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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知道我姓巫,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了我的,对不对,慕容欣,或者说,应该叫你莲舞!”
36、心存试探
那张苍老的脸一瞬间松弛了下来,颓败如风中残荷,眼中哀伤显现,遮盖了先前的一丝不安。
“你果然是巫家的人!”
玄衣走前几步,斜倚着廊下的栏杆,看着她。“你不请我进屋去坐坐吗?我口渴了,也站累了!”
慕容欣默默地引她到屋内,给她沏了一壶茶,碧绿的茶叶,在细白瓷的杯中分外醒目,玄衣吹了吹,抬起就喝。
“你不怕我在茶里下毒?”慕容欣目光紧盯着她问道,“要知道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我要是在茶中下毒,这个秘密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是吗?”玄衣抿嘴一笑,“你若真要下毒,又何苦现在说出来,你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吧,不弄清楚,你的心不会安定,何况你女儿还在外面等着我这个姐姐,我若在你这里出了事,你只怕不好和若云交待。”
有一句玄衣没有说,那就是天下再厉害的毒药,也毒不倒她!今昔她都不曾怕过,还怕别的?
“你很聪明!”慕容欣说道,“但是聪明的人命都不会太长。”
“你也很聪明,这么说你的命也不会太长?”玄衣缓缓说道。
慕容欣身子微微一震,转移了话题,眼里带着一丝迷惑:“我回来后查过,巫姓族人中,并没有你这号人物,可是……你确实会法术没错,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冒充巫家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玄衣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姓巫,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来话长了,连我自己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居然和南紫宁长得一样,还被搅进了她的是是非非,今日我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梦里的状况给了玄衣一种感觉,这个慕容欣是个关键人物,似乎和自己有着什么联系,总之直觉告诉她,要和面前这个人搞好关系。
“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南紫宁爱上了景流觞,嫌我碍事,所以给我下了烟灭,想让我死了,她好嫁给他!”说话间慕容欣脸色扭曲,目中恨意忡忡。
“不是说烟灭之毒,无药可解,中之必死么?你为何……”玄衣抿了一口茶,眼波流转,瞥了慕容欣一眼,茶杯放回案上时,嘴里默念了几句,杯中茶色忽然变了颜色,在案几上留下一圈淡淡的蓝印,慕容欣并未察觉。
“确实如此,要不是……是他,我……我早就没命了,又怎么活到今天,看到我的女儿长大!”慕容欣的眼中掠过一丝悲伤的温柔。
“他?”玄衣喃喃念道,慕容欣所说的这个“他”,究竟是谁呢?
慕容欣飞快地瞟了玄衣一眼,转而冷笑道:“可是我这样,还不如死了!我本来不过才二十四岁,还是个年轻女子,可是你看我,哪里有年轻女子的样子?亲生女儿见了,也不敢相认,她叫我婆婆!婆婆啊!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上天要如此惩罚我!”
泪水在慕容欣的脸上肆虐,沿着满是皱纹的皮肤往下淌,看起来很是狞狰。她忽然站起身来,眼睛突出,恶狠狠地盯着玄衣,状若疯狂,十指张开扑过来,就向玄衣的颈间掐去。
“都是你!南紫宁!你如此害我,你不得好死!”
玄衣一动未动,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将悠然飘浮的茶叶含在了口中,咀嚼咽下。慕容欣的十指到了眼前,她才突然出声:“我能解烟灭之毒!”
慕容欣愣了愣,伸出的手悬在玄衣的面前,停住不前。
“我不是南紫宁,你把手放下吧!”玄衣温和地说道,“我是巫姓之人,你该知道巫姓之人有不同寻常的能力,烟灭之毒,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慕容欣反应过来面前这张脸并不是南紫宁,放下了手,恢复了平静,不过显然她并不信玄衣所言,嘿嘿一笑,说道:“你骗人,你要真能解得了烟灭之毒,又怎会解不了自己身中的今昔呢!”
“哦?你也知道我中了今昔之毒?”玄衣抬眼看着她,缓缓说道,“烟灭我当然会解,只是今昔,你从哪里听说我中了今昔的毒?”
慕容欣的目光飘忽不定:“我既然在景府旁边,时刻注意着这里的动向,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如果慕容欣偷听,景流觞和苑荣的武功都在她之上,不可能发觉不了她,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除非……玄衣为心头浮上的想法震惊不已,不自禁地伸手捂住了胸口。
“你真的能解烟灭之毒?”慕容欣抚了抚满是皱褶的脸,半信半疑,眼底却有暗藏不住的渴望,“如果真的能解……”
“再不解,你的命会不保,我不仅能帮你解毒,还可以令你的相貌恢复如初!”玄衣转动着茶杯,唇角上勾,眯起双眼看向慕容欣,目光清澈如同山间的泉水。
慕容欣似被她的眼光吸引住,呆呆地盯着她,喃喃说道:“你……真的能解?”
“只要你说出你的主人是谁,我就帮你解了这毒,你就可以和女儿相认,从此她再也不用喊你婆婆,你不想听她叫你一声娘吗?我可是告诉过她,会带她找到娘亲的!”
慕容欣表情复杂,犹豫着,思索着,那个掩藏的身份,到底要不要透露给面前之人听,那是她的主人,她能背叛他吗?巫玄衣看来真的是巫家人,说不定是巫家哪一个人留在外面的血脉,主人的存在她竟然也知晓,自己从未说过,她从何得知?
“巫姑娘,这是我的命!你若愿为我解毒,莲舞将感激不尽,但是主人的事,我决不可能告诉你,你若不愿解,亦不怪你!你刚才喝的茶中,我确实下了毒,这是解药,你拿去吧!请恕我无礼,南紫很狡猾,我怕你是她假扮的……你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了!”
慕容欣牙关紧咬,目光中有着绝决的哀痛,思虑良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让一个女人为之连容颜也可以舍弃?玄衣不禁更加好奇她那个主人的身份,会是他么?他值得她那般以命相护?
“算了,你的解药我也用不上,我根本就没中毒,”玄衣说道,“我既能解烟灭,寻常的毒又岂能难得倒我,你不说,是因为你自己不想背叛你的主人,还是因为你的主人法令森严,不允许你说出来?这点你总可以告诉我吧?”玄衣将慕容欣送来的解药推了回去。
慕容欣摇了摇头:“二者皆是!主人的事,我不能说,也不愿说。玄衣姑娘,他为救我,损耗了近十年功力,我只能说,他不是坏人!”
玄衣不以为然,慕容欣不说,她也没办法。
“你不说,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你们的关系,我只是想不通,你既然喜欢他,他让你嫁给另一个男人,你竟然一点也不反对,也不怨恨他,这样很奇怪啊!”
“这个你也知道?”慕容欣惊讶莫名,沉默片刻方才说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只怕纪国的大巫师也没有你这样透视人心的能力!”
她苦笑道:“主人是天神般的人物,他对我们很好,从未强迫过我们,是我们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他那么好,这天下的女子,又有谁能配得上他!我能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事,已经很幸福了,不敢再作他想!”
像天神一样的人物?是他?不可能是他!玄衣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景流觞已经长成那样了,竟然还有比他出色的男子,那还是人吗?“这天下,还有比景流觞长得更好的男人吗?”她不禁轻声说了出来。
慕容欣瞟她一眼,说道:“景流觞长相俊美,却过于阴柔,比不上我家主人,天下男儿,当以主人为最!他聪明,有才华,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能难得了他!这几年来我容颜尽毁,自惭形秽,早已离开了他,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世上又岂会有如此完美之人!玄衣不信她所言,这个女人定是爱上了她的主人,看天下人都不如她的主人好了!可怜她面容可怖,宛如老妇,见到心爱之人容颜如玉,必是心伤。
玄衣叹息她的一片痴情,说道:“我帮你解了烟灭之毒吧,你恢复容貌后,自然可以回到你主人的身边!只是……你怎舍得下若云,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女儿,她很可怜啊,从小就没娘在身边。”
“你真的愿意帮我?谢谢你,谢谢你,巫姑娘!”慕容欣泪流满面,“我最记挂的便是若云,如果能亲耳听到她叫我一声娘,将是我今生最开心的事!其他的,我现在也不作多想了!”
“你还是叫我玄衣吧!”玄衣说道,这声巫姑娘她听着别扭,“今晚月圆,正是灵力最盛之日,你到后园来,我必助你恢复如初。”
玄衣本来无十分把握,不过她发现在景家的后园,越是接近重楼的地方,她的灵力越盛,有可能重楼中藏有什么宝物,与她所修习的灵力相辅相成!而慕容欣说不定知道那东西藏在何处,要不然她就不会在那一带窥视了,只不过恐怕重楼如玄衣的梦境中所示,机关重重,她不得其法进入,梦中那位老者,必然是熟悉重楼的机关之人,玄衣希望能找出这个人。
解毒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毒素转移就行了,这种巫术古已有之,有人曾将生病之人的肿瘤转移到一棵大树上,人好了,树却多了个树瘤,同理,玄衣就准备将慕容欣的毒转移到树上,树中了烟灭是不会死的,至于她脸上的皱纹,不过是直接给树增加几十个年轮罢了。
墙外响起哨声,玄衣暗自一惊,不知是什么人寻到了此处,正自担心,听到那头有人说话:“若云小姐,我家小姐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怎么不见她的人影,你们是不是又在躲猫猫?”
玄衣一听声音是小雪,松了口气,这孩子天真善良,与小英不同,所以玄衣将她留了下来,她对慕容欣说道:“慕容姑娘,那我先走了!”
“我本名莲舞,这名字是主人所赐,容我托大,若是玄衣姑娘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莲姐姐吧!慕容欣已死,这个名字以后断不会再用了!”慕容欣叹道。
“好吧,莲姐姐!”玄衣想到景流觞的一片深情,终是错付了,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替他悲哀!
挂上软梯翻过墙头,她跳落下地,手上握了一枝桂花,笑盈盈地对小雪说道:“闻这金桂,多香啊,咱们快走,别给那边的主人家发现了!”
跑出一段路后,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慕容欣站在墙头上,鬓发苍苍!
玄衣不知道的是,与景府比邻而居的燕侍郎府的阁楼上,一个戴着半截面具的人隐在窗格后面,将她和慕容欣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兰箫,你去查查,那个老妇是什么来历!”他沉声吩咐道。
身后出来一名浓眉大眼,面相敦厚的男人,态度恭谨地答道:“是,主子!”眨眼之间人影已消失不见。
戴面具的男子看着玄衣的背影,勾唇一笑,唇色妖媚,玄衣似有所感应,向这个方向看来,男子在她视线投来之时,似一抹轻烟飘然隐去。
37、誓言改变
秋夜的天空,明净而深邃,一轮明月高悬,静静俯瞰大地,整个京都被笼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中,屋檐高瓦,楼台水榭,皆可见隐约的轮廓,空气清新而透明,玄衣能感觉到它在光晕中缓缓流淌,似波浪起伏飘摇,透过每一个缝隙自由自在地奔跑。
她把小雪弄睡后就来到这里,一边等着慕容欣,一边在夜色中观察着重楼。现在她不敢暗穿进去,重楼中肯定如梦中所示,有着重重机关,否则亦不会让所有人止步,除了苑荣与景家两母子,并无人得进入过。慕容欣应该进去过,不知她是如何进去,又如何出来的,看她的样子,面对着重楼的时候,眼里有着渴望,但更多的是害怕,到底这里面有什么?
“玄衣!”轻轻细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慕容欣来了。
玄衣回过身去,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慕容欣站在面前,蒙面的她看起来身段依旧妖娆,如果不拿下面巾,又何尝想得到下面是一张苍老的脸孔!
“你来了,准备开始吧!”玄衣说道。
“玄衣,为什么要选在此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慕容欣说道。
玄衣摇了摇头:“不能换,在这里的灵力要强盛些,比较有把握,其实到这片林中去,恐怕效果更好,只是这门锁着,进不去!”
“为何?”慕容欣奇怪地问道。
“那片林中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我很有帮助,我亦不知是为何,兴许重楼里藏着什么上古宝物也不一定,要不就是此地是天地精华之所在。”玄衣说道,察觉听到“宝物”两字时,慕容欣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那里不能去,我以前听景流觞说过,重楼是景家人练功之所,非景家男丁不得入内,景老爷子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