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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我不想活得那么老,这些虚礼都免了吧,”上面那位笑,“平身。”他现在不像一年前那么紧张戒备了。
我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尉迟澈笑着转了头,“洌,这下满意了吧。不娶则已,一娶就娶了个绝色。”
他这话似玩笑,兄弟间私低下说大约没什么。可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多少显得有些轻佻。
洌立刻过来行礼:“臣弟洌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居然学我的腔调学得七八分像。
“你是得谢我,这还是我一道圣旨给你赐的婚。”
这话倒也不假。
太后很高兴,“这就对了,兄弟们就该这般亲热些。澈是我的亲儿,洌是我养大的,其余几个小的将来我也会一一养大。我肚皮里虽然只出来一个,但孩子却有这么多,真是好福气啊!”
坐中又是一片奉承之声。
洌默默地又退到一边。仍然没看我一眼。我狠狠地瞪他一下。
皇帝过来,其实是来请太后去麟德殿入席的。众亲王拜过寿之后,太后就坐上了凤撵。皇帝扶撵,洌领着几个弟弟赶到前面去了。望舒走在我旁边,不知为什么,她这一身蓝让我想起了曾在宁王府看到的梅妃那件蓝色的宫装。我悄悄对望舒说:“姐姐,我看你还是搬回自已家里住吧,总住在这皇宫之中,有诸多不便。回了自己家,想见梅公子也方便一些。反正现在太后已经为你正名了,都知道你是待嫁的闺阁女子。夏家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你让我一个住在那个空宅子里?”望舒似乎吃了一惊。
“不是还有一些家仆没走吗?”
“这怎么行!我一个大家小姐,一个人独自居住,别人要说闲话的。我也不习惯!”
“可是一个人不是反倒自由些吗?”
“什么叫自由?一个人呆着无聊死了。”
我突然意识到,望舒一直是依附于家庭生活着的。虽说她看起来一直很能干,但如果让她真的一个人呆着,她连自己的日常时光都没有办法打发掉。她的衣裳穿给谁看?她的琴弹给谁听?
“你就不想见见梅公子?”我只能拿这个他了。
“想见他作什么?他又不肯早早来提亲!我和他的事这一拖已经拖了好几年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默了片刻,突然问望舒:“你有没有想过,梅家为什么不来向夏家提亲?”
“怕宁王呗?”望舒脱口而出。
我摇了摇头。“宁王有什么可怕?我平日无事琢磨,总在算计此事。经了去年的几场战争,武威军兵力不足十万了。国库空虚,短期内根本不能扩充兵源。而大哥手中渤海军却有数十万之众。占据济辽一带,自给自足,兵强马壮。爹爹又新领镇南军,虽在远离京城的不毛之地,却山高皇帝远,自可称霸一方。”
我看望舒。
望舒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又怎样?朝廷没有别人可以领军啊!”
“若说怕,你不觉得夏家才真正可怕?所谓拥兵自重,功高盖主,与其说是宁王,不如说是夏家!”
“嘘,”望舒紧张的四下看看,“快别说这个了,我知你的意思,你是说梅家原有攀附的意思,现在却不敢了。可依我说,这话,你还是先说你那宁王合适。”
“我看梅公子倒也未必是这样的人,但,别人的心却是难测了。总之你要自己留个心眼。至于我,”我有些黯然,“其实我很害怕!”
望舒诧异的看我一眼,“你既这样说,我也对你实说了吧,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嫁人这事不必想得太美好。我看刚才宁王一直都没有看过你一眼,觉得嫁了人也不过如此,没几天人家就熟视无睹了。再美也没用!”
我愕然地张开了嘴,刚才的事,望舒还真的不高兴了。可我说的其实不是这个。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出嫁那几天爹爹的表现。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一心想把我嫁与宁王的。而后来望舒却被送入了宫中。这难免让我觉得我们大约便是爹爹押出去的筹码,现在我不知道的是:爹爹想换回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要但多?而望舒,我希望她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至于我自己,真的是觉得一片迷茫。
麟德殿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看各家送上的贺寿礼品。少不了要评头论足。宁王府送的大琉璃瓶很是显眼,因为里面被我装满了红彤彤的干辣椒。我还在上面插了个牌子,上面写着:红红火火过日子,热热闹闹庆余年。早晨我把准备好的这份礼物拿给黑蝙蝠看的时候,他难得的弯了弯嘴角。大概很少有人能认出这瓶里装的是什么,所以,所有人看到这个大瓶时,都露出好奇之色。但没人敢去问宁王那瓶里装的是什么!
其实送贺礼也就那么回事,皇家什么没见过!出个新奇也就罢了。我在这种事上从不纠结。
望舒在我身边说:“你不打算为太后的寿诞献艺吗等一会儿,我会弹一曲古曲为太后祝寿。”
我笑,“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
“女子的美名,仅靠貌美是不够的。”
“是啊!美名难得,不要也罢。”我笑着敷衍。
廊檐下,有一队队彩妆的艺人走过。大约是今天要表演的艺人吧。我对这个倒是有些兴趣。不知道倒底能看到些什么古老的伎艺。我看到了鼻子上扑粉的小丑,踩了高跷的艺人。
“她抱的是焦尾琴,和我的那张差不多!”望舒突然说,声音里有些不平之意,“今天真是事事不顺,早知道有人献琴艺,我今天就献画一幅了,但愿她不要和我弹同样的曲子!”
我也已经看到了。
在刚过来的一队女伎中,有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翩然而至。走路时婉约动人的姿态一点也不输于望舒。
望舒大约是觉得受到了挑战。可我却在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49章 刺客
可我却在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恰好那女子也抬起头来,向我们这边扫了一眼。她看到了我,眼神定了一下,接着又扫了一眼我旁边的望舒,只略一停留就又转向我。我冲她微笑,她却毫不动容的扭开了头走了过去。我愣住了。我知道她刚才明明已经认出我了,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望舒,望舒正死死盯着那女子的身影,“如果我现在叫她们去我房里拿笔墨来,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望舒真是纠结死了。
我没有搭理她。我去看黑蝙蝠,他坐在皇上下首的位置,紧挨着皇帝。此时正斜倚在案上,懒懒的看着自己的袖口,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他旁边皇帝的位置还空着,尉迟澈在扮演孝子的角色,围着太后打转转。而太后已经到纱厨后安坐。一干女眷都跟了进去。
我扯扯望舒的袖子,打断了她的的碎碎念。望舒只得和我一起跟过去,在太后身边坐下。我看到梅相夫人早在对面的位子坐好了,此时端凝不动,目中无人。而太后已经没了刚才硬装出来的那一团和气。此时脸拉了老长,两眼不时瞟一下她的宝贝儿子,似乎异常警觉。
真是见鬼了!今天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奇怪。我有些不安,又去看纱厨外大厅里的黑蝙蝠,此时皇帝正在他身边落坐,笑着对他说着什么。他咧了一下嘴,看起来很是轻松。
他有没有觉察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呢?也许是我太?当然,他不知道我一年前所经历的事、所见过的人,不会有我这样的感觉。是我多虑了?一年前正是夺嫡大战正打得热闹的时候。
饮宴早已开始,百戏上场。我的眼睛四下乱溜,望舒在纠结等一下自己的表演要不要换成弹琵琶,梅夫人仍在打坐,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皇上隔着纱帘向我们这边看。黑蝙蝠仍在玩自己的袖子。我发现这些人都没在吃东西,也都没在看演出。我闻到了鸿门宴的气息。
芷白姑娘终于出场了。她甫一上场就吸引上现场不少男人热烈的目光。她倒是习以为常,抱了琴向四面盈盈一拜,又连做了几个舞蹈般的亮相动作。那姿态柔媚到了骨子里,有说不出气息。梅夫人冷冷地站了起来。
“梅夫人”太后终于注目于一直反常的梅夫人了。她叫了一声。
可梅夫人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带来的下人立刻上来迎着她,一群人离了现场。
“梅夫人!”太后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晚了!梅夫人急急忙忙走了,她大约是去更衣了吧,人有三急么。但愿是!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安的感觉更加浓郁。
望舒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有预感,她一定是弹得很好!怎么办,今天我要丢脸了!”
她还在担心芷白姑娘抢了她的风头。我想起一年前,我在春风阁芷白姑娘的房间里洗过澡,她曾和二哥一起弹琴吹笛,她的琴艺应该不错。后来我出入春风阁卖过几回卤味,又和她打过几回照面,看到不时有客人点她弹琴。显然她是因为琴艺出色才被选中参加今日的表演。但她为什么装做不认识我?
我对望舒说:“你今天不会丢脸的。”因为我猜她根本就没机会表演了。
我又忍不住偷看黑蝙蝠在干什么,此时他向后坐了一些,本就穿了一身黑,此时更显得和光线暗淡迭堂溶成了一片。皇帝的小白脸倒是很抢眼,芷白姑娘抱了琴,轻盈的滑到他面前,特地向他盈盈一拜。他笑了一下,芷白姑娘轻盈地飞走了。皇上很快又把头转向我们这边了。我搞不清我们这边有什么可看的,望舒和他应该早就很熟,而我已经嫁作人妇。
芷白姑娘如花蝴蝶般在场中飞了一圈后,终于把琴放在案上,不再四处搔首弄姿,好好地弹起琴来。我只觉得好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望舒的眉头越结越深。“我一定要换个才艺展示了,”她说,“不如我跳个胡旋舞吧!?”
她努力学了如此多的才艺,且以才女闻名,此时反倒成了累赘。
和望舒的纠结比,我的焦虑也少不了多少,我自己都觉得脑袋和眼睛如此转来转去忙不过来,有点让自己头昏脑涨了。黑蝙蝠稳坐不动,皇帝一直看这边,太后死死盯着儿子,芷白姑娘的琴弹得没完没了,望舒唠叨个没完,对面的座位一直空着,而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我甚至有些期待出点什么事了。
芷白姑娘飞舞的手指终于停下了,琴音却袅袅不绝,余音绕梁。
“好!”皇帝带头叫起好来,我看他像个暖场的啦啦队长。他这一起头,立刻喝彩声不绝。皇帝转了头问旁边的黑蝙蝠,“洌,你觉得如何?我记得你的琴也弹得不错。”
“比我好,我久不弹琴,已经生疏得很了。”
我看到梅相夫人回来了。独自一人,穿着隆重的霞帔,庄重的从侧门昂然而入。
“不对,我记得你在我登基那天还奏过阳关三叠,指法纯熟得很。”皇帝又抬了头,对了大家说,“不然让宁王也一展琴艺,让大家见识见识。大家说好不好?”
一片附和之声。果然是个好啦啦队长。
芷白姑娘已经站起身,笑盈盈的捧了琴过去,“芷白请王爷赐教。”
我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道这是唱得哪出戏。我从来都不知道黑蝙蝠还会弹琴。我和他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他弄过任何乐器。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情趣的人呢,没想到居然是深藏不露。这家伙果然可恶,在我面前没露出一点端倪。只把我当个傻瓜似的瞒着。
我看见黑蝙蝠这个坏家伙似乎已经经不起皇帝和芷白姑娘撺掇,支起了身子,笑着推开面前案上的杯盘。看样子他还真的想露一手呢!
“我真不该对姨妈我我要弹琴献曲的。”望舒的声音里已经是绝望了。
梅相夫人笔直的走着,两眼直钗勾勾的盯着前方。到了纱厨的前面,却没有拐弯进来。而是……
芷白姑娘把抱中的蕉尾递了上去。
我大声尖叫:“小心!”
我自己听见的自己的声音异常怪异,和我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可我的呼喊显然还是晚了一拍。那边一片白光闪起,黑、白、红三色搅和在了一起,我根本发不出第二声喊叫,只是飞快跌起来向那里奔去,中间带到了纱厨的纱帘,我只听到嘶啦一声,大幅的纱帘被我扯了下来。我全顾不得了,止住自己踉跄的身子,爬起来又飞跑过去。
我的脚步在大厅中间戛然而止,红白两个身影箭一般飞到了我的面前,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上。红的是梅相夫人,白的是芷白姑娘。宫中突然涌出无数的禁卫,他们把剑尖指向了地板上的两个人。我愕然地呆在那里。地上两人都咻咻的喘着。旁边还有一柄短剑。梅夫人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