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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丞相死后几日,谦王司邑青密奏,大将军的身份昭然天下。原来赵闻不叫赵闻,原叫楚朝文,是当年和越殷勾结的罪臣楚允之子,而他有个叫南杏的表妹则是当年孜晖国的锦瑟公主。
谦王还上呈不少楚朝文通敌的证据,先皇大怒,可楚朝文太狡猾,绝杀令刚下,他和锦瑟公主已经出了烨城,接着逃到了越殷。
眼见罪大滔天欺君罔上的罪臣有越殷庇护,先皇一气之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留下一纸遗诏,传位现年十一的五皇子宇文谨茂,就是当今皇上,还命谦王司邑青从旁辅政。
皇上虽尚且年幼,可幼也有幼的好处。毕竟先皇暴以戾无道闻名三国,早年打孜晖,久攻不下,后来终于攻进孜晖国都靳安时为了泄愤,下令屠城三日。此令一下,那时就连远在芸姜的百姓都吃了一惊。而现在皇上还小,心性还未成熟,又有德贤兼备的谦王爷辅佐,今后定能做个明君。
那闲人把事情一直梳理到这个地步,才在一堆变节中发现,三皇子宇文谨冉不见了,只知他很早就去了东孜游乐,连先皇入殓时都没露面。于是闲人的结论是,这般不尊不孝的人,不配做芸姜国君。
最后,闲人得出结论,昔日暴君不再,佞臣和敌国奸细也没有了,芸姜定能在小皇帝和德贤兼备的摄政王治理下更加昌盛,如今羯岭国君已自封为王,向芸姜称臣,那么今后越殷定也不再话下。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众人碍于国丧期间不敢过多言语比较先皇和当今皇上这样敏感的话题,心里却是赞同的,或者说是这么希望的。其实百姓的想法单纯而简单,他们只求自己的小日子安稳,谁做皇帝并不重要,收服哪个国家也不是他们所想。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这么一番有条有理的高谈论阔是早有预谋的,而闲人也非闲人,看他长髯布衫模样,其实是月满楼楼主杜月麟乔装而成。
有时候自编自演,是对单纯百姓的一种引导。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陪着几天前登基的小皇帝在御花园中玩儿弹弓。
内侍呈上一盘金丹珠,颗颗比豌豆略大,由于内侍不停颤抖的双手而相撞,发出华贵冰冷的金属声音。
宇文谨茂左手拿着蟒皮弹弓,右手拿了颗金珠,准备就绪后,对准远处绑在木桩上瑟瑟发抖的人。金珠脱手,直入眼窝,鲜血四溅,那人的哭喊戛然而止。地上跪了一地宫人,无人不胆颤心惊。
“真好玩儿。”宇文谨茂兴致勃勃又拿了颗珠子,转头却见那人已经死了,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司邑青笑着劝道:“皇上也该累了,歇歇吧。”
他乖巧的点点头,这时有太监通报:“皇上,谢大人求见。”
“他又要来说些烦人的大道理。”宇文谨茂孩子气地哼声:“不见!”
太监应声退下,司邑青看了眼远处直直绑在木桩上的人,“天牢最后一个犯人都解决了,皇上真是好厉害。”
宇文谨茂骄傲地笑了。御史大夫谢文鼎是个唠叨的肥秃子,总叨念着历来新帝即位都会大赦国内各州各省的死囚,可谦王,也就是他的姐夫说他该是独特的。如今天牢中一个犯人也没逃过,他无疑是个独特的皇帝,自然骄傲。
司邑青很满意这个稚气的小皇帝事事顺他心意,而他一满意,决定暂且让芸姜再多姓几日宇文。
这几个月来他也经历了很多,既然该有的已经跑不了,那就让自己歇一歇吧。
信步御花园,他发现今年琼花风韵更佳,牡丹也比往年更艳,只是他都提不起兴致赏花。
行了几步,又见远处御池边上桃花夭夭,他止住脚步,转身,还是回去吧。
出宫时,他正遇上李弘誉进宫。
他们在极远处相遇,却谁也没有发现对方,擦肩而过时的目不斜视那样自然。
直到两人走过已经相隔很远,司邑青才止住脚步,缓缓回头,久久凝望着那日渐成熟与深沉的背影。
烨城城郊的树林中,影卫和禁军厮杀,他和李弘誉对立。
只是,再也没有昔日情谊,李弘誉对他,只有恨与怨。
禁军伤亡惨重,司邑青虽也损失了影卫,可比起禁军好许多。那是从小就接受杀手训练的影卫,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十风更能以一敌百,而他们所有人此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
自他出生之日起,他的父亲就寄予他所有希望,要他夺得宇文氏最看重的皇权,让宇文氏所有人沦为阶下囚。
所有人都以为他父亲是仗着家业吃喝玩乐的无用之人,可事实上,他再没见过比他父亲更聪明更厉害的人了。
削一时之势,长后世之焰,无意间提起他父亲时莫忧这样说过,那时他一笑而过,可心知,其实她说的很对。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有着别人不曾知晓的模样。祖父战功赫赫,亲民爱民,可功高盖主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征战时的旧伤复发,每次听人惋惜地提起祖父的死时,父亲人前跟着惋惜,人后愈发苛刻地要他事事尽善尽美。后来,叔父长到二十出头的年纪,学识渊博,能文能武,只是心高气傲不愿收敛,而父亲没能救下叔父,至死不能瞑目。
父亲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游手好闲,受人鄙夷,却悄悄为他备好了一切。
以月满楼为首遍布大半个芸姜的脉络,多年贩私盐的入账已让他富可敌国。
训练精良的影卫,是为他而活的死士。
他渐渐有了自己的大计。
蝶妃入宫是大计极重要的一步,入宫前,她多年以药浸身,带着一身毒侍候左右,终于药死了宇文琨,而帝陵是埋葬这个秘密的最佳去处。
善禾无疑幸运得多,他安排她进丞相府,却没有给她任何任务,因为他只需她来分散李秉注意。果然,李秉对善禾起了疑心,一心追查她进丞相府的目的而放松了对他的戒备。
而宇文雅玥,他尽职的妻子,可以为他带来更多权利,甚至是当宇文氏无人继任皇位时,可以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
他假意当越殷在芸姜安插的细作,以便可以随时知道殷爵炎下一步想怎么对付芸姜,既然他不能阻止别人和他争,那就要做好准备应付一切。他又利用锦瑟使美人计让宇文谨冉厌倦皇权之争,利用楚朝文牵制李秉在朝中的势力。
可那时他觉得,一开始的争权夺势,并不是自己所想,他只是尊了父亲的遗愿。
他犹记得父亲的教诲:
玩物丧志,不可。
悲喜于色,不可。
推心挚交,不可。
情爱阻绊,不可。
这是被他奉作戒规的教诲。他出色地完成了前两条,而后面的,他显然做得不够好。可那又如何,他不再为自己未遵教诲而悔疚,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完成父亲的遗愿,这才是父亲教导他的最终目的。
只不过,当他有了这样的觉悟时,却发现比起父亲的遗愿,他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更加不能放弃的理由。
事事终难料,他有了朋友,有了心爱的女子,也有了抱负,或者说,野心。无论它叫什么,都和父亲的希望无关,权利,成了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而父亲留下的心血则让他省下很多事。
由完成父亲遗愿到为自己谋划夺权,他的心境悄然转化,可是这转化得那样自然,以至最后他看透,其实当初一开始时他心中就暗藏着这样的念头,只是连自己都没发现,还以为一切都是为了父亲。
现在追究这些也无意义了,唯一确定的是,他司邑青,会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可惜,权利和欲望双生,抱负和人心却不可兼得。
他一步步登高,失去了宇文谨冉,失去了李弘誉,他小心应对,以为至少可以留下莫忧,可终究还是失去。
他从不相信天意,觉得得到的所有都是自己争来的,如今他也只有死守着争来的地位与权势,每当想到离心中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他就觉得自己付出和失去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遥想当初烨城同进同出的于,李,秦三人,在看今日,他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
宇文谨冉说厌倦了不止不休的争斗,决意隐居东孜,临走时对他说:“邑青,这么多年我们亦敌亦友,可弘誉不同,答应我,今后无论你做什么,都放过他。”
可李弘誉早就恨他们入骨:“我与你们诚心相交,你们却只知利用我,利用李家!”
城郊密林中,禁军没有一个活着,李弘誉面对数十寒剑毫不畏惧:“我行刺楚朝文确有其事,可你栽赃的中毒一事我记着了,让我爹和楚朝文想争相斗,我爹死了,李家之势不复,你如愿了?!你揭穿楚朝文的身份逼走他,到头来还想留他妹妹在身边?如今连莫忧也看穿你了,哈,天帝圣明,也知道你这种人不配得到真心!”
他挥手屏开架在李弘誉脖子上的剑,转身,就像宇文谨冉说的那样,放过了李弘誉。
可李弘誉仍不甘心,在他身后说:“殷爵炎一来我就答应帮他了,昔日你和他往来时我不知他是谁,可如今知道他是谁我还是帮他,因为他比你更值得让人真心对待!”
他步履坚稳,身姿卓越。
他为失去的伤心,也为得到的欣慰,朝堂上众臣对他的敬畏,整个芸姜的实质权利,至少他不是一无所有。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后悔的。而他得到的一切,也定会有人与他一同分享,他不会是一个人。
宇文谨冉说和他永不再见时,李秉死了李弘誉永远不可能原谅他时,他安慰自己,我还有莫忧,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就会留在我身边;而莫忧终究和殷爵炎去了越殷时,他一遍又一般告诉自己,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莫忧心中是有他的,这一点他笃信。
李弘誉的剑刺入他身体时,她是那么担心,害怕,她整日整夜守在床边只为等他醒来,当他醒来时最先看到的就是她的笑靥,亦如初见时的明媚。
为他哭,为他笑,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说过会护她,爱她,他做到了,虽然现在他拥有了如今的地位,回想起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时,他会不会奋不顾身替她挡下。毕竟,若那一剑再偏一些,他就没有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了。
无论如何,那一刻他舍了性命,现在却失去了她的信任,不止信任,就连她的人也离开了。这很讽刺,他却无能为力。
总有那么些事情阻挠他们在一起。
嫁祸李秉有很多法子,他选择下毒于楚朝文,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把她留在身边,偏偏这样做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辗转反侧的夜里,他会想起她曾说过她畏寒,又会想到此时一定有人拥着她给她温暖,而她会带着对自己的怨任人采撷。每次想到这些,他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汹涌的怒意吞噬他。
他不甘,他从空有头衔的闲王走到如今叱咤朝野的地步,而按计划算,他不久便能得到芸姜最高的权利,再难再不可能的事他都能做到,没道理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他和莫忧,他们两人其实是那么的相似。莫忧只在乎自己,只希望有人对她好,在乎别人也是因为她不愿孤身一人,而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得到的所有希望能有人和他分享。
我们都是那么自私而又害怕孤独。
太像了,所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所以,我一定可以挽回局势。
司邑青很有信心。
况且如今他大权在握,更多得是办法从殷爵炎手中赢回她,殷爵炎绝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还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四月末,丁香繁盛,馥郁芬芳。
丁子香期,赏花人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托付
漫漫二十三年华,莫忧所遇重要的,不重要的人不计其数,分分合合总不是她说了算。
娘亲对她说,不要管别人如何,只要我们莫忧喜欢就好。娘一生为他人着想,终于还是不愿她重蹈覆辙。后来娘离她而去,那是她幼时不可磨去的阴霾。
她恭敬地称楚允作老爷,他的死,莫忧没有太多伤心,毕竟,他不过是对她毫不在意的老爷。她见到他的次数,还不如见到楚家请的夫子次数多。
夫人从来都对她不好,可她还是曾希冀从夫人那里得到不一样的关注,就像那夜夫人带着她奔逃于一条条回廊,她恍惚觉得那是娘亲的手。最后,夫人也死了,临死前看着她欣慰的眼神莫忧至今难忘。夫人欣慰,因为她即将成为楚钰伶的替死鬼。
在楚家的四年里,莫忧对楚钰伶是羡慕的,可在夫人死的那一刻,带上了怨恨的意味。但她没有想过要楚钰伶死,所以逃过死劫后,井中哭泣的女童是她的噩梦。但她只是有愧,没有太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