史魏书向我报告,对他,就疏忽了。
立即吩咐那士兵,传见,又告诉定儿速去倒茶。
茶还没端上来,商容已经进来了。
多日不见他,清瘦了些,一身淡紫色的官服穿在身上,倒显出了几分俊秀。
招呼他坐下,问:“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他淡淡笑着,抿了口茶,却是反问我:“素闻元帅自幼饱读兵书,商容倒是有一事,想请教元帅。”
“哦?”我眉毛一挑:“是何事?”
他轻声一笑:“是用兵之略。”
第三十八章
“领兵?”
“正是。”他略微抬头,看了眼定儿,便止住不语。
定儿知意,笑道:“主子,今天早上伙头军那里送来了两只兔子,要我收拾了给您补身,我这就去看看。”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这时商容才道:“敢问元帅,可用间之策?”
“用间?”仔细想想,倒是记得有那么一段,“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见,有死间,有生间,不知商大人问的是哪一段?”
商容微微一笑,用小指沾着清茶,在桌上点画,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死字。
“元帅可知何为死间?”
“死间?”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他脸上还是一幅闲淡的笑容:“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死间者。”他轻轻念着,目光流闪。
我心中猛然明白了几分,惊呼:“你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撩起长袍扑通一声就我跪下了,我吓得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他抬起头,眼眸间还是那抹从未掩饰过的倔强:“元帅,商容有一事相求。”
“不管你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元帅不答应,商容不敢起来。”
我无奈,知道商容的心性,高傲倔强,从不低头,今日这一跪,看来定是有所苦处,便问他:“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他才抬头,清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抹似有似无的惨淡。
“元帅可还记得曾让华御史带过一幅画给为臣?”
画?我略微回想,记起了,是从前要余若兰画的一幅。
当时让哥哥给他是别有意图,此时也不好直说,只淡笑着点了点头。
商容才继续道:“既然是您带给下臣的,那臣也就不再隐瞒,请元帅您替下臣照顾若兰。”
他念到若兰这个名字,语调竟是温柔的不可思议。眼中流露的全是如月如水的光泽,这种光泽我是万分熟悉的,思念,还有爱恋……他对余若兰,是倾了全心的……
“我与若兰同在宫中,自然会照顾他,你先起来吧。”
他摇摇头,弯下身,给我重重磕了一个头。
“那臣下与若兰的性命,就交托给您了……”
※※※※※※※※※※※※※※※
商容对我献出了一计。
用间。
死间。
所谓死间,就是故意制造虚假情报,让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传递给敌人,使敌人上当受骗,但万一真相败露,我方的间谍不免会被敌人处死。
商容要做这个间谍。
“大容国受虎骑关之灾,军草粮用多有不足,若是此时以粮草为饵诱敌深入,倚虎骑关之天险,自会将敌军一网打尽。”
商容从袖子里抽出了虎骑关地图,道:“虎骑关两面环山,均为断壁,可派劲弓强弩守于山上,滚石雷木置于高处,到时万箭齐发,就算敌人有千军万马,也绝难逃脱。而我则是以诈降之名混入敌营,施计引他入瓮。”
我沉默不语。
他以为我在犹豫,道:“元帅不必迟疑,若是您肯信我,我定保他中计。”
我又怎会不信他,他心中想些什么,我早已猜透。
轻轻点头,拉了他的手。
他像是受了惊,浑身一颤。
我对他道:“只要我在宫中,就自会护她周全,你安心吧。而且……”我静静的看着他:“也包括你在内,你是子煌亲点的状元,还未为国尽忠,我不许你轻生。”
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他却只是低垂着头,声音带了几分沙哑,谢道:“臣,领命。”
送走商容,便歇也不歇,立即去见了袁跻秉,将商容的意思与他说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轻轻一叹。
“商大人这一计,也只能如此。”
也只能如此。
计策已定,便着手安排。商容自我领兵之日起,就一直没跟什么人表现出亲近的样子,又在收陆青时受了几分屈辱。就想由此下手。
叫来陆青,告诉他我的意思。
他憨憨一笑,摸了模后脑勺:“元帅,您说的我都不太懂,不过要说打架咱可是从小打到大的,您放心,绝不给您弄砸了。”
送走了陆青,又秘密叫来军中的暗探询问,火烧虎骑关时俘获了大容国大批军士,有一半排给了商容负责粮草辎重的队伍,其中多少是奸细多少是降兵我也算是清楚,早在他们身边安插下了亲信之人,这次,算是用上了。
告诉他们在军中散播消息,说是商容与陆青多有不合,常犯口角。更说两位元帅重武轻文,对文官多加苛责。
如此布置十几日后,就找了个引因,让陆青与商容大打出手。并将事情弄得沸沸扬扬。
最后闹到帅府堂,袁跻秉自然以军务紧急,不宜整治武将的原因而大事化小。商容愤懑而归。
又过一日,商容醉酒,故意失手引燃了一处粮仓,被袁跻秉捉来问罪。
军杖八十,行用苦肉计,打得商容骨肉模糊。又降了他军中的职务。
然后顺理成章,半个月后,商容带领亲部,杀了南门守军,暗自反出了虎骑关。
一切顺利,只看商容如何定计。
袁跻秉有些担心,问我:“商容此去,可能成功?”
商容的性格我是了解的,更明白他此去意味着什么。也只能默默点头,低声轻喃:“他已经拼了性命不要,又怎会不成……”
与商容约为三日,布置弓弩手准备上山,并广伐滚木,多垒巨石,只等敌人陷入圈套。
我知道商容自会有办法让大容国兵信他。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
只要他留在敌军中以为人质,敌军将领自不会怀疑他所说有诈,定然领兵入关来犯。
然而当我军击溃大容国部队时,他就不免一死。
这些我都清楚。
袁跻秉也清楚。
只是没有人将这些说出来。
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天气回暖,冰雪融化,到那时,虎骑关腹背受敌,又无支援,五十万大军难眠全军覆灭。
一次牺牲换来一场胜利,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谁输谁赢。
就像袁跻秉所说,只能如此。
三日后,先是将奸细捆绑押入监牢,待胜利后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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