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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说得对,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大丈夫当如是。”
原本醉醺醺的燕赤霞眼中蓦地闪过一道亮光,似有所悟,朗声道:“念头通达,问心无愧。好,说得好,倒是燕某着相了。来,喝酒喝酒。”
金圣叹本就垂涎yù滴,闻言立刻接过紫葫芦,连连灌了几口,才一入腹就两眼放光如见了美女一般,惊叹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说着又恋恋不舍的把紫葫芦交到宁采臣的手上。
拿过酒葫芦,宁采臣昂头喝了一口,才刚入胃,就升腾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秋雨的寒意一闪而逝,浑身上下舒展开来,无一个毛孔不舒服不快畅。俄而一阵淡淡的清香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身上练武遗留的暗伤都悄然消失,连停滞许久的功夫似乎都有所jīng进。
燕赤霞眼中jīng光一闪,暗道:内外通明、超凡拔群,好一块璞玉。若能入道,定然成就非凡。他微微瞥了眼金圣叹,暗暗可惜,此子虽然xìng情豪爽,却终究是个浊物,这酒浪费了。继而他又无声失笑,天地间的美玉本来就少,能偶然碰到一个已经难得,又岂能强求。
感触之间,他又听宁采臣道:“如此仙酒,岂能无菜,当诗之。”
连饮几口,宁采臣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拍着桌子酣然歌曰: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五岳为之倾。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yù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yù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三尺剑,一怒即杀人。割股将敬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载尘。专诸与田光,相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别母西门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不归又如何。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yīn庭。十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山千寻。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狮虎逐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凌弱,纵使有理亦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恶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坠地杀四方,裹尸马革固其常。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
………【第三章 诸般怨恨一朝散】………
唱到淋漓处,宁采臣不禁纵身而武。
撇身捶、搬拦捶、肘底捶,指档捶……腾转挪移间,撕裂空气,声声炸响,撼人心神。虽只一人,一招一式间,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霎那间,小小的房屋中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杀气,这是经过无数战斗,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人命之后,才会凝聚的杀气。
“我知逸仙身怀武艺,非是寻常书生可比,不想竟如此骇人。”
金胖子肥脸不住的抖动,显然吓得不轻,好在他知晓宁采臣不会害自己,倒也不担心。一直侍候着他的旺财,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就瘫倒在地。正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旺财被宁采臣的杀气震慑,如此丑态并不为奇。
“好大的怨恨之气,以他的年龄和身世不该啊。”
燕赤霞轻咦了声,面露怪异之sè。实末料到温文有礼、气度不凡的少年竟会有如此杀气。听其诗,观其武,似藏着无尽的愤恨,受了无尽的冤屈,却郁郁不得伸张。他虽不擅推衍算数,却也知晓一些相面之道,以宁采臣的面相虽有些挫折,但富贵不是难事。他思量着,莫非其是夺舍的,可灵魂与肉身明明契合的如此完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观其骨龄仅仅十六,这是做不得假。想来想去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燕赤霞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燕赤霞万万没想到他其实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个中缘由,非是其如今的道行能知晓而已。
倩女幽魂中董晓卓说:“我从小就被人卖来卖去,卖给谁谁就是我的主人,一生为奴为jì,身不由己,以为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不想如今却是生不如死。”
前世的宁采臣亦是如此,刚一出生就被人贩子拐走,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就沦为乞丐,喝斥打骂,忍饥挨饿可谓家常便饭。临到十岁,方才被一好心的老头救走收养,生活虽然过得清苦,但终归有了着落,他本身是个聪明人,又吃尽了苦头,读书自然极为用心,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刚满二十三岁就已经是个硕士。
按理说来他总算是出人头地了,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收养他的老爷爷却遭遇了车祸,那车主是个狠辣的纨绔,惟恐老头不死,反复碾压了数遍,方才从容不迫的离去。更荒谬的是,受理此案的执法官员先是称找不到车主,找到了又说这是老头闯红灯不走斑马线,更有离谱的砖家称,老头体内酒jīng过量,种种说辞都将责任归到了老头身上。私底下,这些人却是一个个上门威胁,jǐng告他,若是再纠缠不休就让他被神经病,被自杀。凡此种种,难以言尽。
因幼时的遭遇,宁采臣早早便拜师学了太极拳和八极拳,以防不测。武经上说:拳术能使一个人的xìng格改变,懦弱的人变得胆大,火爆的人变得内敛深沉,陶冶人的气质,xìng情。又言:武者应该宽容,但不能受辱。
爷爷的悲剧,自身的惨痛经历,社会的种种不公和黑暗,累积到了顶点的怨恨令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任何事情你都要给我一个交待,如果你不给我一个交待,那我就给你一个交待。既然朝廷**,官官相护,申冤无门,那就自己用血踏出一条路来。
经过半年的潜伏和准备,宁采臣将那些参与的官员一一杀了个干净,甚至连那纨绔一家也被其手刃。面对紧跟而来的全国通缉,军jǐng的围捕,宁采臣遁入了深山野林,一来避祸,二来由于对社会的失望,加之红尘事了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避世修道之心。五年之间,他不知击杀了多少的军jǐng,虽然几度险些丧命,终归被他摆脱了,尔后他易容换面,数年间踏遍天下,寻仙访道,却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因一场酒醉就神奇的重生成了宁采臣。
六年来,在宁氏夫妇的感怀和熏陶下,他那满身的戾气和杀意早已不见踪影,金胖子与他相交许久都未能发觉,更勿论他人。甚至连宁采臣自己都忘记了。只是这种念头就如心魔,藏的俞深对自身危害俞大,若是遭遇了刺激,疯魔都未可知。
幸运的是宁采臣早早的便遇上了燕赤霞,他喝的那酒,非是凡酒,乃是燕赤霞昔年在山中修行时候酿造的,采了上百种药材,功能倍增体力,杀体内九虫,清理肠胃,滋养肝脾,修补暗伤,又能清净安神,驱除心魔。普通人喝多了最多大醉一场,对宁采臣这等资质超凡却又心念驳杂之人而言,其驱魔宁神的效用却足以引动他心底的yīn暗,继而如真火炼金般一一化解。
“是怨?是恨?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前尘往事,一幕幕自宁采臣心头闪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真实而又虚幻,压抑的他几乎不能喘息。
一直默默观察的燕赤霞眼中jīng光一闪,心道是时候了,蓦地舌绽chūn雷,爆喝道:“逸仙,还不放下包袱,奔向新生。”
金胖子主仆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燕赤霞声音实在是大了些,正沉浸往事中不可自拔的宁采臣却是浑身一阵颤栗,如闻晨钟暮鼓,渐渐安宁清静下来。
放下包袱,奔向新生?!
是啊,这些不过是前尘之事,有仇的早已报仇,该了的也已了却,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此。这里是崭新的世界,是一个新的人生的开始,有关爱自己的母亲,有真挚交心的朋友,如此人生自己又岂能再苛求。
诸般明悟刚一涌起,那困扰着他如噩梦般的景象立时烟消云散,萦绕在屋内的戾气杀意顷刻间一扫而空。
有道是:诸般怨恨一朝散,心灵不寐还真我。
宁采臣似蒙尘的明镜,拂拭过后,通透明亮,光可照人。本就风神俊秀的他,益发超凡脱俗,隐隐之间竟多了几分出尘的气息。
………【第四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经历了心灵的锤炼,洗却前尘,宁采臣只觉得肉身灵魂如甩下了包裹,无比的轻松自在,仿佛此刻才真正的融入了这个世界,迈向自己的新生。俄而他又是暗喜,自己的体内居然产生了内气,这可是前生中那些屈指可数的武道宗师都未曾达到的。看来今次收获果然巨大。
当然自家人知自家事,刚刚险些入魔之事,他可是记忆如新,若非燕赤霞,怕是真正疯魔了。他上前施礼感谢道:“多谢燕兄。”
“逸仙客气了。”燕赤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接着又笑着贺道,“jīng满自溢,气感萌生,逸仙真正是好造化,可喜可贺。”
宁采臣唏嘘叹道:“若无燕兄的美酒和点拨,怕是一生难望。”
燕赤霞摆摆手,言道:“这是你的缘法,非是我之功。”
两人交谈甚欢,金胖子听得迷迷糊糊,搞了半天就记得jīng满自溢四字。他嘴角抽搐了下,逸仙该不会是思chūn了吧。不过看这情形分明不是,只能暗自腹诽两人不够爽利。
入夜。
挨不住困的金胖子主仆便告了声,到隔壁睡了。此时整个南山,除了宁采臣房内的点点如豆灯光,一片黑暗。
房内两人,一个是文武双全的书生有百般疑难yù问,一个是有道真修难得遇到良才美玉也乐得点拨,是以融融恰恰,谈xìng正浓。只是前番碍于金圣叹主仆在场,有诸多不便,因而顶多就点个话头。非是不愿相告,实是武不轻练法不轻传,只怕其行差踏错害了他。
宁采臣指着桌上的紫葫芦,问道:“燕兄,你这是何酒,怎得观止喝了无甚反应,而我喝了却是诸般皆来。”
那葫芦似有无尽空间,喝了半天竟然还是满的,可见此物绝对不凡。宁采臣虽从没见过,但也知道这定然就是传说中的储物之宝,说不得还有其他的功效。葫芦如此,那酒岂能一般。
燕赤霞端起葫芦畅快的饮了几口,方才道:“此酒是我耗费数年,以数百种珍惜的药材酿就,名曰琼浆。具体的功效想必你已深有体会。”见宁采臣颔首,燕赤霞继续道:“酒有优劣,人之体质也有清浊之分,但凡尘之人大多都是杂质污浊沉疴堆积之辈,形似顽石,我这酒虽好,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能耐之何。而如逸仙你这等清灵拔群的资质,犹如美玉,虽然蒙尘,清水一冲就焕然一新,重见天rì,我这酒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说即便没有我之相助,你生发气感亦不过是迟早之事。”
宁采臣恍然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待到问及修道之事,燕赤霞笑容一收,正sè道:“你本是富贵中人,按说非是我修道中人,不过你执意于此,你我又相见投缘,我便告之你吧……”
听着燕赤霞一一道来,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与宁采臣认知的天地向他敞开来。
这世界妖魔神魔并存,他早已知晓,只是这方世界之大却出乎他的想象,以燕赤霞的修为数十年间竟连万一之分都未企及。至于修道,对于凡人而言是艰难无比之事,没有好的资质连前几步都迈不过。
练jīng化气、练气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这是修道之人的基本认知,也是总纲。具体而言则分为练气和元神两个大层次,练气又分为:肉身、养气、命宫、引气、神魂、金丹、yīn神七个阶段;元神分为:元神、阳神、天人、合道、造化、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