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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抵着她平躺的肩膀,孩子一样,全然放松,又显得那么脆弱无依。
他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睡颜很安详,长长的睫毛,像被蜻蜓扰后的涟漪,温柔地颤动着。天为盖,地为席,麦影西低下头,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地一吻,也合上了眼睛。
驱车千里,只为了这样的一次深眠,在最明亮干净的色彩里,天地之间,只剩他们。
那一觉睡得格外踏实,梦里都有芳草香甜的味道,可是,也正因为梦太美太美了,麦影西这一觉睡得格外久,等她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咕咚咕咚叫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就这样疏忽地滑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去摸身侧的人,手指却压在了湿润的泥土上,扑了一个空。麦影西的心猛地一沉,刚才未尽的睡意也陡然惊醒,她几乎像弹簧一样弹坐了起来,从嗓子里出来的声音也撕裂到绝望,“皓天!”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如天籁般响在耳侧,麦影西转过头,却见到已经换了衣衫的雷皓天,以及,许多许多人。
天已经黑了,天上繁星闪烁,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堆篝火,穿着各式衣服的人们,正围着篝火蹦啊,跳啊,他们喝着啤酒,唱着歌谣,火焰映着星辉,交相辉映,天上人间。
“怎么……回事?”突然间多了这么些人,麦影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难道他们闯入了仲夏夜之梦,看见了森林里跳舞的小精灵
“我邀请了附近所有的人,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雷皓天坐在她的身侧,将一套红色的民族长裙递给她,“惊喜吗?”
麦影西何时是惊喜,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这个,我重新收回来了。天天挂在你的脖子上,上面还有你的味道。”雷皓天说着,又伸出手,他的无名指上,正套着麦影西上次送给他的那枚戒指,那次琳琅将戒指扔给她后,麦影西并没有将戒指丢掉,而是用红绳串着,挂在了衣服里。
没想到,竟然被他发现了。
见到戒指,麦影西脸色一红,随即生出一丝怨气来,“你说订婚就订婚啊,好歹,也应该有一枚戒指吧……”口中虽然在抱怨,眼睛里却噙着满满的笑,笑容如美酒,几乎要从心里溢出来,再去感染其他的人。
“闭起眼睛。”雷皓天低声道。
麦影西很乖地将眼睛闭了起来,她的手指纤细而冰凉,她以为雷皓天会玩那种老把戏,女主角将眼睛比起来了,再睁开眼的时候,手指上边会多出一枚戒指,璀璨的钻石,一生一世的承诺,永不食言,永不褪色。
可是,她等了很久,那抹冰冷而烂漫的触觉,却始终没有如愿而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几乎地动山摇的轰鸣声。
他的手从她的耳朵上移开,低沉的声音,梦呓般在她的耳垂边吟起。
“睁开眼。”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在她面前,所有的星光与火焰,都已经变得黯然失色。
麦影西被笼罩在一片极璨的焰火里,七彩的华焰,在同时升腾到了浩瀚的夜空里,再绽放出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美丽。
原来美丽,可是恢弘若斯。
滂湃的美,那么壮观,那么不可思议,好像置身在最大最大的海啸里,无边无际的焰火,仿佛从天边一直燃烧在她的眼前。
篝火边的人们,也陷入了最彻底的狂欢,那一夜,在许久许久以后,也被当地的人们津津乐道,大家在贴吧里,在论坛里,不停地猜测着,到底是哪个神秘的富翁,为自己的心爱的人,夺尽了这充斥天地的绚烂与辉煌。
“太美了……”她原以为自己的词汇很多,这世间,也有许多去形容美丽与壮观的词语,譬如“美艳绝伦”,譬如“人间仙境”……诸如此类,许多许多。
可是,当他们真正身临其境时,这才发现,词语是那么苍白的东西,它们无力而虚弱,不可将面前的景致与她此刻的心情描绘万一。
雷皓天转过头。
有焰火在他的头顶爆炸,碎屑带着火光,流星般滑过他身后的夜幕,他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眸底那一簇簇升腾又落下的光亮。
他对她说了一句话,极轻极轻的声音,宛如耳语,或者说,它更如一声叹息,还没有传到麦影西的耳边,便已经被外界连绵的爆炸声,冲散到夜风里,无踪可循。
他说。
“影西,我不想送你戒指,也不想送给你任何永远不褪色的纪念去绑住你的一生,你的感情。如果我终究要离开,请把我封存在记忆里,就像这场焰火一样,用最美的姿态,留在你的记忆里,然后,在余生中,忘了我。然后——”
麦影西似察觉什么,她也将目光从头顶的焰火里收回来,若有所思地望向雷皓天,雷皓天英俊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终于蒙了一层健康的红晕。他的唇没有动,只是回以一笑,好像整个银行都碎在了他的笑容里,如此深邃,又如此温柔。
然后——
我爱你。
再美的焰火都有停息的那一刻,当爆鸣声终于安静,那场篝火晚会,也终于到了高潮,雷皓天将麦影西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大步往人群走了去,那里全是他们不认识的人,可是,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友善而热忱,他们的祝福殷切而真诚,有些是本地人,有些是在这里停留的背包客。 大多数人都叫不出名字,大多数人,也许经此一夜,来日擦身时,也未必能认出彼此。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人世匆匆,大家都不过是过客,所有人都不过是陌生旅途的同伴,只是有的人同行的时间长一些,有的人短一些罢了。
而陪你走到终点的那个人,需要前世的多少次回眸,需要佛前的多少次祝祷,才拥有这样的幸运?
所有人都举杯向他们祝贺,麦影西也笑得如一朵花似的,依偎着雷皓天,来者不拒,有酒必喝,她喝得很多,雷皓天几乎没有怎么碰酒,在中途的时候,她看见他离开了一会,在一个临时设起的帐篷后,雷皓天捂着胸口,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痛苦的。
药丸已经吃完了,他现在每留一日,便要忍受一天的痛楚。
麦影西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等雷皓天若无其事地返到她身侧时,她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在别人给他敬酒的时候,麦影西会将酒抢过去,非常豪气地一饮而尽。
“……影西,我去那边单独呆一会。”过不了多久,他的手渐渐有点发冷。他将麦影西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你和他们玩得开心点。”
“你不要走得太远,我会害怕。”她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声音几乎有点哽咽。
“无论我去了哪里,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雷皓天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所以,什么都别怕。”
她这才松开他,一点一点,仿佛生离死别一样,松开他,看着他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了去,那里星辉不及,暗暗沉沉,渐渐只余下一个轮廓。
麦影西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抬足,朝雷皓天离开的方向,快跑着追了过去。
她终于追上了他,在离人群很远的一个单独的帐篷后,看到了独自散步的他。麦影西从后面,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麦影西是跑过去的,惯性未消,竟然一下子将雷皓天压到了草地上,他们一同跌倒,还未等雷皓天问出声来,麦影西已经率先笑了,她一面笑,一面拉扯着他的衣服,“说,要财还是要色?”
雷皓天哑然失笑,“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了?”
“如果你不在场,那里即便再热闹,也是浮云。”麦影西一面回答,一面压低身体,将刚才的那句彪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你还没有回答呢,是要财还是要色?”
“你有财吗?”雷皓天被她扑到在草地上,他伸出手,扶住此时坐在他身上的女孩,戏谑地问她。
麦影西奸邪地一笑,“是啊,没财,那本姑娘只能以色相许了。”
说完,她已经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这一次,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她的手里,没有羞怯,没有顾忌,就这样,在最原始的天地间,她想要他,比任何时刻都想要他。
她的动作很坚定,细腻的,轻柔的,除去他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远远的地方,欢声笑语,歌声舞声,巨大的柴木烧裂时的批驳声,还有篝火上那只烤全羊,散发出的嗤嗤声,她几乎闻到了带着油味的香气。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仿佛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他们唇舌交缠,抵死缠绵。好像方才那漫天的焰火也在身体里绽放开,不到灰飞烟灭,绝不罢休。
直到最后的最后,终究是她体力不支,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雷皓天将她抱进原本就为他们自己准备的这间帐篷里,将衣服松松地盖在她身上,铺在地上的防潮垫很宽很大,她翻了个身,搂住他厚实的背,终于安下心来,昏昏沉沉地重新睡了过去。
雷皓天却在此时站了起来,慢慢地,穿起了衣服。
帐篷之外,那些狂欢的人们已经纷纷散去了,只留下篝火的余烬,满地的纸屑。雷皓天独自走到外面,转过头,便看见那架一直等在远处的直升飞机。
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少年,戴着厚厚的,啤酒瓶般的眼镜,眼镜下面的五官却分外秀美,嘴紧抿着,一脸严肃。
“小白。”雷皓天并不吃惊,他一早就知道小白会找到这里来,今晨倒空最后一粒药丸时,他看到了瓶底的追踪器。
“你打算再这里撑到最后一刻为止吗?”小白走到雷皓天面前,没什么好气地我问道。
雷皓天苦笑。
“既然你已经彻底打算放弃自己了,那就试一试那个治疗吧。”等了一会,小白朝紧合的帐篷帘子望了一眼,语调稍缓道:“就当,是为了她,好不好?你真的忍心留下她一个人?等着她有天一觉醒来,发现你永远地离开了。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不是吗?”
“我并不想苟延残喘……”雷皓天轻声道:“你说过,如果用放射性治疗,会严重地损害我的神经,也许——”
“也许你会忘记很多东西,失去很多能力。可那也只是也许罢了,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可以一起攻克这个难题,如果不加以尝试,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不是吗?”小白打断他的话,慎重地望着他道:“不要再孤注一掷了,你的决绝,并不是英雄所为,它只会伤了那些爱你的人的心。”雷皓天抿嘴不语。
“……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你并不想无知无觉地活着,被别人摆布。那么,我现在答应你,如果手术失败了,或者有任何后遗症,我永远不会告诉她们真相,让她们只当你死了,可不可以?”小白唯恐他又反悔,连忙追加了一句。
雷皓天微微一笑,忽而问:“叶枫还好吗?”
“焦头烂额中。”小白哂笑,脸上露出好友间才有的关切与担忧,“他很努力,而且,很奇怪,他一点都不怪你。”
那两兄弟从前的关系分明是剑拔弩张的,可是,真正遇到状况时,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血浓于水。
“那就好。”雷皓天淡淡点头,他转身,想重回帐篷,再看她一眼,或者,与麦影西说几句话,可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小白突然伸手,似乎想拉回他继续说几句话,他的手刚刚碰到雷皓天的胳膊,只见雷皓天双膝一软,捂着胸口,直接倒了下去。
小白急忙伸出手,堪堪接住了他,从直升飞机上很快抬下了一个担架,小白一面指挥众人将他运上飞机,一面低头,看着手中拽着的针头。
这也是他刚才拉住雷皓天时,刺进他肌肤的强力麻醉剂。
——抱歉,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这个手术,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实施的。
即便是为了叶枫。
等雷皓天上了飞机,小白走到敞篷前了,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麦影西睡得正熟,脸上的表情甚是安详,无知无觉。
麦影西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些临时参加典礼的朋友们,又重新踏上了自己的旅途,篝火已灭,地上一片狼藉,帐篷里,旁边的位置是冰冷的,似乎一整晚,都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她没有动,这一次,麦影西甚至没有叫“雷皓天”的名字。
在她面前,是一把车钥匙,一张贴着密码条的银行卡,以及,一份假护照。
护照上是另外一个名字,可是照片又分明是她自己,几乎不用查,麦影西也知道,那张银行卡里的资金,足够她下半辈子优渥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