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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意不再理他,看向傅容,声音同样无力,傅容凑近了才能听清楚,“还记得我的抱负吗?柳姨想做大自己的生意,现在是不行了,柳姨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如意斋就这样没了。浓浓,你顾姨只会做首饰,生意经她不懂,柳姨跟你最亲,想来想去,还是想把如意斋交给你接管,算是柳姨提前送你的嫁妆……”
“我不要,我只要您好好的……”傅容泣不成声,扑在柳如意肩头哭,“您说要去京城开铺子的,我都帮您把名头打出去了,您怎么能把如意斋丢给我,柳姨,是谁这么狠心,要下毒……”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傅容猛地看向徐耀成。
仿佛察觉到她视线,徐耀成重新睁开眼睛,坦然承认:“是我连累的她。”
傅容目光如刀,眼里恨意滔天。
乔氏心惊,柳如意也不想傅容因为她激怒徐耀成,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浓浓……”
傅容却突然朝徐耀成跪了下去:“王爷,听说肃王殿下有一种解毒丸,能解天下大多数毒……”
没等她说完,徐耀成倏地站了起来,俯身去抱柳如意,才要站直身子,想到柳如意现在受不了颠簸,又稳稳放下她,疾步出了屋,命令守在外面的心腹:“骑我马厩里的马,速去肃王府求解毒丸,去时每隔二十里留一人等候,务必今早回来!”
那人踟蹰:“殿下不给,属下该当如何?”
徐耀成一脚踹了过去:“就说我欠他一条命!”
那人连滚带爬跑了。
徐耀成转身,刚要进去,对上顾娘子愤恨的目光。
他看看被顾娘子按在怀里的傅宣,什么都没说,重新走了进去,对乔氏傅容道:“你们出去。”
乔氏怕他,想到刚刚徐耀成为了向肃王求药连赔命的话都说出去了,虽不懂他跟柳如意的纠葛,还是大为触动,低头看向柳如意,用目光询问。
柳如意攥着傅容的手舍不得放,眼泪流了下来:“浓浓,柳姨小时候也跟你一样,嘴甜,最会讨长辈喜欢,所以柳姨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柳姨知道你不会做生意,也知道你聪明机灵,答应柳姨,帮如意斋走下去,行吗?”
傅容哭着点头:“我先帮您打理,等您病好了,再还给您。”
柳如意露出一抹虚弱的笑。
“你们走吧,她现在不适合说话。”徐耀成眉头紧锁,再次撵人。
柳如意朝乔氏点了点头。
乔氏安抚地握握她手,拉起女儿道:“咱们去外面守着,别打扰你柳姨睡觉。”
傅容舍不得,泪眼模糊地求床上虚弱的女人:“柳姨你坚持住,解毒丸一定能救你的!”
只要徐晋能救回柳如意,她愿意嫁给他,一心一意跟他过,提醒他将来可能发生的危险。重活一世,她是看重将来的荣华富贵和地位,但她更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柳如意对她有救命之恩,将她当亲外甥女看待,傅容真的不想她死。
“好。”柳如意轻轻地道。
傅容还想说什么,乔氏瞥见徐耀成紧攥的拳头,怕他耐性耗尽迁怒自家,硬是将傅容拽了出去。
“听到了吗?只要你多坚持几个时辰,坚持到天黑之前,一定会没事的。”徐耀成放下纱帐,在柳如意身边侧躺了下来,握着她手亲吻,“如意,好好活着,你那么倔强,这么多年都不肯对我有半点动心,怎么甘心白白被人害死?”
柳如意充耳不闻。
徐耀成按着她手贴上自己胸口,跟她说他一直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告诉她的话,“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哪里吗?不是信都,是你们来信都的路上。那日我在山中打猎,去河边喝水时听到有姑娘说笑,好奇之下靠近,看见一个姑娘站在河水中央,大声跟她的姐妹说她的赚钱大计。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比粼粼波光还要明亮,她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比莺鸟还要好听……”
“那时我就想,这姑娘真傻,我堂堂郡王爷,明知道皇上把他表妹嫁给我只是为了盯着我,以防我有不轨之心,却依然不得不娶了她,这个姑娘凭什么那么自信,她的生意会一帆风顺?”
“等你到了信都,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晓,也偷偷去看过你几次。如意,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笑,不是无忧无虑,而是,无所畏惧,好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怕。我喜欢你,可我能给你的只有妾室的名分,但你不要……”
“如意,云升跟我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该勉强她,那时我才想明白,为何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对我嘘寒问暖半句。”
身边的女人好像睡着了,徐耀成笑了笑,凑过去亲她的唇,感受她微弱的鼻息吹拂到他脸上,“我对不起你,但我不后悔,因为你太好,我做不到云升那样放手,日后眼睁睁看你跟别人在一起。”
柳如意慢慢睁开眼睛。
徐耀成稍稍抬起头,低声承诺:“如意,活下来,看我替你报仇,总有一日,我会娶你。”
柳如意笑了,反握住他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王爷,我,好像要走了,看在我陪了你十五年,王爷许我两件事?”
徐耀成紧紧反握她手。
他手是温热的,柳如意突然很眷恋这种温度,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别让他们找傅家的麻烦,是我对不起郡王妃,现在我用命还了,求王爷护住傅家,行吗?”
徐耀成喉头发紧:“她在府里,什么都做不了,这次定是她娘派的人,只怪我大意……你放心,我会告诉那人,她敢对付傅家任何人,我要她女儿偿命。”
柳如意感激地笑,笑着笑着,像是喝水呛住,忽的咳了起来。
嘴角流出的血,红中带黑。
徐耀成心如刀绞,帮她擦拭时手不自觉地抖:“不是还有一件事吗?你说,我都听你的。”
他要了她十五年,但她从来没有求过他任何事,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给的宅子铺子。她对别人笑得有多好看,对他笑得就有多敷衍,所以他越发欺负她,不想让她看出来,其实他早就离不开她了,不想让她察觉,他早就输了心给她。
柳如意咳个不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已是油尽灯枯,“契书,求,求你烧了,我,我不想做鬼,也不自由……”
苦撑着,她恳求地望着他,求一份自由。
徐耀成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清楚了。
眼前一片模糊。
等他终于能看清了,看见她平静的睡脸。
安安静静的,好像真的睡着了,只有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像是苦笑。
徐耀成也想笑。
不论如何,她都解脱了,他再也要求不了她什么,她却狠心到,连死,都不肯让他好过。
第77章
一直到暑气散了,秋风凉了,郡王府那边也没有传出欲与傅家结亲的风声。
傅容真正地放下了心。
上辈子徐晏都能劝服郡王爷答应两人和离,这次拒绝提亲,只会更容易。
轻松了,傅容开始帮母亲筹备中秋团圆宴。
这是傅宛出嫁前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中秋,往后逢年过节都要跟梁家人一起过,乔氏心中不舍,想要好好热闹一回,专门定了冀州最红的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傅容也难得的乖乖跟在母亲身边,插手每一件事的准备,从下人差事分配到检查采办回来的器物菜肉茶果,面面俱到。
傅品言十分欣慰,同妻子夸赞次女:“今年咱们浓浓懂事了不少。”
乔氏靠在丈夫怀里轻声感慨:“是啊,从小到大一直有哥哥姐姐护着,她只管撒娇贪玩,现在哥哥在外面,姐姐要嫁人了,往后家里她就是最大的,肯定要摆出三姐姐的谱啊,要不怎么管教弟弟妹妹?”
妻子柔声细语,傅品言静静地听着,脑海里是几个孩子小时候的模样。现在孩子大了,懂事了,小的时候其实跟旁人家的娃子们一样,也常常争吵拌嘴,将妻子气得够呛。
“这些年辛苦你了。”傅品言由衷地道,“若不是你,我在外面也没法安心经营。”
他的素娘,是真正的贤妻良母。
乔氏仰头看他:“你是我丈夫,正堂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照顾你们乐在其中,谈何辛苦?”
傅品言回望妻子,什么都没说,低头亲了上去。
十四这日下午,傅宸梁通二人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中秋佳节,朝廷给官员放了三日假,少年郎骑术高超快马加鞭,来回方便,不像女眷行路缓慢。
一家人都高兴坏了,聚在厅堂里寒暄。
“梁大哥,你不着急回家吗?”傅容陪官哥儿翻看两人带回来的礼物,不忘打趣梁通。
两月不见,梁通又壮实了不少,却跟以前一样不习惯准小姨子的调侃,晒成古铜色的脸庞在傅家一家人的注视下罕见地露出了浅红,像喝醉了酒般,尴尬回道:“我们从东城门进来的,顺路过来拜见伯父伯母,看看官哥儿,这就走,这就走。”
傅容低头偷笑。
傅宣也别开了眼。
只有官哥儿什么都不懂,听见大哥哥说要走,从一堆礼物中间抬起头,懂事地朝梁通挥手。
人家都挥手送人了,梁通再没理由磨蹭,正式跟傅品言夫妻告辞。
乔氏特别喜欢这个憨厚的傻女婿,送他出门时邀请道:“明晚家里请了戏班子,吃完饭少渠带映芳过来玩吧,人多才热闹。”
梁通大喜,一口应下。
众人目送他上马离去,往回走时,傅容拉着傅宸故意落后几步,小声打听道:“哥哥,你有没有找吴白起的麻烦?”
提到这个傅宸就来气:“我倒是想找他麻烦,可他在家里关着,下个月才能出来。”
他也真敬佩吴老侯爷,像这种小孩子欺负人的玩闹,一般人家也就是随口说说,关上几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吴老侯爷竟然动了真格的,听说把客房的窗户都定死了,只管给吴白起送一日三餐。
傅容幸灾乐祸地笑:“好啊好啊,这样罚他,比哥哥打一顿还叫他难受的。”
傅宸点头附和。
傅容又问他在金吾卫过得如何,有没有人刻意刁难。
傅宸好笑道:“谁会为难我?浓浓在家安心照顾弟弟吧,哥哥不用你惦记。”
非但没有人刁难,自从太子当众夸过他之后,还有人刻意巴结他,连他上头的总旗百户同他相处时都客气三分,青睐有加。傅定得知后,提醒他不要跟太子走得太近,这个傅宸知道,他是侍卫,是皇上的侍卫,只能忠于皇上一人,跟太子这个半君联系紧密,那是自毁前程。
但是这些,妹妹不需要知道。
转而提起傅宝,“四妹妹让我传话给你,说她九月会跟大伯母她们一起过来送嫁,让你等她。”
他一派轻松随意的态度,傅容料想徐晋没小气到因为两人断了便找她亲人麻烦,越发安心了。
第二天过节,乔氏亲自去请柳如意到自家吃团圆饭,柳如意再三婉拒:“这么多年我都是跟顾娘子还有几个伙计一起过的,今年我有了亲人便丢下他们,岂不是更显得他们可怜?妹妹快回去吧,团圆饭我就不吃了,晚上我跟顾娘子去你们家看戏成不?”
乔氏说不过她,无功而返。
全家团聚,傅容过得挺开心的。
晚饭后跑到海棠坞去找傅宛:“姐姐你躲起来做什么啊?走了,一起看戏去,娘专门为你请的,少了你怎么成。”
傅宛怕妹妹来烦,都钻到被窝里了,学妹妹撒谎:“我不大舒服,妹妹替我跟娘说一声。”
傅容撒谎的本事都炉火纯青了,这样拙劣的借口哪骗得了她,凑到傅宛耳边说悄悄话:“刚刚我遇到姐夫了,他说带了礼物回来想亲手送给你,你不答应他就去咱们家墙根下站一晚上。”
傅宛不信,背对妹妹不说话,脸儿通红。
傅容知道姐姐心软,起身道:“算了,我不管了,反正我只管带话,姐夫傻站一晚也是他活该,谁叫他一肚子坏水呢,哪有婚前想偷偷见面的。对了姐姐,他在咱们家花园那颗百年老槐树下等你呢,你想劝他走的话,自己跟他说去吧,记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