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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无所谓了。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么谨小慎微，这么如履薄冰，像是风箱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他真的累了也烦了，心中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解脱。
原本渴望的平静安宁的生活，如今的童话撒手人寰。终有一日，曾经的刻骨铭心，会变为隔岸观火，听着他人的故事，流不出自己的眼泪。如同手握流沙的孩童，攥得越紧，流得越快。或许阴差阳错的得偿所愿，并不比求而不得来得幸福。
流苏打开一个木制的盒子——木制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堪比黄金，而且极为笨重，在联盟根本绝技，在中州也是难能一见。真正的木雕珍品都成为私人的收藏品。狐狸小姐的这只木盒做工精良，可惜木头却是白菜般的铁木红枫，但是它有一个优点，在没有模拟体统恒温保湿的中州，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盒子内的物品不腐不烂。
看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应该同样出自流苏的那只小破包裹。
狐狸小姐取出一只黑色的能量晶，通体漆黑，洛林认得这块名叫黑曜石的能量晶，至少是公民级别的亡灵才会拥有。
“你自甘堕落、放弃了不要紧，我可是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玫林行省的人啊！”狐狸小姐上下抛掷着黑色的能量晶，一上一下的能量晶晃得洛林有些眼晕，“你曾经是玫林行省的准校（军阶），对玫林行省的安保最是了解不过，你告诉我，不通过正规途径，从外滩偷渡到内围的可能性有多大？”
玫林行省之外的外圈成为外滩，内部到总区基地的环形段叫做内围，通常所说的玫林行省是指内围和总区基地，玫林行省的九大空域都位于内围。
“你以为玫林行省是什么地方？隔绝圣亡灵帝国和联盟的要塞！除了帝都以外，那里的设备，包括审判之眼，都是最精密最精良的，从外滩偷渡到内围，即使侥幸成功也格杀勿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除此以外，我也无可奈何。中州A级别以上学院的推荐，专科生以上学历，A级资格证书（正高级植控师），上级还是不批。我都怀疑，就算我拿到注册植控检疫测量师资格证也没用。”流苏想起满满一抽屉的驳回信，悲从中来，“您给指条明路。”
“活捉圣亡灵大帝。”洛林补充，“要不，不论死活也行。”
“呵呵！”又是流苏式的高贵冷艳的笑容。
谈话中断，同她和韩宣讨论的结果没有本质差别。流苏沮丧的把黑曜石扔给洛林。对于将来要过上小心翼翼逃亡生涯的洛林而言，没有什么比起能量晶更加实用。
不客气的收下，“你一直在申请玫林行省？”一周一封的节奏，国防部没被你烦死，“还没有死心？”
没死心也没用，皱着秀气的眉，流苏叹了口气，“灭奶奶说，不可能的，他可以为我介绍很好的工作，但是却绝对办不到推荐去我去那里扫厕所。”
“玫林行省的虚拟系统很完美，不需要你扫厕所。”
流苏目露哀怨，“我也快毕业了，就想去玫林行省当一个技术员，养家糊口。”
“养‘家’糊口？”
流苏咧嘴一笑，“这是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家，它是组成千千万万个集体的最小单位。”
“我真想灭你满门。”洛林冷静道，“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对于的玫林行省如此执着的原因。”
第四十四章 所谓梦想
相对于面对韩宣，流苏直言不讳，显得肆无忌惮，她拖长了调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如果我对你说……当年急功近利的我，曾经让一个纯种人类被烙上‘死亡印记’。你会怎么想？”
洛林沉默片刻，转而轻笑了起来，但笑意没有到眼底，“像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是我这么做之后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看着倒在那里的白珩，突然问自己，难道我一直义无反顾地跟着云疏桐，干尽铁石心肠、丧尽天良的事情，好不容易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就是为了继续害人的吗？”
人总是在山顶时，忘记了在山脚下鼓舞自己想上的动力；位列三公、权倾天下股肱之臣，忙着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时，还记不记得，那个在陋室雨声下，悬梁刺股、一穷二白的书生，最初往上爬的初衷，是为了匡扶社稷，安邦治国。
流苏闭上眼睛，手肘搭在桌子上，将脑袋搁在双手搭的塔上，“我无父无母，当时被同样不大的云疏桐牵进红月谷，相信她说的‘人人生而平等，各种族和谐相处’的乌托邦，当时还是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年纪，帮着云疏桐做事只是为了吃饱饭，但也存着一起为乌托邦添砖加瓦的心。”
流苏掀起嘴角，弧度很漂亮，她睁开眼对着太阳的方向收紧五指，有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露出细微的光，流苏像是要把阳光拢在手里，“但是人心一变，万事皆非。到头来，害人害己。”
“你可能不知道，我身上的‘曙光之心’也不过是残次品，何时会失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能怎么办？得过且过，能多做一天人，也是好的。”
“本来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那场浩劫后，整个红月谷第一空域只剩下了我和云疏桐。”
——我一步错便步步错，但我不能把整个红月谷几代人的心血全赔在云翳的身上。流苏，我希望你能代替我走下去，代替所有死去的红月谷科研员走下去。
她云流苏何德何能，让云疏桐赔上下半身来成全她一人的自由，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被云疏桐看重，让她觉得她能完成整个一空未能如愿的，真正的“曙光之心”。
“总有一天，哪怕我的双手已经白骨森森，尸鬼化而不可逆，我也要用开发出的‘曙光之心’，在“审判之眼”面前得到‘基因色，白色，纯种人类’的判定！”
这是红月谷一空的宣誓。
“所以我要回去，好歹把一空曾经的某些东西拿回来。”
洛林沉默了片刻，这种想法已经属于动摇国本，一个实验员就这么疯狂，那么整个红月谷呢？“所谓的红月谷计划是什么？”
当年就有很多人在问，红月谷计划到底是什么？耗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架构的一个虚幻王国，到底验证了什么？人类自我的革新？7或者只是一场荒谬的实验？
“验证从古到今一切思想悖论和乌托邦的试验场，你能叫得上号的思想革命都在里面试验过。”流苏将一缕长发绕于耳后，这是云疏桐的习惯动作，她也学得云疏桐的三分妩媚与撩人，“当然都最后失败了。云疏桐不想和一群疯子为伍，以‘人种平等相处的可能性’为课题打掩护，偷偷单干研究曙光之心。”
“有这种想法的云疏桐自己也是一个疯子，然后，你也疯狂的加入了名叫云疏桐的邪教组织，和她一起捣鼓名叫曙光之心的祭天神器？”洛林挑了挑眉。
“你觉得病变人类是罪恶的存在吗？”流苏冷不防地换了个问题。
洛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紧握成拳，含笑道，“为什么会？”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会，”流苏以为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人类都是群居性的动物，会和光同尘，会随波逐流，为了融入那点虚假的温暖，强迫自己接受周围的价值观，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同化。我就被同化地很彻底——毕竟不存在生殖隔离的物种间，总会有共性。”
“不是每个人都有‘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勇气，要做异类就要有一颗坚韧的心。”
洛林微微含笑，深邃的眼眸幽深而带着笑意，“异类？这么说，上位者都是异类，高处不胜寒，没有人可以给你取暖。”
“每天红月谷都有无数人病态化，前天还鼓吹纯种人至上的同伴，隔天就成了自己最唾弃的病变人。那种自食苦果、因果戏弄的感觉，只有被自己的制度害死的而车裂的商鞅能体察一二。”流苏顿了顿，叹了口气，笑容沉重地像是被压了铅灰色的云，“但整个一空还是这么坚持着人种之上的理论，谁都知道不作不死，但一个个入戏太深。更何况我们能够体谅病变人，谁来原谅变成病变人的我们？”
“所有人的希望都是曙光之心，有了它，病变人是可以‘治愈’的，病态只是一种病，和感冒咳嗽一般无二。”流苏兀自逻辑混乱着。
“曙光之心”应该是整个一空的梦想。
梦想不是你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时的想法，而是饥肠辘辘却依旧坚持的信仰，功成名就以后被验证的是经验，穷困潦倒时坚持的才是信念。你不能吃饱喝足之后，打嗝剃牙，突然奇想，想要的是理想来填充空虚的自我；而食不果腹之时，是要求现实的回报，给你一份“嗟来之食”。
其实也是千千万万个病变人类的梦想。
“你不知道，曙光之心对于我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全息影像又被接通了，想来是舌灿莲花的李延说服了宿管的大妈。被阴郁暗沉环肆的洛林一瞬间被光明包裹，海蓝色的房间内，流苏似乎是置身磅礴的大海，烟波浩面里渺小成一叶扁舟，却偏生不愿随波逐流。
虽然洛林可以看到她被一个浪头打来破灭的结局。就像是封存千年的油画，被解开尘封的那一刹那突刺光鲜夺目，美轮美奂，但一旦接触氧气就灰飞烟灭，瞬间腐朽的面目全非。
“流苏，”洛林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来教育流苏，“你若真的去不成玫林行省，其实也没什么。阴差阳错的得偿所愿并不比求而不得来的幸福。”
灭奶奶也说，长大以后才知道，真正不易的不是坚持，而是放下。
但是她做不到。她这个年纪，总觉得自己还有天真的资本，还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她努力但遥不可及的东西。很多年以后，流苏还是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日子艰难，但是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有希望，仿佛她只要努力可以创造一切的奇迹。
“我出去一趟，”歪着脑袋，笑容如春花灿烂，“让我们秦时导师请我喝酒。”
第四十五章 酒吧
第十七章撑伞的狐狸
秦时脚步踉跄，晃晃悠悠的从一家酒吧中走出，秦时摇晃着脑袋，衣服松松垮垮，蓬乱的短发下垂，像是一个濒临枯死的小草，更确切的说是一坨枯黄的鸟窝。这幅尊容，没有半分为人师表的自觉，实在浪费秦时原本有些英俊的五官。
雪下得不大，但足以打湿秦时的外套，冰柱洒落在秦时凌乱的短发里，简直像一件抽象派的艺术品，但是秦时不以为意，不紧不慢的走回住处。
一双黑色的女式长靴出现在视线里，就停驻在秦时面前，秦时这才抬起头，有些恍惚，勉强能够看清女子的衣着。
短裙，风衣，围巾，冬季最普遍的打扮。可以看出女子身段窈窕绰约，再往，对上那双紫罗兰色瞳仁，却让秦时瞬间愣住了。
冰冷的雪花敲打在脸上，化作冷雨缓慢沿着面部的线条滑落。
还是一样清秀漂亮的容貌，如果把眼里的盈盈笑意，换成刻骨的空洞，就和五年前别无二致，补成了心中残缺的拼图。
——然后
“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秦时自言自语，绕开流苏，“流苏怎么可能在你这里？”
啪的一声收伞，流苏用着尖尖的伞头跳着秦时的下颚，眉眼含笑，灿若烟霞，“需不需要我重新为你输入睁眼模式？”
“我不是把人送回去了嘛！你也看到了啊！还有什么问题？”秦时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清醒的速度和他喝酒的速度一样惊人。
“他怎么会弄成那个样子？”流苏皱眉。
“喝多了。”秦时惜字如金。
淡淡一瞥秦时，秦时眼神之坚定险些让流苏自己动摇了，只是，洛林被搀回来时脸色发白，双唇透明，气息奄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酒气，说道喝多了……
流苏挑眉，“你说的是他还是你自己？”
秦时沉默半响，目光越发清亮，坚毅的脸庞删节了往日的猥琐，多了几分英挺，“关于这一点，喝多的人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也许，喝多的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流苏意有所指，手长柄伞按钮一按，砰的一声伞面散开，雪珠四溅，白光闪闪，险些吓得秦时魂飞魄散。
秦时颤颤巍巍的离开那伞远一些，陪笑道，“进去再谈好吗？我请你喝一杯。”
绝对熬上最浓的砒霜，毒不死你。
有人请客，狐狸自然高兴，收起伞，走进酒吧，铺天盖地的浓重酒气熏得她很晕。门帘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不少人朝着流苏投去好奇的目光，显然流苏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同这里格格不入。
留意到众人对流苏的注目礼，秦时也细细打量着流苏，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引人注目，流苏小姐发肩都落着白雪，再配上她在灯光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