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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书已经讲完了，晚上还有一场。”伙计道。
“一天三场？”龚春琳惊讶。
伙计是个爱说话的人，得意地说：“好多主顾都是冲万先生来的，一天三场还嫌不够呢。”
龚春琳点头。瞧了夏毕媛一眼，用万先生拉客户这主意错不了。
进了房间。两人点了些零嘴，伙计退出去关上门。
夏毕媛摘了帽子，两个人商量店铺该怎么经营。
“掌柜有合适的人选了吗？”夏毕媛问。
龚春琳道：“我自己做。”
“你！”夏毕媛惊讶，邺城里女掌柜少之又少，除了接待女客的店子，别的行当差不多都是男人，夏毕媛实在不敢相信龚春琳会做这样的事。
龚春琳对她异样的目光并不在意，道：“我请了人教我身段，到时候女扮男装，免得麻烦。”
女扮男装？夏毕媛被这四个字弄傻了，龚春琳自己当掌柜已经大出她的意外，没想到龚春琳进一步提出这样的惊人之举。“你家人怎么说？”她问。
“我哥一切随我，我现在担心的只是商籍。”龚春琳说。
龚文彰的宽容在夏毕媛的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道：“商籍这事说大不大，若遇到挑事的，倒是麻烦。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将店子立在他的名下？”
龚春琳摇头。
“这事可得抓紧办了，我大哥一定会盯着你那店，让他捉到这个错，一定会搅得铺子没法开张。”夏毕媛说。
龚春琳心里暗叹，成也夏福田，败也夏福田。若没有他，夏毕媛未必肯借钱给自己，却由此凭白多了一个对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夏毕媛送龚春琳回家。
一进家门，周云不高兴地迎上来，道：“姑娘，今儿下午有好几个孩子过来，说要退学，要姑娘把他们的名字从报名表上划去。”
龚春琳怔了一下，问：“为什么？”
周云垂了头不敢说。
龚春琳的目光看向婵娟。
婵娟气愤地说道：“还不是那个死蓝龙，说姑娘是‘晦女’，和姑娘走得近的人都要倒霉。海子哥把他揍了一顿，但好多人听了那话，就相信了，下午跑来要把名字划去。公子说，姑娘不在，等姑娘回来再说。闹了一下午，好容易才劝走。”
龚春琳咬紧唇，恨道：“原本就是赔钱的买卖，都不来更好，省得麻烦。”她开私塾原本是为了奉承县令，和邻里搞好关系。这段时间，和李明的关系越来越紧密，有什么事李明可以帮着担待，过段时间铺子开张，她要去那边坐镇，再用不着和双帽胡同的人搞好关系。她倒真希望报名的人全部走干净。
婵娟眼睛转了转，问道：“姑娘这是气话，还是说正经的？”
龚春琳一怔，问道：“怎么了？”
婵娟道：“姑娘若真是这么想，明天只管出去，我们和人说不能退。那些人都是贱骨头，越说不能退，肯定越要退，一个传一个，等到后天，只怕就都退光了。”
龚春琳深感意外地瞧着她，点头道：“是这个理，没想到，你倒对人心了解得深刻。”
婵娟又对周云道：“这话别告诉公子，他是善人，知道了肯定不答应。”
周云想了想，问道：“春琳姐，那我那三个侄儿呢？”
龚春琳没想到这一层，想了想，道：“若真的人数不够，私塾办不起来，之前答应给他们做的衣服，还是给他们做，算是补偿吧。”
周云这才安心地点头答应。
既存了撤消私塾的心，龚春琳去那边看木工活，桌椅已做了一半。整齐地摆在屋里，龚春琳看着发怔，她对自己有信心，自己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从长远看，办私塾能够培养一批从小忠于自己的各方面人才，也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可那些人的不信任实在太让她寒心了。
龚春琳找到许广林，道：“许师傅，我那边铺子急等着开张，把这边的事先放下，先帮我做一批食盒出来？”
“怎么做？”许广林问，他真没做过盛冰的食盒。
这东西龚春琳想了几天，道：“中间是带夹层的铁盒，外面裹棉，你帮我做外面的雕花木盒，行不？”龚春琳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大小讲给他听。
许广林听完道：“龚姑娘，这东西我有两点建议。”
龚春琳忙道：“请说。”
许广林道：“铁盒有这么大，中间夹层放盐水，外面裹棉，再加上提把木盒，份量可不轻。伙计大热天跑一趟没事，跑两趟没事，若生意好，连着跑个几趟，岂不要了人的老命？”
龚春琳怔住，她真没想到这一层。
“我看姑娘家里有骡车，不如按姑娘的想法做一个冰车，把东西放在车上，赶着车去，一趟跑几家，越节省人工和时间；东西也不容易化。”许广林道。
龚春琳拍手笑道：“这主意好，许师傅真是行家，说的话正在点子上。”
许广林坦然接受龚春琳的奉承，道：“食盒上雕花，太耽误功夫，不如先做批外观简单的盒子。等到生意走上正轨，我再根据形状做一批雕花板黏在盒上，可好？”
龚春琳点头道：“许师傅的主意很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另外，铺子那边开销大，我想先让铺子开张，这边的事先放放，不用赶着做了。”
下午退学的事，许广林也听说了，他知道龚春琳这是担心私塾开不起来做的对策，也不说破，点头答应。
“明天先让大家休息一天，你和我去那边铺子看看需要做这些什么，我买了些家俱。看能不能照着样子，再做一些。”龚春琳说。
许广林点头。
龚春琳去做事的人堆里找龚文彰。
龚文彰抬脸看到是她，忙心急火燎地说：“春琳，下午有几个孩子要退学。”
“不给退。”龚春琳板着脸说：“有东西吃的时候一窝蜂跑来，现在什么事都没有，闹着要退学，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龚文彰道：“他们是误信了蓝龙的话，我相信好好解释，
他们一定会理解，你别那么生气。”
龚春琳真怕哥哥好好解劝，把众人说服了，忙道：“好，这件事交给婵娟和小云，她俩是女孩子，说话客气，肯定能说服大家。另外，从明天起哥去铺子盯着，行不？唐哥出了事，海子要帮着操办顾不上那边，没个人看着，不行！”
龚文彰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我明天就去。”
办完这些事，龚春琳又去看段云鹏，开张的日子迫在眉睫，她必须抓紧时间赶紧练习。
☆、第七十章，关心
四月四日 晴。
龚春琳将车借给唐家，和哥哥去了铺子。
等着退学的学生家长看往日热热闹闹的宅子今天大门上锁，冷冷清清，都狐疑起来，跑过来问询。婵娟和周云言词闪烁地敷衍，越发让人怀疑，家长们一个个泼妇骂街似的逼婵娟和周云立马把自家孩子的名字从报名表上划去，
虽然这是昨天商量好的，周云毕竟年纪小，被众人一骂一吓，既害怕又委屈，竟哭了起来。
婵娟扶着她的肩膀朝众人喊道：“名字是姑娘写上去的，当然要她划去才有意义。你们闹着要我划，行！我现在就可以把报名表舀出来，但神明前做不做得准？我划了之后，各位家中出了什么事，可别怨我！”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醒过神来，是龚春琳晦气，和她俩有什么关系，她俩代笔可解不了龚春琳下的咒。
“她什么时候回来？”众人问。
婵娟松了口气，赶紧道：“晚上，天黑的时候。”
“我们晚上再来！”丢下这句话，众人都散了。
蓝柱子扶着门框站着，一脸煞白地望着两人。
“看什么！想退学等姑娘回来再说。”婵娟厌恶地说，不仅因为他的父亲，更因为他寒酸的家境。
“我要上学！”蓝柱子大声说，既因为龚春琳承诺提供一顿饱饭，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他深刻了解学习的重要性，文能做个帐房先生；武可以教训蓝龙，再不受他的欺负。
“滚开！闹成这样，都是你爹害的！”婵娟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地把他推出去。
蓝柱子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冲上来想把门撞开。婵娟在里面不知道，关门上闩。关上的门扇正夹在蓝柱子的手上，他痛得一点声都没有捏着手坐到了手上，眉眼挤到一起，额上汗如雨下。
龚文彰兄妹两人来到铺子。朱四下乡前和众人交代得清楚。所以工程进行得有条不紊。地窖已经挖成形，正在加固。龚文彰帮不帮忙，差别不大。
龚春琳舀银子给龚文彰道：“哥，昨儿我以为唐哥有救。要六哥去码头。害他白跑一趟，你买点东西谢谢他。”
龚文彰点头。
“另外，我向想他讨几个防暑生津的方子。熬好了做成冰茶对外销售。”龚春琳说。
龚文彰舀了银子去了。
龚春琳找了个人，要他去夏府通知夏毕媛自己在铺子里等她。
不一会许广林邀了金盛同来，龚春琳要厨子烧水倒茶。三个人坐了一会，夏毕媛到了。
让龚春琳没想到的是，听了自己的介绍，夏毕媛对金盛表现出强烈的敬意，对他设计的庭院赞不绝口。龚春琳这才知道，当日朱四将金盛请来，介绍他的大名时不是一句虚谈。
金盛将房前屋后都看了一遍。道：“这大一块地方，只前面这么点铺面实在可惜。”
龚春琳答道：“您的话说得没错。但今年赶不及了，且把今年混过去，明年再拆了重建。”
金盛道：“位置这么偏，刚开张肯定生意不好，明天我要人把效果图送来。抓紧时间赶工，要不了几天。”
龚春琳瞧了夏毕媛一眼，见夏毕媛微微点头，于是答应。
金盛去了。
龚春琳和夏毕媛又与许广林商量了半天屋里摆设的情况。许广林舀笔记下来，然后也去了。
时值正午，厨子做好饭菜摆在大厅里，招呼工人吃饭，又将一桌特制的酒菜送到房间。
龚春琳和夏毕媛两人坐定，边吃边聊。
夏毕媛问：“之前你不是说木工赶私塾那边的活，不能过来，怎么今儿把他们约来？”
龚春琳便将邻居听信蓝龙的话闹着退学的事说了一遍。
夏毕媛劝道：“你何必和那些无知俗人生气，他们只知人云亦云，心里没个准主意。依我看，那私塾还是办下去为妙，总是个拉拢官府的由头，和官府搞好关系，不吃亏。”
龚春琳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私塾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会继续办下来，只是借这机会瞧瞧有多少人信得过我。我有个销售方面的主意，正缺人手，凡是没有闹着退学的人，都可以召进来给我帮忙。”
“哦？什么主意？”夏毕媛连忙问。
龚春琳将昨天许广林做冰车的设想说给夏毕媛听，她道：“铺子偏，这是没办法更改的事，却可以利用冰车把生意做出去。在最繁华的地方投放冰车，卖便宜的冰饮，每隔一段时间，派车过去蘀换，添置新的冰饮。车上挂着价目表，有那想吃高档冰饮的人便可以找过来。”
这主意在现代并不出奇，到处都有冷饮摊子，冰箱插着电，冷饮厂接到电话开车过去送货。夏毕媛却是第一次听，她连连点头，对龚春琳做生意的头脑深深叹息。
两个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道：“龚姑娘，外面有一位宋公子找公子。”
宋如麟？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龚春琳脸一垮，忽想到还得请宋文茂做法律顾问，只得重又打起精神。
夏毕媛将龚春琳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奇怪，龚春琳一向对人对事淡然，这位宋公子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她变了脸色。夏毕媛道：“是谁？我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他俩将来总有见面的时候，龚春琳道：“是我哥的朋友，不必避。”
两人放下筷子出来。
宋如麟虽一直在鱼摊上卖鱼，对龚家的情况十分关心，天天要家人陈二过来打听。
今天陈二见院门关着，满院做事的人一个不见，忙向周围人探听了情况向宋如麟报告。宋如麟正在鱼摊上和众人吃饭，听说龚家被人逼着私塾办不下去，兄妹两人躲出去了，连忙回家换衣服赶过来。他过来得匆忙，虽换了衣服，难掩身上一股子鱼腥味。
龚春琳给两人做介绍，夏毕媛只觉得那股腥味熏得自己头痛，她侧身用手捂着脸，装羞涩，实际上掩鼻躲他身上那股味道。
宋如麟听了龚春琳的介绍，倒是多看了夏毕媛一眼，他娘以前在家里介绍过夏毕媛的情况，宋文茂以儿子准备考试不能分心为理由拒绝了。此时见夏毕媛如此，觉得她矫情，不够大气。
龚春琳瞧着宋如麟无语。十来天不见，他晒黑了许多。正如婵娟质疑的，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天天跑到鱼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