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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运气不错,皇上这会脸色带笑,老夫估摸着是贺五公子今夜会抵达行苑,过了今夜,皇上的气顺了,明日里,老夫带你面圣,把章大人调查出的结果呈上,指不定,你这乌纱帽还能保住。”戴向荣伴君多年,早已见惯顾城风素日淡薄的神情,哪见得今日城门,抬首望天时,嘴角还挂着这般温和典雅的笑。
且又同意了下榻岐州的行苑,这不是帝王一改习惯,而是迁就了贺五公子的习惯。
董加忠回以一笑,但还是落了脚步,吩咐岐州府马上着手准备今晚的宴席,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行过的大街全在禁军的戒严之下,不见一个百姓的足迹,两旁的店铺皆被喝令关门,二楼的窗台上偶有几户人家偷偷打开窗,想一探帝王的身影,亦皆被值守的禁军警告。
这些禁军,原本是护送贺锦年入大魏,到了两国边界时,自是不能过境,便停留了下来,戎守明州郡,以防突发生变。
顾城风极倦,吩咐辇驾两旁的禁军放下辇驾上的帷帐,就这样靠在銮座之上,支颐而卧。
岐州的天气比起燕京要暖,早冬的暖阳熏得人全身懒洋洋,风吹过来,青纱帷帐飞起,缓缓落下,越发催得人昏昏欲睡。
顾城风心情极佳,加上一直悬于心口的郁气消散了,不消半盏茶时,便睡了过去。
而一路上除了行辕滚滚之声外,两旁执刀护卫的禁军步履亦极轻。
顾城风全身骨骼开始散了般地疼起来,只觉得睡得沉沉实实间,风好象全停了,耳畔一震一震的车辕之声也远去,四周变得静宓无声,恍恍惚惚中,他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已,给他添了张柔软的裘衿,他以为回到了彼时的御书房,半昏半醒间唤了声,“锦儿。。。。。。”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软衿太过暖和,他渐渐地感到身子热了起来,想要掀开,却一时力不从心,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没来由地一阵阵的烦燥,试图起身,突然感到有一双柔软的双臂围上了自已的腰。
他的心头猛跳,这是锦儿回来了,见他在浅睡,便象以往一样,往他的怀中蹭去。
只是她搂得太用力,象要勒断他的腰似的,把他内腑全往上挤,压到了胸口处,不仅呼吸开始困难,连着心脏也被挤得往上堆,极不舒服。
“城风。。。。。。”她的声音呢喃在他的耳畔,带着浓重的哭音和不舍,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我要走了。。。。。。”
他想睁开眼瞧她一眼,只是眼皮打不开,好象上下眼皮被缝合起来一样,听到她越来越弱的哭声,心头盘踞的恐慌瞬间占据了全身各处。
“你要去哪里?”许是他问的声音太用力,他睁开了眼睛,便看到怀中埋了一头的乌黑,那细细柔亮的发散着辅满他的怀中,他双手捧了她的脸,指尖触着时,无一丝温度。他隐隐觉得手心里的脸近似透明,不,不仅是她的脸,连着她的身子也是浮动的,象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不过是光影的投放。
“城风,我会想你!”明明不见眼泪落下,可他却知道她在哭。
她与他四目相对,她眼睛漾着水光,好象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
“是不是受了委屈了?”他问,她极少如此脆弱得让人心疼的模样,他心里想着,在大魏,自是无人象他那样顺着她的心意,把她宠上了天,凡事顺着,哄着,事事帮着她打点,在苍月,哪有她不能顺心的事?
她虽然一身的本事,可在他的身边根本就用不上,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孩子,养在手心上的孩子。
她的身子愈来愈透明,仿佛片刻之间就要融进空气之中。。。。。。
他闭了闭眼,只道是自已眼睛疲累,刚想使些力气将她抱上膝盖,突然,一声巨响,象炸开眼前所有的一切般,顾城风猛地警醒,张开眼看到的就是电闪雷鸣,怀中依旧很暖,却空无一人!
原来是一场梦!
他喘了一口气,他不知自已睡了多久,此刻,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光亮,看到出,天色已暗沉。
他怔怔地靠在銮椅之上,让胸口那传来的空乏渐渐地散去,方懒懒地挪了一下身子。
眼前天青色素纱在挂在空中漫舞,好象从哪透里来的风不停地刮着。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熏香,顾城风环视四周,方知步辇已直接抬进了行苑中的大殿内,四周的窗帘放下,略有光线透进,天色似乎很暗,却看不出具体的时辰。
他掀开身上白色的狐衿,站起身,膝盖处略显得僵直,稳了许久方行动自如,许是睡了一觉,反而感觉全身的骨骼要散开了般,到现在才知,这一路当真是骑狠了,若放在以往,以雪声的速度,从燕京到明州郡至少也要七个时辰,可他昨夜丑时出发,不到五个时辰就到了。
“来人!”顾城风拾阶而下了步辇,揭开了案上用黑色丝帕盖住的仙鹤叼在哪里的夜明珠。
执守在门外的几个丫环急忙推开寝房的门,各自提了琉璃灯盏,大殿内瞬时亮了起来。
五个丫环依礼躬身走到帝王的三丈外,停下身,双足跪下,齐声道,“皇上请吩咐!”
声音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软,应该是董加忠派来侍候他的丫环。
五个少女皆一身素白,梳着丫环极为普通的双髻。她们循规蹈矩地半垂着首,并不敢直视圣颜,琉璃灯光照着她们的手,个个肌肤莹白如玉,手指纤细如葱段,指甲修得如瓜仁的形状。
哪有半份做侍婢的模样,便是他身边流红这等丫环,十指不沾水的,也不敢留有一分的指甲。
这些人分明是大家闺秀。
登基后,废除了苍月国五年一次的选秀,朝野内外适龄女子入宫无门。燕京城的官员多少耳闻目睹他宠着贺锦年,除了一些老臣子外,多数的朝臣并不敢在这上面动念头。
地方官员年年给朝庭进贡时,倒送了不少美貌的少女,送来时,内务府也将她们分配到歌舞姬的院落,个别容貌特别突出的,便让宫中的嬷嬷教了些宫中的礼仪,成了宫女。
顾城风也耳闻,他没有特意去过问这些事,宫中的规距他也知道。在皇宫中,除非宫女自愿,五年期满后,如果没有承宠,皇宫自是会让她们出宫,各自婚配。
“什么时辰?”顾城风看着殿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的茶树。虽不见天日,但天青色的雨幕里隐隐透出微弱之光,似乎不象是黑夜。
几个少女闻听要去侍候帝王,自然难免存了些跃上高枝的心思,但毕竟年幼,到了帝王跟前,还是难免感到战战兢兢。
闻到听男子如此温润无害之声,心头簇跳,忍不住悄悄地抬了首,飞快地扫了帝王一眼,神情扬起片刻的惊异,见他半眯着眼瞧着外面,便贪恋地开始大胆地窥视起圣颜,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了还目不转睛,声音略显欢跳,带着几分随意,“回皇上,差一刻申时。”
顾城风听着说话的这丫环的音色虽不尽象贺锦年,但那说话的口气却象极了贺锦年,便不觉回眸扫了一眼,脸色倏地冷了几分,除了一双眼睛外,那张脸也象足了七分。
顾城风冷冷地盯着那少女的瞳眸,吐出两字,“都出去!”
“是!”五人齐声应了一句,声音虽不敢带着明显的失望,但也无先前的欢脱。
打发了这些丫环,顾城风根本无心思去追究这些事,眼不见为净便是!
为什么会这样,他心里也有数!
自从他从燕南城带走容貌酷似贺锦年的傅青后,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苍月。
傅青这样的风尘女子进宫,若说是放在前朝,那些老臣子早就联名上奏要求帝王杀了那市井艺妓,可这事放在顾城风身上,却不亦于给朝野一个信息,帝王终于开始近女色了。
于是,朝野内外不谋而合都在寻找容貌酷似贺锦年的美貌少女,便是京中的朝臣,也派了人到民间寻找,倒不是全为了奉迎,相当一部份的老臣子是出于皇家后嗣的原因。
虽然傅青的出现,给朝臣带来了希望,认为帝王终于开始近女色了,但傅青毕竟出自风尘,实无资格为帝王诞下子嗣,所以,个个卯足了劲在民间寻找,不论是出身布衣百姓还是仕绅贵族,只要身家清白便好。
☆、114 闻变,她归心似箭(重写)
眼前的少女正是明州郡守董加忠派人寻到,论出身还不低,父亲是个六品的知府,从小也是知书达理,
董加忠认她为义女,原本想调教一阵,再想办法送进宫中,谁知道帝王毫无预兆地就莅临明州郡。
虽然仓促了些,但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董加忠自是不肯放过,戴向荣拒绝了他提出让百姓一起接驾的提议后,他便觉得求人不如求已,如果他的义女能象傅青一样入了帝王的眼,明州郡发生的百姓群体迁居的事,就有转寰的余地。
但顾城风不知道的是,这些少女被寻到后,言行举止都有专人的教习,教习的嬷嬷的正是顾城风登基后逐渐被谴散的一部份宫女嬷嬷,所以,这些女子说话的口气都带了七分故意模仿贺锦年。
其实严谨地比起来也不尽象,倒是因为除了贺锦年外,顾城风身边的人开口时都含了战战兢兢,小心度势的语气,突然间有人用这种漠不经心的语气,自然显得有所不同。
顾城风虽不悦,倒无暇去计较问责明州郡府官员,一听到是近申时,算时辰,以贺锦年坐骑的速度早已该至岐州了,便传唤出影卫。
赤焰现身,单肢下跪,谨声道,“皇上,五公子那还没有消息传来,属下又派了两拨人马南下与五公子会合!并携带了飞鹰,有消息会马上传信。”
顾城风沉吟片刻,之前他收到的贺锦年在三百里外的消息时,他所算的贺锦年到达岐州所需的最短时间,是贺锦年必须马不停蹄的往岐州方面赶。
想是自已也太心急了,若是贺锦年途中稍许休息或是用个膳,指不定就要到天黑了才会到岐州。况且此时又下了大雨,更阻得路途不顺,加上影卫没有传出特别的消息,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顾城风扬手示意影卫退下,心里念着广阳镇的事,便朝外扬声,“传戴向荣、章永威!”
殿外的禁军马上回话,“是!”
顾城风站在寝殿的中央,听着一声响似一声的雷鸣,千层情绪涌上那一双桃花眸,透过重重的雨帘,看着远处的黛色的山峦,想着方才那似真似假的梦,脑海里便飘起贺锦年一人一骑在雨中驰骋,雨水冲刷着那雪白的面盘,闪电当头罩下。。。。。。
顾城风转回首,轻嘘一口闷气,心头愈发感到慌乱。
戴向荣、章永威来得极快,显然正在外殿候旨。
见驾后,章永威素来知道顾城风不喜多言,这些年,帝王身边的近臣也摸出些如何侍君的方式,刚平身,也不待帝王开口盘问,便主动将案情呈报,“皇上,微臣在广阳镇找到一个活口。”言毕,上前几步,躬身将手中的奏章呈上。
顾城风接过,刚展开奏章开了几眼,便觉得眼睛一阵阵的热痛,便搁在一旁,轻叹一声,两指按住眉间轻轻地摁拧着。
章永威张了张口,面目上带着许久不散的讶然之色,瞧着戴向荣,有些摸不透状况,按说,眼下苍月还有什么比起这事更急。
戴向荣见那帝王那流畅的侧面轮廓,一边长长低垂的睫毛随着手上轻拧的动作抖动着,戴向荣年纪虽大,目力却不弱,依着光线竟瞧见顾城风的眼角似有泪光隐隐,脸上神情却不见悲伤。
他自是知道顾城风不可能凭白无故的落泪,必定是眼睛疲劳所致,想来帝王一夜驰骋,以那雪声的速度,光是吹一夜的风也让人眼睛受不住。
他转首对着章永威疑惑的脸庞,从容一笑,便朗声将这几日所调查的事逐一口述奏报。
这个幸存者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与儿子相依为命,母子二人居于山中,靠着儿子打猎为生。
儿子每次去狩猎时,便会煎一个干饼挂在她的脖子上,担心他不在时,老母亲饿了,却无人喂食。
事发当夜,老人梦到了一个头顶光环的修行者告诉她,因为要赡养一个残疾的老人,将没有一个女人愿嫁给他的儿子,她会活到七十多岁,而他的儿子因为一生劳碌,也仅仅比她多活了一年,且无子送终,独自在林中的木屋里孤单地死去。
梦中的修行者劝慰她,人活着如果拖累了家中的亲人,还不如早入往生之道,重入轮回。这个修行者告之老人,她的来世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女子,一生衣食无优。
而她死后,他的儿子离开了山上,下山当了一个学徒,很快娶到了他师父的女儿,成家立业,生了三个儿女,并最后继承了丈人的家业,活到了九十岁,死后儿孙满堂,风光下葬。
老人梦醒时,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