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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台急忙跪身行礼,“奴才不敢。只是外头不太平,万一有人冲撞王妃,岂非……”
“岂非什么?”完颜梁冷了眸,一声低冷轻嗤,“该死的奴才,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想去哪就去哪,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谁从这高门大院滚出去。”
音落,完颜梁一脚踹在砚台的肩头,直接将他踹翻出去。
面无悦色,完颜梁冷着脸进门。
远远的,云殇默不作声的伫立,身后随着荒原。
“王妃似乎有些变了。”荒原轻语。
云殇垂了一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砚台连滚带爬的跪在云殇跟前,“奴才该死,惹王妃动怒。”
“本王都听见了,下去吧,叫人多留意。”云殇不动声色。
“是。”砚台急忙退下。
荒原睨一眼快速离去的砚台,敛了眸道,“王妃去天牢见千寻,虽然二人对话并无异常,但此举无疑……有些怪异。”
云殇别有深意的看了荒原一眼,“最近王府上空的鸽子多了些,难免有些不干不净。派人处理掉,本王不想再看见一只鸽子,出现在本王的视线里。”
“明白!”荒原行了礼,转身便走。
清浅的吐出一口气,云殇沉了眸,仿佛犹豫了很久。深吸一口气,云殇想了想独自抬步往外走。
楼止率领锦衣卫出城,领皇命前往南理国。兰大将军府因为少将军与少夫人死于大火,即将出殡,老年丧子真当是可悲可怜。
一时间,京城内有些骚动。
两大事件重叠出现,百姓们议论纷纷。
十三王府不敢轻举妄动,而将军府也无暇顾及朝中之事。纵使楼止离开,京城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有难以预料的风雨。
暂时可保朝堂安稳。
因楼止远赴南理国,是故千寻得了恩典,可以走出天牢。
上午还阳光极好的天气,过了晌午便乌云密布,以至千寻走出天牢之时,下起了绵绵细雨。
“少主?”上官燕蹙眉,“现在该如何?”
站在宫门口,千寻如释重负,“天涯海角,誓死相随。”
上官燕颔首,“我亦如是。”
蓦地,上官燕一怔,骇然惊觉千寻的眸冷到极点。顺着千寻的视线望去,上官燕陡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绣春刀“咣当”一声出鞘,恰被千寻一把按住。
“住手!”千寻低喝,视线却死死盯着那抹身影,持着一把青伞,渐行渐近。
☆、第393章 梅园旧事
“阿寻!”云殇一声低唤,“本王等了你很久。”
千寻晒笑,眸色微冷,“王爷来送伞?”语罢。看了看绵绵细雨,“雨不大,王爷不必费心费神。回南北镇抚司的路我也认得,就不必相送了。告辞!”
“阿寻!”云殇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一定会去追楼止,可是你想给没有,父皇不会让你离开京城半步。”
闻言,千寻骤然转身,死死盯着云殇,“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云殇也不说破,“若……若你真的想离开,今夜三更城门口见。本王。亲自送你出去。”
这话一出口,别说上官燕,便是千寻也眯起了潮冷的眸子。
“王爷何时变得这般仁慈?”千寻冷笑两声,“虎毒不食子,王爷可是更胜一筹。如今还肯放我走?倒教千寻刮目相看!”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横竖本王的话就放在这里,本王会一直等。等到天亮。若你没能脱身,只怪你们缘分太浅。”云殇垂下眼帘,手持青伞徐徐转身,“本王会成全你们,只因你是阿寻。”
千寻站在那里,绵绵细雨纷纷而下,她看见那抹青衣终于消失在拐角处。
曾几何时,她将所有美好的词句都加注在他身上。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却是永远都回不去的过往尘烟……
身后。响起御林军甲胄的碰撞声,伴随着靴子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的沉重声响。云殇的话,应验了!
纵使出了天牢,也走不出京城。
御林军统领胡毅上前一步,“皇上口谕,请指挥使夫人随末将走一趟。”
上官燕冷然持剑,“谁敢动少主?”
“燕儿,等我!”千寻深吸一口气,“烦劳带路。”
“少主?”上官燕心惊。
千寻用力握住上官燕的手,眼神交换间,示意她莫要莽撞。与其两人同进同出。不若留下一人,也算留条后路。
上官燕握紧手中的血蔷薇,站在雨里,看着千寻被御林军围着,重回宫阙。
微微抬头,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雨丝,上官燕定定的望着红墙绿瓦的奢华。
彼时年幼,也曾天真烂漫的以为,这便是世人一心想要触碰的富贵之巅。直到那一年血流成河,她才明白,不过是用红颜枯骨铸就的笼子。
多少红颜悲白发,韶华一去终不回。
也将此心托明月,哪知冷月无长圆。
君心如月,终有盈缺。
深吸一口气,上官燕快步离开所有人的视线。而后找个僻静的墙角,翻身回到宫里。
千寻没想到,竟然去了春燕衔泥宫。
绵绵细雨,腾起薄薄的水雾,将这一片白泥墙都淹没在渺茫的雾气之中。恰如漠北的帝都,带着素雅的迷蒙,神秘而不染尘埃。
所有人都聚拢在外,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胡毅朝着千寻行了礼,“夫人自己进去吧!”
此乃禁地,千寻是从宫里走出去的,自然清楚这里的规矩。朝着胡毅点了头,她这才抬步走进了宫门。
雪白的世界,一眼望去,雨中的梅,含蕊待放。
待这些红梅、碧梅、腊梅等,都一一绽放,整个皇宫都能闻到清雅的梅香。
举宫上下唯有这里,才许栽植梅花。
可见当初这里的主人,何其荣宠,甚至于经久不衰。
这么多年,植梅的规矩,依旧未废。
沿着回廊慢慢走,千寻愣了半晌,瞧着赵玉德持着伞,皇帝就站在梅园中央,神情略显迟滞。
皇帝这是怎么了?
剑眉微蹙,千寻平复了心思,抬步上前,“参见皇上。”
皇帝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开口,“你瞧这院子的梅花,今年会比往年开得更好。可惜今年未雪,若是下了雪,红梅花开愈教人欢喜至极。”
闻言,赵玉德忙道,“皇上,早晚是要下雪的。雨大了些,龙体要紧,万一受凉可怎么得了?”
千寻微微仰起头,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发。
良久,皇帝才缓过神来,瞧了千寻一眼,“起来吧!”语罢,转身走到正殿门口,视线依旧望着那雨中的梅,嘴角竟有一丝莫名的笑意。女华丸巴。
抖了抖衣袂,千寻尽量让身上的雨珠子落地,免教衣衫悉数打湿,到时候冻坏自己。一抬头,却见皇帝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不觉心下一怔。
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千寻,朕只问你一句话。”皇帝眸色微冷,“当日你悔婚,随楼止出征,你给朕的那句话还作数吗?”
千寻凝眸,而后重重点头,“千寻不敢欺君。”
“那朕就信你。”皇帝轻叹一声,“这里,你可还记得?”
闻言,千寻摇了摇头,“不记得。”
皇帝艰涩的笑了一下,难得眼神柔和少许,“不记得?不记得果然是极好的,朕也好想就此不记得这些。偏生得越想忘记,越是不能。年岁渐长,越刻骨铭心。”
“皇上?”千寻蹙眉。
“朕……恨。”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他用尽了一身气力,才能平静的吐出。
千寻不懂,皇帝何以要对她说这些话。何况,还是在这里。
赵玉德轻叹一声,“皇上,保重龙体啊!”
“当年她就在那里,跳了一曲飞天。白雪皑皑,红梅树下,惊为天人。”皇帝置若罔闻,望着梅园笑了笑,宛若沉浸在当年的风花雪月里难以自拔,“回眸一笑间,天地失色,也教朕再也没能忘了她。”
千寻没有说话,只是充当着聆听者,默默听着长者前辈,娓娓道来的风流韵事。
只是飞天二字,让千寻的心稍稍震撼了一下。
飞天舞……
许是巧合吧啊!
赵玉德轻语,“皇上,都过去十多年了,娘娘已殁,这飞天舞再也不会有。”
皇帝稍稍一怔,眼底的光随即黯淡下去,笑容僵在唇边,无温的视线落在千寻的脸上,“赵玉德,把东西给她。”
羽睫微扬,千寻不解的望着赵玉德双手递呈的锦盒。
心,忽然漏跳一拍。
这个是……
深吸一口气,千寻愕然抬头去看皇帝微恙的面色,扑通便跪下,“皇上恕罪!”
☆、第394章 密宗
这个锦盒原就是千寻早前见过的,只是没想到第二次看见,竟然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赵玉德托在手中,千寻已然心惊不已。
皇帝的面部表情极为怪异。说不出是怒是悲,抑或一种无可奈何。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千寻的脸,终于在唇齿间,挤出一丝幽冷的气息,低缓道,“知道吗,朕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总是恨不能当场杀了你。每每他都护着你……纵使如此,朕还是能杀了你,但朕不愿伤了他的心。”
千寻深吸一口气,“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帝没有点破,但千寻也不是傻子。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知道自己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更有甚者。她明白自己九族皆灭源于谋逆造反。
当年的惨烈,她已不想回顾。
这些东西,从未在她的记忆里泛起过涟漪,她也绝不会让过往来主宰现在的命运。
她是千寻。
那个国公府嫡女,陌上春华。早已随着国公府的覆灭而死去。
“打开吧!”皇帝幽然轻叹。
千寻的指尖轻颤,敛了眸中月华。挑开了锦盒。早前锦盒上了锁,这一次皇帝早已卸去了锁扣。
里头没有上次的《千修记》,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本《密宗》。
皇室秘辛,不为外人道也。
里头的内容,千寻曾经看过一眼。当时上官燕在场,及时的制止了她,以至于后头的内容,她未能看见。
心中迷惑,千寻抬头望着皇帝。伸出去的手,到底还是缩了回来,“皇上……”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皇帝看着她,“那就记起来。”见着千寻如斯犹豫,面色越发难看,“你要现在,就必须承担过去。朕,也必须让你知道,你曾经是什么人,而他又是什么人。朕所受之痛,怎能一人独享,你也该承受。”
千寻的眸光稍稍一颤。而后渐渐的暗沉下去。
外头雨潺潺,千寻的心寸寸冰凉。终于打开了《密宗》:女每东扛。
天朝弘宣二十三年,太子云重登基为帝王,太子妃为皇后,侧妃完颜氏为梅妃,入住春燕衔泥宫,兰氏为韵妃,入住广胤宫。改国号为庚庆元年!
是为庚庆帝。
庚庆二年,大将军陌上城出兵南理国,势如破竹,收复边疆失地,南理国求和。
是故谕旨亲点,立大将军陌上城为成国公,世世代代永享朝廷俸禄。其侧室孔氏随夫出征,功不可没,特册为一品诰命女将军。
同年三月中旬,孔氏有孕,擢为国公府夫人。
庚庆三年,国公府喜得千金,名陌上春华。
皇恩浩荡,圣谕赐为华郡主,同享宫阁公主之尊荣,得入住春燕衔泥宫,与九皇子缔结姻亲。
天朝庚庆八年,成国公陌上城反,宫内宫外牵连无数。但凡斩首者上万余人,流放者更甚。
着将军兰辅国钦命皇差,领兵出征剿灭叛逆。
敕令成国公府诛灭九族,长子陌上如玉与四子陌上无双,处凌迟之刑,即刻执行。女儿全部绞刑,得九女陌上春华,系国公府嫡女,国公夫人独女。赐蒸刑,死后鞭尸三日,悬于午门以儆效尤。
国公府上下一百三十余口,鸡犬不留。
时半年有余,得以诛灭逆党。
同年,梅妃赐死春燕衔泥宫,九皇子、十皇子殒。
庚庆九年,元妃因忆子成狂,无力执掌六宫事,着与十一公主云夕凉一道禁足静养。
皇帝念及庚庆二字不吉,于第二年改国号为辛历,是为辛历元年。
国号初改,昭告天下,兰大将军有功于社稷,平叛居功至伟,特赐为镇国将军,韵妃兰氏为韵贵妃。
督造十三王府,许十三皇子宫外居住,得随时出入宫闱之权。
深吸一口气,千寻徐徐抬头,对于上头的那些人,她既陌生又熟悉。梅妃?就是这个曾经独居春燕衔泥宫,宠冠六宫的女子吧!
“皇上?”千寻面色平静,眸无波澜,“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更有甚者,已然是前世之事。那些死的,逃的,都不会回来。”
“可是你回来了。”皇帝说得很轻,轻得若枝头的梅,仿佛还未绽放便已经开始凋零。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