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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听到他在说话,恸哭不止,声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我爱你!”
“爵修,不要闭眼,和我说话!我说我爱你!”
“求求你,求你不要有事……”
殷爵炎眼睑缓慢张合,欣慰一笑。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力气逐丝抽离,倦怠至极中。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眼中倾诉无尽留恋,沙哑劝道:“莫忧,别哭……”
霎时,眉心褶皱散去,眼中担忧尽逝。他睁着眼,生气,关心,疼爱,宠溺永远消失,莫忧再也不能从中看到任何情感。
“皇兄!不!”殷爵修哭喊,额际青筋突起,双目血丝缠绕。
莫忧却止住了哭,仿佛被关进密闭的瓮中,耳边一切声音都变得虚无飘渺,殷爵修的哭喊像从遥远处传来,沉闷至极,压迫人心。
伤口的血,不止;刺目的红,蔓延。
一地血池妖冶,浸染三人衣袍。
有人离开,有人怨恨,有人,绝望。
殷爵修推开莫忧,抱着余温尚在的殷爵炎,目空一切。
莫忧跌在血泊中,温暖如他的体温,血腥萦绕鼻尖,噬心的红从每一寸肌肤侵蚀入骨。
体内脏器不断收缩,心口如有筋脉缠绕,越来越紧,痛苦难耐。
天幕轰然倒塌,她的世界瞬间倾垮,土石瓦砾砸得她体无完肤,最后将她掩埋在无尽黑暗中。
地面开始龟裂,恐惧将她拖入深渊,纠缠束缚,勒得她背过气去。
窒息,痛苦,挣扎,绝望。
终于,她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53·新生,毁灭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城破战败,不斩降将。
九国乱世至今,几百年来,一朝更替一朝,一国覆灭一国,先人遗训没有人忘。
不斩降将。
国丧之期,越殷千里悲歌,万民缟素。
殷爵修着丧服即位,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处死狱中余下三名降将。罪无可恕,其罪当诛,没有人搬弄先人那套来驳他。
他没有等到行刑日,提剑入狱,亲手斩杀三人于剑下。锋利的刃嗜血寒冷,他泄愤,却还是恨!
他心中有一座崇仰的山,不可攀登,山崩,他取代了山的位置。
炎炎朝阳,他抬头仰望,陨落,他低头饮恨。
他什么都不能说。
莫忧醒来时,蕙姨守在床畔,容颜苍老。鬓发斑白,憔悴不堪。
蕙姨很伤心,可为什么伤心,为谁伤心,她恍然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心头绞痛,又是痛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闭上眼,想再入睡,不愿醒来。
可蕙姨见她醒来,喜极而泣,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儿女绕膝的幻想在此时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殷爵炎离开了,留她一个人。白头梦中,徒留伤逝。
她将一个人活着,一个人缅怀,一个人,学做一个好母亲。
蕙姨含泪劝道:“莫忧,就当是为了孩子。”
醒来后直到第二天,她终于肯喝一口粥。
她听说殷爵修即位第二天把羯岭降将的首级派人送去羯岭,听说羯岭害怕越殷报复向芸姜寻求庇护,还听说虽然羯岭为讨好芸姜暗派杀手行刺之举成功,可惜芸姜不领情,就连借兵也全靠司邑青登位之初娶的羯岭八公主吹尽枕边风,才得以勉强抗衡越殷浩荡之势。
传闻司邑青和当朝皇后宇文雅玥貌合神离,独宠羯岭八公主。她心中麻木,或是因为对他没有感情了,亦或是还有更让她在意的感情——恨!
她恨羯岭,好恨!
可她被囚禁在央桓殿,醒来后一直未见殷爵修,什么事都只能靠听说,真假难辨。问起为什么被囚禁,蕙姨沧桑答道:“新皇即位,所有怨与恨交给他,你就这样安心养胎,不好么?”
不好。
她失去哥哥,失去锦瑟。窗边鸟笼里的书雀,殷爵炎把它们照料得极好,如今她亦失去了他,窗前空旷,没有他喂食的背影,只余叽叽喳喳闹心的鸟叫。
司邑青处心积虑,终于得到芸姜至尊之位,他过得很好。她失去太多,如今仅靠腹中的骨血和仇恨支撑,她过得很不好。
莫忧以为只要有亲人相伴左右,再找一个真心真意,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就够了。她离开司邑青,抵触徘徊中接受殷爵炎,决意享乐人生,最后换来的却是身边重要的人相继离去。
天帝说,你太天真。
她也笑自己,天帝仁德?笑话!
天空一片沧灰色,央桓殿一片死寂,她不能去见殷爵炎。
莫忧知道殷爵修一直都讨厌她,她没进宫前他一直想着要赶她出越殷,进宫后他也未停下对自己的鄙夷。她懂他为什么讨厌,也能忍受他厌恶的眼神,可不让她见殷爵炎她不能忍。
她温柔地抚摸尚且平坦的肚子,求蕙姨放她去见见腹中骨血的父亲:“他要做父亲了,我想亲自告诉他。”
蕙姨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答应。
“先皇明日入殓,我也只能趁今夜悄悄带你去看他。”
悄悄,殷爵修对她的厌恶终于毫无顾忌,她的丈夫明日入殓,她却只能悄悄去看他最后一眼。盖棺后,就要移至皇陵,最后一眼在今夜。
殷爵炎殷爵修两兄弟都对蕙姨敬爱有加,她轻易便支开了守夜的侍卫宫女。月色混沌,夜鸦叫声凄厉。她不忍心,思量一番还是说:“莫忧,我怕皇上会来看……”
“我知道,我会在他来时离开。”莫忧淡淡道,视线片刻不离眼前躺着的人。
蕙姨叹气,将门掩上走到莫忧身边,屈膝跪在殷爵炎身边,悉心替他整理完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裳,退至一旁。动作熟练,眼神悲凉。
殷爵炎换上了一身华服,看不出身上有伤。莫忧缓缓躺在他身边,转头看他。失血过多而亡的缘故,虽有灯烛映照,他脸色依旧苍白,唇色。
莫忧拉过殷爵炎的手,他全身已经僵硬,莫忧费了些气力才扳过来请放在自己肚子上。蕙姨以袖拭泪,转脸避开这凄楚的一幕。
“你的手真冷。”莫忧抱怨,“会不会冻着我的孩子呢?”
蕙姨讶异,莫忧的神情,语调,都让她觉得奇怪。
“我想你一定是个好父亲,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个好母亲。”
莫忧双手握着冰凉,来回细细揉搓,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暖和起来:“不管我能不能做个好母亲,我都不是个好妻子,对么?”
“我是你的妻子,无才无德,不贤不雅,难怪爵修那么讨厌我。”
“我还送走了白芷,她医术高明,一定能救你的。”
“为什么伤得不重却止不住血,我也不知道。”
蕙姨开始显得慌张,她没想到莫忧悲痛之余还不忘殷爵炎死因。为什么止不住血,这是宫中所有御医都没弄明白的事。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她和殷爵修一样,不想让莫忧知道。
莫忧转头,看着身旁一直沉默的殷爵炎语气变得嗔怪:“你也不是个好丈夫,你都对我隐瞒了些什么?”
“你和哥哥还有锦瑟真像,什么都喜欢瞒着我,还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蕙姨担心地走近,“莫忧……”
莫忧没有听见,此时她的眼中只有一人,那人俊逸的面容苍白无生气,她却仿佛看到他气恼的样子,怪她该聪明时装傻,该愚笨时精明不已。
“好了,我不是来和你吵嘴的,不说这个就是了。”
“爵炎,抱抱我好么?”
莫忧吃力地扳过殷爵炎,把他的手放在耳边轻抚几下,就像他的习惯一样。莫忧蜷在他僵硬冰冷的怀中,“还是这里暖和。”
她眼中没有一滴泪。蕙姨早已泪眼决堤。
莫忧轻嗅几下,闻到殷爵炎身上一股熟悉的香气。她从殷爵炎腰际解下香囊,又从自己身上解下龙涎香珠:“我一直带着这个破珠子,想不到,你也一直带着我送的香囊。看来,我们不止很像还很香呢。”
她将香囊凑近深吸一口气,得意道:“不过,还是我的香囊好闻些。”
“皇上息怒,蕙姑姑说想像先皇小时候那样守着他入睡,让小的们不要打扰,我们才退避开。皇上息怒,息怒啊!”屋外传来一干人跪地求饶的声音。
急促愤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蕙姨上前微微摇晃莫忧:“莫忧,我们该走了。”
莫忧抱着殷爵炎,没有动作。
一声巨响,门被大力推开,殷爵修怒气冲天冲进来。
“参见皇上。”蕙姨跪在他面前。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让这个女人靠近皇兄一步吗?!”殷爵修朝莫忧走去。
蕙姨拦下他,“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带她走。”
蕙姨试图把莫忧拉离,可莫忧紧紧抱着殷爵炎就是不松手。
殷爵修大步上前,任莫忧叫喊抵抗,硬将她拖离殷爵炎怀抱:“若不是看在你腹中殷氏血脉,我早将你赶出越殷!你不要得寸进尺,滚回央桓殿不许再踏出一步!”
莫忧一身素雪纱裙,殷爵修粗暴地把她拖拽开,她如一只白色玄鸟垂死挣扎,抵不过殷爵修的力道。
挣扎中,她忽觉腹中一阵绞痛,痛得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殷爵修还欲将她拽起,却惊见她素白的裙摆渐渐被血浸透。莫忧捂着肚子痛得打滚,她感到双腿间流过一股温热,有什么在离开她的身体。当她意识到那股温热是血时,心中如遭重击,惊恐包围着她,没有一丝缝隙。
尖叫,不止。
她的丈夫平静躺着,容颜俊逸苍白,她痛苦地哭喊,哭声划破寂静的夜色。
殷爵修停下对她的一切暴戾行径,将她打横抱起,传唤御医。
这晚,殷爵炎入殓前夜,莫忧流产了。
榻上,莫忧在尖叫哭喊中昏厥,即使是昏迷中仍面如死灰,如被取走魂魄。
蕙姨掩面恸哭,“苍天啊,你到底还要夺去她多少才甘心?!”
殷爵修颓然地站在一旁,望着榻上那像死了一回的人儿。他没有对莫忧拳脚相向,就连拉扯中也不敢伤她分毫。可莫忧太虚弱了,他还是害她流产,他竟然害死了皇兄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莫忧一只手露在锦被外,殷爵修的视线顺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庞移至她手中紧攥的东西。
瞳孔猛地一缩,那一刻,他想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54·真相
端来的调理汤药被打翻在地,莫忧收回手,淡淡道:“对不起。”
蕙姨看了看地上碎瓷,吩咐人再去煎一碗药来。
莫忧神色漠然,忽然眼中熠熠光彩就如孩童撒娇时的小倔强:“不,我要蕙姨给我煎药。”
蕙姨怜爱地轻抚她的脸颊,含笑点头。
屋里只剩她一人,她以为支走蕙姨就能出去,可过后才想起,央桓殿还有许多看着她的人,殷爵修把她看得很紧。
莫忧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今天是她丈夫入殓的日子。
她想去看他最后一眼。
昨夜,她失去了此生唯一的留恋,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宫女知她身体极度虚弱,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强行把她按回床上。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娘娘恕罪!”
原来,是殷爵修的命令。
莫忧平躺着,又想哭又想笑,最后,没有哭也没有笑,双目无神面色平静。
“奴婢参见皇上!”
“奴才参见皇上!”
有那么一刻,莫忧想到了殷爵炎,眸中闪过华彩,转瞬即逝。如今的越殷皇,是殷爵修,是厌恶她到了极致的小叔子。
或许,爵修来这里是想带我去见爵炎。
想到这里,莫忧强撑着要下榻。
她没有猜错,他的确是来带她去见殷爵炎的。只是,她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殷爵修浑身阴霾笼罩,见到她时一句话也没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他的眼神让莫忧害怕,可她还是跟着他的步子。莫忧腿软无力跌倒,殷爵修就拖着她前行,使得莫忧不能不立刻站起身来跟上;她再跌倒,殷爵修没有停顿,步伐亦不减,他走在前面,头都未回。莫忧衫群膝盖处磨破,隐隐见到血迹,她咬牙坚持着,她知道他厌恶她,但只要能带她去见殷爵炎,她就很满足了。
殷爵修拖拽,看呆了路上的所有宫人。他们心惊胆战地跪地俯首,不敢说一句话。
此时的殷爵修,越殷一国之君,是那样的可怕。
最后,莫忧被狠狠摔在地上。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殷爵修对她已不是厌恶,而是,恨!
莫忧抬头,不远处安宁的人一袭华服,眉眼柔和,孤单地躺着也难掩高贵之姿。
她的丈夫还没有入棺,她还赶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头发被揪住,殷爵修迫使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莫忧在那眼中看见了无尽痛苦和……恨意。
殷爵修拿出一件物什,那是她绣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