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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悠然自在,对二人的话恍若未闻,只看着殷爵炎道:“我只和你谈。”
殷爵炎谴走了阿良和殷爵修,莫忧才走上前问:“不是要见我么,怎么不和我谈?”此人太奇怪,说要见她,却又不把她放在眼里,难道就是让她来见证他和殷爵炎谈大事?
莫忧上下打量他,却发现他只盯着殷爵炎,眼神尖锐得仿佛猎户再看猎物。
猎物。这个想法让莫忧不自觉地心中一沉,又见他手脚上都有镣铐,才稍缓下戒备。
殷爵炎也察觉此人怪异,“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知道。因为,”他冷滞的目光开始变化,眼中泛起光彩,带着兴奋,“你就快死了。”
殷爵炎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护着莫忧就要往后退开。那人动作更快,锁链刺耳的碰撞声中,他手无寸铁,赶在莫忧退离之前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利爪锁在莫忧喉头,她连吞咽都难。污黑锐利的指甲划破她的脖子,渗出丝丝血迹,让她忍不住叫出声。
殷爵炎见状立刻停住欲逼近的身形,狂躁地低吼,“放开她!”
这时,守在殿外的殷爵炎和阿良听到殿内动静,领了侍卫入内,见到眼前这幅场景,无不惊讶。
殷爵修盛怒,拔剑直指向他,“胆敢在宫中闹事,不把我越殷放在眼里,你好大的胆子!”
脖子上的力道更紧,莫忧不自主把头扬起,以求能换口气。
殷爵炎止住有些冲动的殷爵修,莫忧脖子上渗出的鲜血令他眉峰凌厉,“你若想要自由,我给你便是。现在,放开我的妻子!”
妻子,不是妃子,是妻子。莫忧心中一股暖流涌动,驱散恐惧。
“你说的当真?”挟持着莫忧的人听到殷爵炎的条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反而一脸蔑态。
殷爵炎向前迈进一步,语气铿锵有力,气势凌然,“我以越殷国主之名起誓,我所说,一字不假!”
莫忧仰着头,看到掐着自己的人在听到殷爵炎说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就像终于要解脱的困兽,有着无尽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将莫忧朝殷爵炎猛地一推,莫忧惊呼着被殷爵炎扶住,而他也紧跟着莫忧一步上前。
殷爵炎只顾扶住莫忧并护着她给她安慰,却只眨眼功夫就见他已经近在眼前,霎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可是,我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你的命!”他声音轻缓,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忽然,一道利刃从他后背刺入,从胸前破体而出,他双目圆睁,轰然倒下。
殷爵修抽出剑急忙上前,惊恐地高呼,“皇兄!”
一切进展太快,莫忧只知道自己还活着,坏人倒下了,殷爵修立功了,而殷爵炎……受伤了。
倒在地上的人奄奄一息,他的右手鲜血淋淋,锋利的指甲堪比刀刃。莫忧这才惊觉,方才,他徒手以手指刺入了殷爵炎腹中!
“爵炎!”莫忧慌乱不已,殷爵炎的伤口流血不止,地上已经血迹大片。
她吓得哭出声,用身体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殷爵炎哭喊着,“御医,快传御医!”
锦瑟死时,胸前一朵雪莲妖娆鲜艳,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样血淋漓的场景了。
她已经失去哥哥,失去锦瑟,殷爵炎决不能再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52·狰狞
莫忧从来都觉得,天帝仁德,是她此生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无知的谬赞,没有骗到天帝的一点怜悯。
她曾经有疼她爱她的娘亲,后来撇下她撒手人寰。
她渴望有父亲的关心爱护,可她站在父亲面前,承受他的冷落,只能叫他老爷。
终于有了哥哥的疼爱,只有哥哥才能逼着她诵读诗书礼卷,可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只得到他尸骨无存的消息。
锦瑟一生承受太多,最后终于放下了,释然了,于是,也不要她了。
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到那样孤单过,即使她一直都在失去,可总有人陪在她身边。
可她对老天还存着丁点感激,她还有殷爵炎。
如今,她只剩殷爵炎了。
他的关心细致入微,知道她心情苦闷时喜欢梳头,他说:“以后,我帮你梳头。”
夜里起风,忽然加在身上的狐裘披风。
她说,怎么办,我还是冷。
温暖的气息抵御一切严寒侵袭,他拥着她说:“这样呢?”
午夜惊梦,她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他说:“别怕,我在,我不会离开你。”
《女经》一页一页翻过,她看得头晕,可为了修身养性衬得起他给的身份,她把《女经》抛开一边,拿过一卷《仪·礼》继续看。
他一脸正经,拂开挡在她面前的书说,“我好久没去练箭场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被挟持,呼吸不能,觉得好难受。可他一句话就让她心中平静,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仍是高兴的。
他说:“放开我的妻子。”
莫忧想爱他,想做他的妻子,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她没有一点抗拒,纵容自己渐渐爱上了他。
她只有殷爵炎,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行凶之人凭着最后一口气,说话断断续续,“羯岭损兵折将,最后……还是败了,而你……殷爵炎……你也活不了!”
莫忧夺过殷爵修手中染血长剑,寒光一闪,剑锋没入咽喉,他死了,不能说话了。这辈子她第一次亲手杀人,鲜血飞溅,染上裙角,她没有害怕,更没有悔疚,甚至感到痛快。
耳边终于不再呱噪,她觉得,他该死!
阿良震惊,殷爵修扶着几近昏迷的殷爵炎,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莫忧把剑扔开,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却盖不过她带着哭腔的尖叫,“御医呢?!御医怎么还没来?!”
血流一地,她觉得那是要吞噬自己的血池。
御医终于来了,莫忧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殷爵炎身边。他看了看伤势,“所幸皇上伤势不重,只要把血止住就好了。”
莫忧怒喝:“那你倒是止血啊!”
她知道他是宫中资历最深的老医者,可为什么他颤颤巍巍地处理伤口,止血,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最后,御医扑通一声跪下,咚咚磕头,“微臣没用,止不住这血啊!”
“止不住?!那你也不用活了!”殷爵修怒吼道。
他们甚至不敢把殷爵炎移至别处,因为只要稍一动他,就血流更急。
地上的一滩血迹蔓延开来,浸染殷爵炎的袍子,也濡湿了莫忧的鞋底。
莫忧一脚把两鬓斑白的老者踹倒,御医伏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皇上的伤实在蹊跷,明明伤势不重,却就是血流不止。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啊!”
莫忧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指缝间鲜血和污泥混在一起,“毒,对!他指甲上是不是有毒?!”虽然明知羯岭人善用毒,那人早在进大殿前就全身验毒。
御医爬到尸体旁察看了会儿,摇头道:“指尖无毒,皇上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莫忧现在多么后悔没有留下白芷,白芷医术高明,一定能救殷爵炎。
悔与恨一并涌上心头,她悔自己没有尽力挽留白芷,更恨自己甚至因为白芷离开而松了口气。
是她的错,她图一己私欲,想霸着殷爵炎,不愿一个钦慕他的女人留在身边。可到头来,宫里的这些庸医,连受伤最基本的止血都不会!
“莫忧。”殷爵炎虚弱地唤她,手臂微抬,“过来。”
她心中乱麻纷扰,忽然,像是想起天大的喜讯,“白芷说过,萧崇以兽药养大虫儿,蛇胆生血补血效果极好,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取来!”
说完,风一般急忙奔出了殿外。失血过多,那就要立刻补血啊!
殷爵炎看着她消失在门外,无奈地笑了笑,缓缓转头对身旁的人说:“爵修,你听我说。”
“是,皇兄。”
男儿有泪不轻弹,殷爵修此时却早已泪眼迷蒙。
他的皇兄,不止是兄长,更是越殷炎炎朝阳。他身为皇子,可心中最看重不是越殷国土,不是越殷百姓,而是他的兄长!他这么多年来勤学苦练,如今能文能武善骑善射,战场上奋勇搏杀,朝堂上的对弈和豪言治国之道,他的方向,就是皇兄对他的期望。
他崇仰他,追着他的脚步,希冀成为他那样的人,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任何要求。装病在家,埋名到前线历练,去到芸姜搜集情报,他都照办。甚至,莫忧进宫他极力反对,最后还是默然接受。
他英明神武的皇兄问他:“你真的讨厌她到了誓要赶她走的地步吗?”
他惶恐:“不,皇兄,你应该娶她。”
是娶妻的娶,不是纳妃的纳,这显然更难让他接受。可是只要皇兄爱着的人,无论她是怎样的人,无论自己心里多难过,他都能接受。
“爵修,我时间不多了。”殷爵炎的血似要流成一条河,淹没所有希望,“你听着,我把越殷交给你,我相信你,定能做个好皇帝。”
他刚毅的面容顷刻崩塌,哭的像个孩子,不停以手捂住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皇兄!你会没事的,坚持住,会有救的,你会没事的!”
阿良站在一旁,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冷峻中难掩动容。殷爵炎命他退下,他踟蹰片刻,听命退下。
殷爵修不解,可他已顾不了许多,不停说服自己:“坚持住,会有救的。”
殷爵炎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大概已经知晓我的结局。可是,爵修,听我的,不要再查下去,锦瑟带着秘密离开就是不想让莫忧知道,你这样会毁了莫忧的!”
殷爵修恨得双目充血,咬牙道:“莫忧,莫忧!又是因为她!以前的我可以不追究,可是方才若不是她,你怎会疏忽,怎会受伤?!”
“不,不关她的事。是我心中早有怀疑,太急于确定那人身份才会接见他。”他侧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被莫忧一剑入喉的人,“现在确定了。所以,爵修,你更不能再查下去,若让她知道你追查的事,一定会怀疑。不要让她知道真相,不要用毁了她。”
“那就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阿良站在五丈开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殷爵修泪眼中翻腾的狠意汹涌而来,似要将决堤涌出将他整个人吞噬。
“爵炎!”莫忧的声音传来,殷爵炎张嘴还欲言语,立刻止住。
莫忧向他们奔来,双手染着浓稠的血,血掌中有一颗鸡蛋一半大暗绿色的胆囊。那是她命人把极力反抗的萧崇绑起来,捉住虫儿手起刀落,亲手剐开蛇皮取出的胆囊。
“来,把它吃下去!”她喘气不止,笑着把血掌往前一送,蛇血腥臊的气味让殷爵炎拧眉,不自觉避开。
“莫忧,你明知没用的。我的血就快流干了,现在生血补血……没用的。”地上一大滩血迹,似要汇聚成血泊。殷爵炎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睑也变得无力,想要合上。
“怎么会没用呢?!”莫忧突然咆哮起来,把手中裹着血丝的蛇胆强行往他口中送,腥臊之气呛得他咳嗽,“你给我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了,你会没事的!”
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练箭,而且今后他们还要一起度过每一天每一夜,他不能有事!
她疯了一般的行径彻底激怒了殷爵修,他狂怒地推开她,阿良没能扶住,她跌在地上,手中的蛇胆也滚至一旁,染了血。
殷爵修冲她吼道:“滚开!你这个疯女人!”
莫忧抹一把眼泪,脸上沾染的血迹让她变得狰狞。她慌乱地爬到殷爵炎身边,指甲与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她紧紧抱着他,神色诡谲难辨,命令一般喑哑道,“你不可以离开我,我只有你了。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能反悔,我不准你反悔!”
她只想有人疼有人爱,天凉有人添衣,夜里有人相拥入眠,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为什么老天总是折磨她?!
“莫忧啊。”殷爵炎眼神有些涣散,视线开始模糊,“告诉我,你爱我吗?”
莫忧浑身战栗,仍如念咒语一般喃喃道:“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不能反悔,不能反悔,不能……”
娘亲走得早,没有父亲疼爱,她守着哥哥和锦瑟,以为他们是全部,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现在,她只有殷爵炎,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他们还要共度一生。她会好好学做个好妻子,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她甚至可以改变自己来衬得上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他们会有儿女绕膝,直到某夜醒来,青丝变白发。
殷爵炎喉头上下动了动,艰难地问:“你……爱我吗?”
她终于听到他在说话,恸哭不止,声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我爱你!”
“爵修,不要闭眼,和我说话!我说我爱你!”
“求求你,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