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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他终于知道,他完完整整地拥有怀中的人,不管是申钥儿,还是贺锦年!
五更末,叶渊、叶明飞父子带着泠泠的冷风进殿,双双跪下,斗篷落地,带着泠泠的雪花沁湿了半片的地毯。
叶渊平静中带着沉痛率先向帝王禀报,“皇上,公主殿下在广霄殿布下结界后已先行离开燕京!”
广霄殿是历代苍月帝王驾崩后,灵枢所停地殿阁,
顾城风空茫着双眸,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般转首,透过薄纱看向窗外,晨幕已揭开,他心知,时辰已经不能再拖!
叶明飞双掌撑地,十指微微卷曲扣在毛毯之上,手背上青筋怒张,哑着声线回禀,“皇上,先祖皇帝的遗体已就位!”
顾奕琛百年前留下的遗体已被叶明飞找到,因为保存良好,整个人竟如鲜活一般,若非顾城风消瘦得厉害,便是与帝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叶明飞也一时辩不出来。
明日,顾奕琛的肉身将会代替“驾崩”的顾城风,受苍月百官的祭拜!
顾城风冰冷的唇淡淡落在贺锦年的眉心上,久久不动,直到更鼓再次传来,方缓缓起身下榻,转眸,带着眷恋,“明飞,让桂叶把锦儿带回去,让云泪回宫,吩咐她好生照顾锦儿!”
叶明飞缓缓起身,敛气屏声,“微臣遵旨!”
苍历116年,十二月。
汴城地处苍月大陆南部,一年四季温差小,冬暖夏凉,四季宜人。而今年的气候却尤为反常,尤其是十二月份,竟下起了百年罕见的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五天不停。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汴城的百姓有些措手不及,所备的柴火和冬衣不足撑过如此寒冬,尤其是贫苦的农户,老人和孩子被一夜冻死的意外屡屡发生。
加上通州南下避战的难民,多数居住在汴城外的破庙、义庄,靠朝庭和一些善人施粥勉强渡日,遇寒潮袭击后,几日便冻死了近万人。
百年难遇的寒潮,反常即为妖,秦邵臻一面令朝庭震灾,一面派人传出苍月帝王罔顾苍生,执意发动侵略战争,致通州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闻名天下的奇人异士东阁先生适此走进大魏百姓的视野之中,并为灾难中死去的百姓祈福。
并在祈福的祭祀活动中,公然宣称,顾城风不仁不义激怒上天,上天降灾示警于苍月大陆,若苍月国帝王顾城风依然执迷不悟,必驾崩于十二月二十!
而大魏帝王秦邵臻受上天之大任,必将取而代之,成为苍月大陆英明之主!
此一言,惊动整个大魏朝野,东阁是消失百年,他的声名早已被苍月大陆上大多数的人所遗忘,所以,他的言论一出,既被朝野内外所耻笑,人人心中暗骂他不过是个神棍,这时候跳出来不过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可众人没料到,灵碎子出现了。她白发苍苍,当着众人的面对东阁三磕首,口呼“师尊”,并当场宣称,自已师承东阁,而她所学的本事不过是东阁的皮毛。
若真的是灵碎子的言论必然无人敢怀疑,所有的质疑之声,开始变成质疑眼前白发苍苍的妇人是否真的是十几年前声名大噪的灵碎子。
灵碎子告诉众人,她失踪多年是因为被姚族的人囚禁并失去了记忆,是他的师父东阁点化了她,为她找回记忆!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不断,灵碎子当场指出几个在场的仕绅,并言及当年见面以前为此人卜算的细节,轻而易举地验证通过了自己的身份。
东阁和灵碎子的出现,无疑象是为通州城破,频频吃败战的大魏注入一股强心剂,也增强了百姓的抗灾之心。
十二月二十,酉时末,大魏汴城申氏灵脉。
分不清是临近黑夜还是拂晓,洞中唯有一点光茫几近衰微,四周水雾缭绕,看不清岩洞内的一切,只听得灵水涓涓从洞中贯穿,水声清悠。
东阁盘膝坐在团蒲之上,面前七盏莲灯已灭了六盏,只余代表龙身的一盏正发出微弱的光明。
这一个月,几乎隔上五天就会灭掉一盏。
虽然东阁知道,顾城风的气数已尽,但是,世间帝王的气数是最难断,尤其是顾城风身边能人居多,保不齐会有人助他一臂之力,让顾城风避过大灾。
所以,整整一个月来,东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戌时已到了么?”秦邵臻声音不急不缓,淡淡地在山洞内流转,“四柱庚辰之人遇甲戌年,天克地冲,再逢戌日戌时,东阁,但愿你这一次不要出任何的毗漏!”秦邵臻背对着东阁而立,自始至终地僵直着背脊,半仰着首,凤眸毫无焦聚,他的眼睛已经整整半个月看不见任何东西。
东阁沉稳道,“戌时虽已至,但离亥时尚有半个时辰,皇上请放心,昨夜奴才夜窥天象,紫微星已暗淡无光,周围的星云之光已然盖过主星,显然,血咒已应在顾城风身上,五公子已无大碍!”
东阁曾以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哄骗顾城风,是姚九落以邪术启动血咒,并指了一条亡国之路让顾城风走。
谁知道顾城风并不上当,虽然在苍月大陆上大肆声张广为招纳伶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燕南城把傅青接入皇宫之中,可后来东阁方知,这不过是顾城风的一步障眼之法。
谁知,两国战急爆发后,顾城风突然下令,万箭齐发通州城,令通州城三万士兵阵亡,天地亡魂戾气遮云蔽日,竟阴差阳错地触动了血咒。
所幸东阁已在通州城郊外的帝王行苑中布下法阵,可以让避居在内的贺锦年暂时躲过。
谁知,贺锦年记忆恢复,并成功离开大魏,回到苍月。
秦邵臻唯恐血咒最终应在贺锦年之身,毕竟顾城风是九五之尊,身上有紫微之气护体,邪灵难以侵身。
所以,他令东阁务必要施一切的手段让贺锦年避过伤害,甚至不惜牺牲他的帝王运辰,换来贺锦年的平安!
东阁受了一道的天谴,三年内无法施展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虽然申氏灵脉的灵气有助于他早目恢复,但目前,他根本无法施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
因此,他想到了利用他年轻时,曾在丹东帝国修习的古老祭祀之术为贺锦年祈福,同时,设七盏莲灯观察顾城风的生命之光。
东阁告诉秦邵臻,今年为甲戌年,为顾城风的天克地冲之年,通常凡人六十年方会遇一次如此的大凶之年,如果命格中无天德、月德或天乙贵人相助渡劫,或是大运有助,则遇天克地冲之年,不死既伤。
顾城风虽然贵为帝王,但他四柱皆为庚辰,相当于年、月、日、时辰同时克制流年,为大凶。
顾城风若有心僻护贺锦年避灾,没有为自身祈福,从紫微星气隐隐透出来渐弱的气象上看,顾城风更有可能是在自损。
因此,东阁推算出,这一次,血咒十之**会应在帝王顾城风身上,最后的期限就在今晚戌时。
“顾城风驾崩,昊王顾城军下落不明,这江山必是落在顾容月之手!以顾容月的能力尚不足以驾驭朝中诸将,恐怕贺锦年会成为苍月的摄政之王!”秦邵臻晦涩迟缓地说完,娓娓一叹,“想不到,朕倾尽天下换来的,不过是朕与她战场中相见!”
他亦恨,恨不得时光逆流,一切回到原处,可一想到彼时的申钥儿七窍流血她死在他怀中的情景,他所有的恨都被放空,唯有希望她平安活着,哪怕到最后的一刻,他输了个精光!
“皇上,五公子虽有顾城风遗旨护身,但身份尴尬不为世人所接受,又是外姓之人,除了顾城风几个心腹外,苍月朝野内外未必有人肯真心相随!”东阁眼不抬,依然直直落在那一盏炎焰微弱跳动的莲灯上,“而殿下虽年幼,但却是聪明之辈,奴才会找机会潜入殿下的梦中,告诉他,殿下与皇上才是真正的父子,奴才还要让殿下知道真相,让殿下知道,他今生能得以活下来,是因为皇上舍了天下,逆天让他与申护卫重生。奴才会让他亲眼看一看,当年在苍月皇宫城门上,顾城风是如何下令屠杀顾城亦的一群子女,包括殿下!”
东阁口气很平静,心里则有点凄然,百年前,他亲手救下的孩子,这一次,究竟会不会站在秦邵臻的身边,如果不肯,反而潜心助苍月攻打大魏,那就是父子相残!
那连他都无法知道,他拼了全力支持秦邵臻统一了苍月大陆,却葬送一切让时光倒流,究竟对还是错!
秦邵臻一直不动,听完这句后,沉默了片刻,方淡淡道了一句:“甚好!”
“皇上,灭了!”东阁几乎是提着胆,禀着气息站起身,走到帝王身前,四肢伏地,深深一磕首,“恭喜皇上,这天下,再无人能与皇上匹敌!”
秦邵臻嘴角微微一挑,脸上毫无喜色,他迈开脚步,缓缓步出申氏灵脉。
在申氏的祠堂之外,宗政博义拿着一把油伞,一身戎装站在雪地之中,他已久候多时,左手正提着食盒。
“皇上,你的药不能误了时辰,所以,微臣在这候着!”宗政博义将油伞交给一边侍候的小北公公,从食盒中拿出一盅的药。
秦邵臻静静接过恣盅,饮尽后,缓缓地抬首,淡淡的月光映照于他平静无痕的脸上,如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博义,顾城风驾崩,只是这一次,朕还是无法确实,是否又是顾城风的一次障眼法!”
“皇上请放心,半个月前,微臣派了十名高手横跨周山岭,如果他们一路顺利,此时必定已联系上微臣留在苍皇宫内的眼线,他们会知道究竟死的是不是顾城风!”
“顾城风诡计多端,身边亦不乏能人,你切记,一定要让这些人亲眼看到顾城风的尸体是否停放超过七天,否则,难保不是假遁!”
“皇上放心,这些微臣已交代过,且……”宗政博义咬了咬牙,脸色红白夹杂,压低声音道:“微臣斗胆,也派了人监视五公子,顾城风真死还是假死,必瞒不过五公子!”宗政博义一直知道,贺锦年有超乎寻常的第六感觉,顾城风的生死,或许可以从贺锦年的身上找出一丝的蛛丝蚂迹!
秦邵臻一听到贺锦年的名字,喘息渐起,少顷,方不带情绪地开口,“阿锦对百丈外的人都有感应!”
“皇上放心,这次负责监视五公子的人只是普通的宫女,身上并无戾气。而且,顾城风若真的驾崩,贺锦年的情绪受到波动,必会对外界感知有所下降!”
秦邵臻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冥思苦想,他突然觉得,就算他如此爱着她,但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无法避免对她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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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断更太久,所以,有些亲难免会混乱一些剧情,在此,月从留言中看到一些问题,现在回答:顾城风知道女主是女儿身,是发生在申钥儿时期,申钥儿卸了杀手的骨,救了顾城风,受重伤,被顾城风带到韩昭卿的府上避祸,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申钥儿才11岁,刚来大魏。贺锦年从姚晋南手中救走顾城风。
有月票的支持一下,月词穷了,估计把你们虐惨了,不过,接下来是走情节了。
☆、155 遗失的记忆在哪
苍月,皇宫!
贺锦年清醒时,已在惊鸿殿自已的寝宫中,窗外的白雪依旧覆盖了天地一切颜色,床边六月,一身的白袍,正靠在自已的床榻边沿阖眼休息。
城风呢?
心魂一震,本能倒抽一口冷气,六月马上惊醒,站起身,睁着红肿的双眼,哑声唤,“锦儿,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在这,皇上呢?”她哑着声线,挣扎着想下地,发现全身无力。
“他生病了,我要去陪伴他!你们怎么能让我和他分开呢?”她心中焦灼,也顾不得什么,双手用力撑在床沿将自已的身体往外推,双脚落地之际,刚站起身,身子便往下滑。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你一口水未进……”六月哽咽扶住她,他没有瞒她,直言告诉她,两日前她伤心过度,皇上命人将她抬回,再也不曾醒过来。
帝王已于两天前,苍历116年十二月二十,甲戌年,戌时末,在惊鸿殿驾崩,卒年二十四!
“你骗我……”贺锦年姿势停顿在那一瞬间,软软地半蹲着,两眼呆滞地凝视地面,摇着首,喃喃,“他不会就这样丢下我……”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样的悲怆哀鸣直透天际,她猛地推开六月,疯了似地冲了出去,冷风直扑而来,一大口呛进她的咽喉,泪水冲出眼眶……
仿佛又变得一个路痴,她一路狂奔,冲过狭长的走廊,飞过挂满白色绢花的园林,一路所见皆是穿着白色孝服的宫女和太监,甚至连侍卫,每个人的手臂和头上都披着白色的绢带。
她不想看、不想问、不想停下来思考——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突然停了下来,惊惧般地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