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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雪是个聪明的,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直接将局面将所有的矛盾转移至千寻身上。
千寻也不是傻子,不紧不慢的跪了下去,“徒儿让师父失望了。”
楼止幽冷的转过头看她,眼底的光沉了几分,“你不后悔?”
“徒儿早晚是王爷的人,如何还能后悔?”千寻深吸一口气,不曾抬头去看任何人。
她就跪在那里,宛若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置身事外之人,然则却被世俗束缚,不得自由之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楼止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云殇缓步越过楼止站在了千寻跟前,将千寻搀了起来,“地上凉,你的膝盖受不住。”
他伸手想要握住千寻的手,她却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不着痕迹的避开,“卑职去柴房。”
音落,千寻身子稍稍一侧,视线越过云殇看着他身后的楼止。
羽睫微微轻颤,千寻抿着唇走过去,这么多人在,她想着楼止也不会太出格。走到楼止跟前的时候,她想了想该怎样跟楼止交谈才算妥当?
云殇在,白素雪也在,还有大批的锦衣卫,算是众目睽睽。
“徒儿不想说点什么?嗯?”楼止的声音降至冰点。
千寻莞尔轻笑,右手呈敬礼姿势,而后将右手的食指、中指、小指握住,像是“六”的手势,将小拇指对着自己。
所有人都没看懂千寻在做什么,这奇怪而又滑稽的举动连一旁的云殇都看得云里雾里。
楼止却难得笑了,那张冰封已久的脸上,竟溢出一丝经年不见的笑意。
红袖轻拂,楼止转身走向鸾轿,“哪日作死别想求本座救你!”
千寻笑而不语,看着坐在鸾轿里的楼止,脸上却有种作弄人过后的笑意。笑得很真,真得连她自己都被骗了,连云殇都迷了眼。
帘子缓缓放下,楼止盯着她的笑脸,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渐渐散去。
敛了眸色,他还是那个手握生杀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乖戾,杀戮,不惜血染天下。
穿梭雨中还如此骚包,来救人还如此排场的,怕也只有楼止一人!
鸾轿如来时一般,在雨中飞离,穿过密集的雨帘渐行渐远,底下的锦衣卫缇骑依旧踏马而驰。
彼时还人满为患,此刻人去楼空。
楼止就像一阵风,来了又走,宛若客串。
但方才那股子死寂之戾,便是他已离开深远,仍然教人心有余悸。
白城晕死过去,满脸的血污与惊怖之色。云殇也不多说,只是教砚台将白城抬了回去,楼止摆明了是要给丞相府一个教训,故而就算云殇不开腔,丞相白胜天也会知道楼止的意思。
白素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原本没有聚焦的眸子哭得又红又肿。
千寻走进柴房,云殇站在门口看她,只要她开口,他定然会放了她。
“锁吧!”千寻转身。
他怎生忘了,她惯来不是会求饶的人。
云殇低眉轻笑,看着她惬意的坐在草垛上,叼着草根漫不经心的别过头不去看任何人,不由的轻轻吐出一口气,“落锁。”
清晰的落锁之音,伴随着千寻眸色一沉,美丽的唇角不经意的扯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极好!
柴房幽静,除了满目的草垛有些脏秽,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千寻干脆合上双眸,安安静静的睡起觉来。此刻不睡,夜里就更别想睡。
幽暗的房间内,两个女子压低了声音低语。
“如何?”
“已经在饭菜里下了药,约莫一个时辰就会过去。”
“如此甚好,一定要让她闭嘴。”
“可是……上次没能成功还被看出了身份,只怕这一次……”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无色无味,怎么可能再失手?”
“是。”
“你不想报仇了?”
“不,仇一定要报,只是她上次……”
“愚蠢,她上次纵你其实就是想拉拢你,因为你知道太多,她查不出个所以然,便想利用你。你怎生忘了,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不杀了她,你甘心吗?如何能让死去的人瞑目?”阵找私亡。
“是。”
窗户外头,有黑影快速隐没。
柴房的窗户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便是绿萼的声音,“大人快醒醒。”语罢,伸手便去探千寻的鼻息。
千寻慢吞吞的睁开眼,掸落她的手,“还没死。”
绿萼松了口气,这才取出火折子看清了千寻的面色。
“大人你可用过晚膳?”绿萼略带焦灼。
千寻撇撇嘴,“不吃饭难道饿死吗?”
绿萼心惊,手一抖险些将火折子丢进柴垛里,“大人吃不得。糟了,那饭菜里有……”
“有毒嘛!”千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等你来通知,我早就被毒死了。放心吧,那海棠蠢死了,竟然就把粉末撒在饭菜上头,我挑了有毒的喂老鼠,吃了几口白饭。”
“大人你……”绿萼瞪大眸子。
“放心,我这鼻子这嘴,可是灵得很。小时候爹爹就专门教我如何识别毒物,免得将来被人祸害。亏得老头有先见之明,否则……”千寻顿了顿,绿萼到底是锦衣卫的人,自己是不该太赋予信任的。
然则绿萼此次躲躲闪闪,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说起来她还是亏欠了绿萼的。
见着千寻突然沉默,绿萼凝眸,“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千寻撇撇嘴,“没事。她们还说了什么?”
“大抵是海棠要报仇,然后对付大人您。”绿萼凝眉,“请恕属下无礼,大人其实可以跟指挥使走的,此次委实不明智。如今身处柴房,难保不被人暗害,属下不能常伴大人身边,大人岂非危险至极?”
“得意才能忘形,不置身险地,何来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千寻打着哑谜。
绿萼不解,“指挥使大人今日竟然没有大开杀戒,倒有些不可思议。”
“他……”千寻顿了顿,嫣然一笑,“会回来讨债的。”
“什么?”绿萼越发的一头雾水,“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
千寻深吸一口气,“你不懂不要紧,他们懂就可以了。绿萼,盯着海棠。”
“这话大人说过多回,属下省得。”绿萼颔首。
千寻却煞有其事的盯着她,黑暗中那双眸子依旧璀璨透亮,“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现下的意思是,保护海棠。”
绿萼一怔,“海棠有危险?她想杀了大人您,就算死了,不也是活该吗?”
“她可以死,但不是现在。否则,某些人也太得意了些。”千寻撇撇嘴,“她可是最后的知情人,若是都死绝了,我找谁要答案和真相?”
“大人现在就等着海棠开口?”绿萼恍然大悟。
“没错,该有的证据我都拿在了手里,只等着证供。”千寻笑得高深莫测。
绿萼仿佛要开口,谁知面色陡然一紧,急忙看着房顶。
千寻不是傻子,体内总有一股子不明来由的力量在穿梭,甚至于自己出手的速度力度都大幅度的提高,如此一来她便知晓,是因为楼止那段时间不停的为自己输送内力缘故。
耳朵稍稍颤动,千寻道,“你先走。”
音落,绿萼随即窜出窗户,窗户砰然关闭。
长长吐出一口气,千寻躺卧在草垛上,照旧叼着草根翘着二郎腿,“不请自来,背后偷听,果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啊!”
身旁的草垛明显的陷了下去,四下却没有一点动静。
走窗户都走得这样悄无声息,也就只有楼止一人!
“身居险境还能如此惬意,不愧是本座的好徒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曼陀罗香气,下一刻,薄荷清香陡然侵入她的鼻间,“起来,脏死了。”
陡然一阵风拂过,千寻只觉身子一轻,竟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他怀里。
“噗”的一声,她嘴里的草根直接喷他脸上。
☆、第116章 暗夜海棠
“不是说讨债吗?你打算拿什么还?”楼止抱着她,极度嫌恶的扫过这恶劣的环境,“一股子骚味。”
“师父当这里是猪圈吗?只是柴垛的霉烂气息,何来的骚味。”千寻腰上陡然用力,竟然凌空旋身挣脱落地。连她自己都愣怔了片刻,这还是头一回。她竟然从楼止的手中,挣脱了?
黑暗中她没能看清楼止的表情,却听见他平缓悦耳的声音,“看样子初见成效。”
“狐狸窝没有半分骚味,像什么话?”
“本座的小狐狸,果真越发有趣。”
千寻撇撇嘴,“就算师父自称老狐狸,徒儿也不敢自诩小狐狸。”
“废话少说,让为师白日里陪你演戏,夜里总该补偿为师才是。”楼止负手而立,这样脏秽的地方,他是极为避讳的。若非千寻待在这里,他无奈才会进来。
对于有洁癖的某人而言,这已经是一种纡尊降贵。
“师父其实是想知道,为何要让你与王爷一道陪徒儿演戏吧?”千寻自然知道,楼止是断不会提及云殇。所以千寻自己开口,“事实上,徒儿只是想让白素雪觉得徒儿是被逼无奈才被锁在柴房,如此她才能放心的对徒儿下手。”
楼止挑眉,“如此费心作甚,杀了便是。”
“师父手握生杀,自然可以想杀谁就杀谁。只是十三王妃,丞相府嫡女,若被锦衣卫都指挥使杀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师父能杀了一人,不知可否杀了千军万马?”千寻不紧不慢的说着。
“你想说什么?”楼止冷了声音。
千寻打开窗户,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天,“师父不是来讨债吗?如今徒儿就与你算一算。早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徒儿无意中听见师父与应无求商议,丞相白胜天贪污舞弊,多年来一直想要攀附皇室筹建自己的势力。近期,丞相意欲染指兵部,笼络了朝中不少将臣。”
她回头看他,微光中,楼止眉目如画,不起波澜的脸上,眼角眉梢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徒儿心想,师父左有沐家为挟,右有兰大将军府为害,若是再算上一个丞相府,这三足鼎立的局势势必会受到影响。故而师父早晚会对付相府,如今正好逢着相府三小姐命案,师父表面上不愿徒儿接手,其实是怕徒儿影响了师父原有的计划。”
“虽然徒儿不知道为何师父要改变心意让徒儿接手,但徒儿一路走来,师父都没有出手制止,算不上满意也有几分放心。师父想借着这个案子,斩断十三王府与相府的牵连,而后才能将相府处之而后快。师父有了后招,徒儿自然要加快行程,哪怕以自己为饵也在所不惜。”
楼止低冷的谩笑,“徒儿倒真是孝顺至极。”
千寻靠着窗棂,看着他华贵的皂靴小心的踩着脚下的稻草,而后直勾勾的站在她跟前。他一贯以这种不可一世的姿态俯视她,颀长的身影黑压压的挡住了她所有的光线。
眸色微凝,千寻退后一步,却被他握住了腰肢直接拽近身。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羽睫微扬的瞬间,她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斑驳的剪影落下,遮去了他眼底的幽暗深邃。
那种生冷幽邃,险些将她吸进去。
急忙收了眼神,千寻敛了眸色,“师父为何这般看着我?”
“看似单纯的外表,实则内心黑暗如墨,是为师小看了你,还是太骄纵你?”楼止语速平缓,若琴弦拨鸣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徘徊。指节分明的手在她细腻的脸上缓慢游过,温温凉凉的,说不出来的舒服。
“师父是指徒儿知道得太多?”千寻知道,他越平静越危险。
楼止眉睫微扬,“知道得多倒也罢了,就怕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乖徒儿,你说为师该拿你怎么办?”
“徒儿说是无意听见,莫不是师父刻意为之吗?”他的手顿了一下,她却倒吸一口冷气。
楼止:“然后呢?”
千寻:“师父明知徒儿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故意让赤魅随行保护,其实师父早就疑心白素雪乃是杀三小姐的凶手,却仍旧不动声色,只是想让徒儿坐实罪证然后名正言顺的……杀之。免得落一个滥杀无辜之名,给沐家和兰家联手对抗的有机可乘。”
四下一片冷寂,楼止眯起危险的眸子看她,“越来越像了。”
“什么?”千寻不解。
楼止狡黠轻笑,“为师倒越发喜欢你狡猾的样子。”
“师父不如说徒儿聪慧更好些,狡猾二字乃是师父的专属,徒儿不敢僭越。”千寻学着他的笑,眼睛里晶亮晶亮,“师父是觉得徒儿没把握,所以连夜过来找徒儿探口风。再加上白日里徒儿确实驳了师父的面子,师父过来训斥徒儿一顿,也是应该。”
“话都让你说了,你让为师说什么?”他附在她耳畔呢喃。
“师父可以告诉徒儿,什么时候能松开您的手?”千寻屏住呼吸,他们离得太近,他所有的气息都停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