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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僵在当地。
不知不觉中,他转眸看向陈容。
他清澈如水的双眸,很温柔,眼波流转间,宛若他与她之间曾有的低语。
陈容只是一眼便明白了,他在要她开口。
他这样望着她,那眼神,那表情,似乎笃定了陈容会开口,会向皇帝说明,她这一生,只是他王弘的人……除了他,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她都不假词色。
陈容怔了怔,不由的,她在忖道:“难道说,我与冉闵的会面,以及与冉闵说了什么话,他都知道了?
陈容垂下了双眸。
她避开了王弘的目光。
青年皇帝侧过头,他看了看陈容,又看了看王弘,再看了看陈容,再看了看王弘。
慢慢的,他眯起双眼,笑得开怀。
愉悦中,他继续把那只青玉碗朝着王弘的怀中塞去,极认真地说道:“七郎啊,收下啊。”见到王弘还在望着陈容,他嘴一扁,有点任性有点无赖地求道:“七郎七郎,你就收下吧,你就收下吧。”
一边说,他一边拿着那上面还有着菜叶残肉的青玉碗,朝着王弘怀里塞去。
王弘退后一步。
他收回含情脉脉地望向陈容的目光,朝着皇帝深深一揖,苦笑道:“陛下说笑了。”
吐出这五个字时,他朝着树林中望了一眼。
就在皇帝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又把那青玉碗塞向他怀中时,一个年老的太监从树林中急急跑出,他跑到皇帝身后,悄悄唤道:“陛下,赵太傅朝这个方向来了。”
皇帝不快地停下动作,顺手把那青玉碗朝塌上一扔,他皱起浓眉,“怎地这般快。”
似是有意,似是无意,他快乐地瞟了一眼王弘,再次浓眉大皱,闷闷地说道:“真是无趣,怎地来得这般快?”
他挥了挥衣袖,转身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步伐大步流星的,转眼便冲出老远。
见到他走远,王弘转眸望向陈容,向她缓步走近。
就在他走到陈容面前,堪堪低头,准备开口时,皇帝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止步,回过头来。
他看向了陈容。
见到与陈容靠得如此之近的王弘,皇帝叫道:“王家老七,弘韵子乃是出家之人,你靠她这么近干嘛?”
他眯起双眼盯着王弘,怀疑地嘀咕道:“朕是荒唐,可没有听过,你王七也是荒唐之人哪。”
自言自语说到这时,他声音一提,再次对着王弘严肃地说道:“王七郎啊,这个弘韵子,可是朕亲封的女冠呢。听说你是为了朋友之义,愿意照顾于她, 这一点朕很感动。”顿了顿,他小心求证:“喂,你不会是想监守自盗,与这女冠不清不楚吧?”
皇帝的话,夹三夹四,颠颠倒倒,既任性,又直接之极。
王弘虽是机智过人,这时也只能僵在那时,无言以对。
皇帝也不等王弘回答,他只是深深的,极度怀疑地瞪了王弘一眼,转向陈容时,笑容满面,极亲切地说道:“陈容休怕,一切有朕,朕会护着你。”
他高兴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次,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再次笑逐颜开地望着陈容,皇帝叫道:“阿容,朕刚才说的话,你要记在心上哦,下次朕见了,可是要得到答案的。”
认真的交待陈容两句,直到她躬身应是,皇帝才甩了甩广袖,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不一会,皇帝的身影,便消失在树林中。
直到确定他已离去,王弘才低声说道:“走罢。”
他转身便走。
见到陈容没有跟上,王弘脚步微顿,回过头来,他静静地望着她,盯着她宁静的眉眼,笑容浅浅地说道:“阿容,此地不能久留。”
声音中,有着与他那笑容相反的冷意。
陈容朝他望了一眼,提步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前方走去。
王弘走着走着,步伐越来越快。
渐渐的,陈容有点跟不上,既然跟不上,便放慢开来,权当闲庭胜步。
王弘走着走着,感觉到身后一片安静,回过头来。
陈容,已远在百步开外。
她正缓步而来,此刻的她表情安然,眼神宁澈。一袭黄色道袍穿在她身上,只是在她的艳丽外,多了二分出尘,那风流妩媚之姿,真是半分不减。
王弘静静地望着她。
好一会,陈容才走到他身后,见他望着自己,陈容抬起双眸,四目相对,陈容嫣然一笑,这一笑,容光焕发,愉悦非常。
显然,她的心情很好。
王弘收回目光,二话不说的再次提步。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各自的马车旁。
陈容一上马车,便把车帘拉下,向后一倚,暗暗寻思起来:这司马彰倒是个有趣的,只是不知他跟我说的话,有没有一分是真的?
刚刚想到这里,陈容便摇了摇头,忖道:“管它是真是假,多了一个皇帝靠山,应该不会坏事吧?
她含着笑,侧头靠着塌,又寻思起来:如果有了皇帝的帮助,我不管是离开建康,还是保有田产,应该不是难事吧?恩,等等吧,等王弘娶了妻,我就离开此地……这张脸要是再惹祸,大不了划花了去,到了那时,我定是下得了手的。
想到这里,陈容闭上双眼,养起神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王弘清润的声音:“阿容。”
陈容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直是过了好一会,王弘才低声说道:“陛下的话,你不可相信!”
陈容本来便不相信,不过这时的她,却是睁开了眼,有点好奇地望着车帘外的人影。她听得出,王弘的声音,似是多了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王弘才轻轻说道:“司马彰的后宫中,布满了各大家族的人,他的妃子中,也没有一个简单的,便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来历也颇不寻常……阿容,别信他。”
最后三个字,极低,极温柔,隐隐的,还有着绵软。这种绵软,便如今天在观里时,他对着她说会控制她地行为时一样,这绵软底,是一种任性的呢喃。
陈容垂下双眸,轻应了一声:“嗯。”
她应得太漫不经心,似是答应,也似是敷衍。
于是,车帘掀开,王弘那俊逸清华的面容,出现在陈容眼中。
他在盯着陈容。
再一次,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宁静。
慢慢的,王弘低叹了一声。
陈容听到他的叹息,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奇道:“怎么啦?”
王弘回道:“无事。”声音轻浅。
他说无事,陈容便不再问。她只是垂下眉眼,当王弘慢腾腾地准备把车帘拉下时,陈容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七郎。”
王弘转头看向她,目光温柔中带着鼓励。
陈容没有看向他,她径自低着头,轻轻的,宁静如水地说道:“如果你要大婚了,提前几日告知我。可好?”
她抬头看年夫子,目光中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在对上王弘的目光时,她嘴角轻扬,笑语轻扬:“在告知众人之前,先告知我,可好?”
虽是笑着,语调中尽是温柔。
她是在求他,在轻言软语地求着他。
不知为什么,王弘却是转过去。他望着远处的隐隐青山,修长的手指一勾,便把车帘拉下,便把她的面容挡住。
他没有回答她……
媚公卿 第156 将上一军
隔着车帘,望着王弘显得模糊的身影,陈容笑了笑:看来是不愿意啊……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喧嚣声中,伴着女子的笑声,少年的呼叫。
陈容一怔,透过车帘缝朝外看去。
现在,两人的马车还没有出皇宫。那笑声是从皇宫里面传来,在打闹中,离王弘陈容两人越来越近。
转眼间,一个少女欢喜地叫道:“啊,是七郎的马车。”
另一个少女诧异地问道:“七郎?哪家的七郎?”
先前那少女大声叫道:“天下间,除了琅琊王氏的,还有哪家的七郎,当得上这个称号?”
在第二个少女还有点迷糊时,一个少年笑道:“阿伊不知啊,建康有七杰,俊美最是瘐家子,风流无过谢鹤亭,天上谪仙王七郎。这王七郎,便是前方马车中的那位。”
少年的声音一落,几个少女同时欢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声音微扬,不悦地说道:“皇宫当中,喧嚣作甚?”正是九公主的声音。
喧嚣声同时止息。
马车声传来。
不一会,陈容听到九公主温柔中透着怯意的低语,“阿凰见过七郎……数日不见,七郎安好?”声音低而轻,小心中透着无比的温柔。
王弘笑了笑,他清润动听的音线悠然传出,“劳九公主问,王弘甚安。”
她自称阿凰,他却唤她九公主,语虽温和,却透着一种疏远。
九公主嘴一嘟,小脸上露出一抹委屈来。
这时,她目光一转,看向了陈容的马车。朝着那来自王府的驭夫瞟了一眼,九公主问道:“车中何人?”
这时,众少年少女已然围上,在她们好奇的目光中,那驭夫恭敬地回道:“回九公主,马车中是弘韵子仙姑。”
这弘韵子仙姑几字一出,喧嚣声大起。一个少女在后面叫道:“便是那个贱民?听说生得很骚媚,快快,快快,把车帘掀开让我等一观。”
她在那里叫得欢快,一旁的同伙捅了捅她的手臂。少女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她连忙看向王弘,闭紧了嘴。
九公主似是怔住了。
她直直地盯着陈容的马车,她一会,她高傲一笑,昂着下巴高声唤道:“仙姑好大的架子,见到我等,竟是不屑行礼么?”
声音毫不客气,直直地刺入陈容的耳膜。
陈容没有动。
她向侧倚了倚,重新闭上了双眼:她是打上了王弘标志的人,现在王弘本人在此,一切都有他扛着。她用不着被人一激便露出脸来,去随众人的冷潮热讽和白眼。
……在见过了那个被杀的桓氏青年,在见过了大赖赖的在皇宫中,当众行淫的那个中年人,在与皇帝用了一餐后,在说了一些话后,在寻思来寻思去后,陈容想道:也许,是该改变一下方法了。
九公主一声喝出,见到马车中人的人动也不动,那车帘更是晃也不曾晃一下。不由气得悄脸发青。
她咬着唇,吞下怒火,转向王弘娇嗔道:“七郎七郎,你看看!”
马车外,王弘的笑声依然清润温柔,“公主着相了……。仙姑乃是世外之人,这红尘俗礼,本是与她无关。”
说到这里,他朝着驭夫轻唤,“走罢。”
驭夫应了一声,驱马向前。
他们才走了一步,哗啦啦的马蹄声中,却是众少年少女散在四周,有意无意地堵在了他们前面。
就在王弘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时,一个少女咬唇娇笑道:“天上谪仙王七郎?还请谪仙哥哥先别忙着离开,再容我等赏上一赏。”
一边说,那少女一直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打量。望着他,她眼有波光荡漾,眉间春意盎然。
与她一样,众少女也在围着王弘娇声谈笑,细细审量。
这些少女,一个个衣饰华贵,气质骄矜,她们能自由出入皇宫,却又对建康城中的人和事不是很清楚,看来是各地藩王的女儿。
王弘却也有趣,他任由众少女围着自己上下打量,约莫五息后,他扬唇浅笑,道:“看完了?”
一少女娇笑道:“郎君风神飘逸,秀质无双,这么几眼,哪里看得完?”
在这少女的身后,另一个年长些,显得泼辣些的少女则格格一笑,叫道:“如此人儿,若是能带回府中,朝暮相对,可有多好?”
声音一落,笑语声四起。
在她们的嘻笑声中,九公主一直在盯着陈容的马车,盯着盯着,她一咬唇,上前一步,‘哗’地一声把陈容的车帘掀了开来。
瞬时,身着道袍的陈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众少年少女便时不时地瞟向这里,显得对陈容很是好奇。现在,陈容这么一露,不约而同的,他们同时上前,围上了陈容。
在他们围上时,王弘也向陈容靠了靠。
与看向王弘的目光不同,这些人打量陈容时,那可是肆无忌惮得很。盯着盯着,那个泼辣的少女朝着王弘瞟了一眼,突然叫道:“道姑甚美啊,随我入府一述如何?”
她是对着陈容叫的。
陈容垂敛眉眼,也没有抬头,只这般一福,木然说道:“弘韵子乃出家人。”
“我知你是出家人。”那少女打断她,目光灼灼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