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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到处泼水,倒进下水道里!一点公德都没有!”邻居们义正言辞地说。真讨厌,为什么要住在平房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邻居?
于是,我把那个四半男人连同污水一起倒进了下水道里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像姗姗一样,说自己的爸爸是飞行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家
爸爸借来了一辆面包车,我们一家三口把丢在家里的花花草草全都搬了上去。没有了高级轿车薰人的味道,上下颠簸的面包车似乎把我们一家人之间的那点距离和隔阂也颠出了车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这么晚了,在家睡吧。”妈妈淡淡地说。
爸爸没有吱声,只听见轻得不能再轻的一个“嗯”。
这最简单不过的两句话对他们两人来说,似乎都有些难以启齿。夜风带着稀薄的暖意。
我透过模糊的车灯打量着“新家”,小小的晕黄让这古怪的建筑也显得妩媚而温柔。这是一栋仿民国时期的老别墅,三年前妈妈心血来潮看中了这里,说是很像她小时候的家,于是我们就买下了。
我和姗姗只来过一次,实在是不喜欢这破旧的建筑里弥漫的衰败潮湿,还有那斑驳的墙上一道道阴森的霉迹。在这里站久了,仿佛就会被拽进那向下坠落的旧日时光中——鸦片的烟雾缭绕中躺在床上垂死的人,被落叶覆盖的古井下面藏着女人的银发簪……不管怎样,妈妈很喜欢这里。
妈妈小时候就住比这里要大得多的别墅里,家里还有留声机和佣人,可惜她长大后那栋别墅被拆了。我和姗姗只是在照片中见过那座别墅。花园里,妈妈烫着卷发,与一位男士跳着舞,她的裙角飞扬着,仿佛装不下一点点生活的重量。所以,她后来便被生活压垮了。妈妈鼓胀的裙子像飘在空中的热气球,热气球在天上慢慢地干瘪跑气,上面的人就这样摔了下来。
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失去的幸福,换不回被杀死的天真。妈妈不知道明不明白这些。也许,她不过就是想给自己死灰般的生活找一些寄托。也许,她想要重新开始。
妈妈总是说,要把这座老房子装修出来,搬回来住,这在我们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因为妈妈可是一个连家务都不会做的人。但是,现在我们就走在这被妈妈花费三年时间鼓捣出来的建筑里。
房子已经翻新了,但还是能看到过去的轮廓。
“怎么样啊?”妈妈问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怪怪的。”姗姗说。
“是你的风格。”我说。
妈妈把头转向了爸爸。
爸爸看着四周,只是说了句:“你喜欢就行。”
妈妈有些不高兴了:“我是问你好不好啊!”语气中有股女人的娇嗔。
我和姗姗相视一笑,妈妈有多久没有和爸爸这样说话了?
“好,好。”爸爸忙不迭地说。
“先把花放外面!”妈妈指挥着,“进屋要换鞋!”
姗姗小声和我嘀咕:“你看,她有点家庭主妇的架势了。像不像,三分样。”
“哎哎,你怎么不换鞋呢!”妈妈拽住了爸爸的袖子。
“没我的拖鞋啊!”
“等着!”
妈妈转过身,拿出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像是准备了很久,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
“姐,我带你去卧室。”姗姗知情识趣地把我拽上了二楼。
我换过了衣服,有些口渴,去厨房倒水喝。妈妈穿着新买的睡衣坐在沙发上,而姗姗正在给她涂指甲油。
看到我,妈妈的脸有些红,而我似乎比她还要尴尬紧张。
“这孩子非要给我涂指甲油,这么红,丑死了!”妈妈这么说着,但手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懂什么,女人就要用玫瑰红。”姗姗像个“过来人”一样教导妈妈。
“爸爸呢?”我局促地问。
“哦,他洗澡呢。”妈妈故作镇静地回答。
爸爸的手机忽然响了。它在桌子上震动着,催促着,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谁啊这是,都这么晚了。”姗姗抱怨着。
是啊,都这么晚了。
妈妈犹豫着,突然伸手拿起了爸爸的手机。
“哎呦”姗姗叫了一声,一道红色的指甲油划在了妈妈的手背上。美丽变成了狰狞。
妈妈接起了手机。听了一会儿,她只是问了句“你是谁”。
爸爸出来了,妈妈把手机递给了爸爸。
“找你的。”妈妈干巴巴地说。
爸爸一言不发,低下了头,拿着手机走出了客厅。妈妈的手垂了下来,直挺挺地坐回到了沙发上。手上没有干透的红色全蹭在了沙发上,触目惊心。
“谁啊?”姗姗的语气中带着愤怒。
妈妈从桌子上抽出了纸巾,狠狠地擦着早已花掉了的玫瑰红指甲油。
一会儿,爸爸回来了,他已经换下了睡衣,穿回了西装外套。
“工地上还有点事。”他干咳了两声。
妈妈冷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你们……早点睡吧。”爸爸转身去找鞋。
妈妈猛地站了起来,迅速地从一个鞋柜里拿出了爸爸的皮鞋,递给他。爸爸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皮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爸爸怔了一怔,弯下腰,穿上了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妈妈还站在原地,她的背后是花费三年时间弄好的家。
“睡觉!”她忽然说,语气很生硬。
这三年来,妈妈一点一滴把一座卖不出去的老房子变成了现在这座别具一格的别墅,我不能不感到惊奇。
每天,我和姗姗上学离开后,一个人在家的妈妈便把用过的碗直接放进自动洗碗机里。然后换上运动服,像年轻人一样骑着自行车,来到这座老房子。
她每天做一点,每天改变一点,亲力亲为地打造着自己的家。
除掉杂草。
危房加固。
旧物翻新。
粉刷剥落的墙皮。
学习家装设计。
选购家具与装饰品。
清理池塘,种上鱼与荷花。
院子中铺上了鹅卵石小路。
在屋顶开辟一个空中花园。
屋檐上挂上了一个风铃。
一拨接一拨的装修工人来了又走了。
日升又日落。
……
然后,一个小小的奇迹诞生了。
我和姗姗被这样独一无二的住所镇惊了,但是我们舍不得称赞它,想要把最好的词汇留给那个“不回家的人”,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恐怕在妈妈心里听来是最动听的。其实,我和姗姗早就爱上了这里。我想在院子里种满花树和果树,在幽暗的书房里读蒲松龄的《聊斋》,在池塘里种下荷叶,“留得残荷听雨声”,在泥土中、花下、屋顶上入眠……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有了它,妈妈不再是一个活在废墟里的女人。最重要的是,爸爸有可能会回来。
然而,皮鞋掉在地上的沉重,仿佛让这个家塌了一角。毕竟它本就是个危房。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塌了的一角,大厦将倾。
家里一片漆黑,我躺在床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忽然有一种错觉,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们还在原来的地方,像往日一样。我知道,此时此刻,妈妈也一定没有睡着。不知道她穿着新的睡衣,睡在陌生的房间里,会不会觉得更寂寞。
此时此刻,我有些恨爸爸。
恨他的洁白的烤瓷牙。恨他干净的西装。恨他土地般贫瘠的黄色夹克。恨他经不住一个电话的诱惑。恨他风风雨雨养活着我们三个女人。恨他不能一眼分清我和姗姗。恨他并不宽大的肩膀。恨他曾经那么爱这个家。
爸爸,你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我后悔说了这句话,哪怕是心里的一瞬间闪念。
“噔噔噔”我的房门响起了微弱的敲门声。
我赶紧擦了擦眼睛,轻声让她进来。
姗姗推门走了进来:“我就知道你没睡。”
我拉开被子,姗姗光着脚跳上了我的床,我们姐妹两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一起。
“你说,爸爸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姗姗问我。
“这么晚了,还能是谁呢,看妈妈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知道这个人吗?”
我摇了摇头:“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她不是妈妈。”
姗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姐,今天冤枉你了。”姗姗停顿了一下,“对不起啊。”
我揉了揉姗姗的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这件事,让我发现,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高坤的。”
“我觉得高坤挺好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
“姗姗,你要分清自己是真的喜欢高坤,还是因为占有欲。”
姗姗看着我:“占有欲?”
“对,因为他一直追你,你就把他当成了你的战利品,不允许他喜欢上别人。”
姗姗皱着眉头思索着:“好像是有点。”
“那你到底是喜欢多一点,还是占有欲多一点呢?”
姗姗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算了,不想了,就这样吧,现在也挺好的。”
我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姗姗:“姗姗,你一定要想清楚啊,这世上,不存在什么人,会一直等着另外一个人。”
姗姗静静地听着我说。我沉默了一会儿。
“就像爸爸和妈妈……总之,太晚了。”我说。
不过,姗姗不止一个“高坤”,而妈妈恐怕只有一个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鬼
搬家第一天,院子里枯死的夹竹桃开花了。
搬家第二天,从房顶上摔下来一只僵硬的死猫。
搬家第三天,“孔雀”长出了三个带刺的头。
乡下的奶奶眼睛不好,她来的第一天,便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子,然后脸色大变,说什么也不肯住,连夜赶回了乡下。当晚,她就打来电话,说这个院子不能住人。她说,那棵歪脖子老树不好,那口古井不好,那快要倒塌的别墅更不好。妈妈不理会奶奶那一套,淘了许多有些年份的古物做家具。奶奶抑扬顿挫地叹着气,好像在号丧,她说,要出事啊,要出事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妈妈阴测测地笑了:“好啊,不干净也好,我倒是要看看,是鬼克死我,还是我克死鬼。”
妈妈把电话递给了我,奶奶那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听见她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稀奇古怪的啊啊声,我感到有些恐怖。妈妈直接把我手里的电话挂了。没过多久,奶奶被医生判断有老年抑郁症。
每天晚上,我似乎都是听着叮叮咚咚的风铃声睡着的。那风铃是铁质的动物模型,一般的微风是吹不动的。难道风铃声是我的幻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又离开了。有时候,我会做许多稀奇古怪的梦,醒来之后,大多都忘了。好像是有一个人一声一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孔雀”越长越好,三只脑袋长在玲珑有致的“脖颈”上,头骄傲地高扬着。不知为什么,院子里来了很多猫,我能听见猫爪子走过老木头的屋顶时发出的“啪啪”声。她们喜欢在夜晚的屋顶上散步,像是在开什么神秘的集会。可奇怪的是,院子里一直听不到鸟叫声,一声也没有。
下学了,我把孔雀带去了一位熟悉的花店老板那里。
“芳姨,你看看这盘花。”
芳姨穿着一身黑布短褂加同色的宽腿长裤,只在衣角处绣着一只白色的蝴蝶,她的头上永远是利落的短发,脾气火爆。芳姨凑近“孔雀”,两根手指把黑边眼镜往鼻尖处微微滑下一点,仔细地端详着。虽然芳姨脾气不好,但她这个样子很优雅。
“哪来的?”她问我,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捡来的。”我如实回答。
她扶起眼镜,看了看我,干脆利落地说:“扔了吧。”
“为什么?”我诧异道。
“让你扔了就扔了!”芳姨的脾气上来了。
“但是——我很喜欢她。”我温和而倔强地说。
芳姨皱着眉头盯着我:“小姑娘胆够大,什么都敢往回拿。”
“我想请教请教您,这花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种植。”我恭敬地问芳姨。
芳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不知道吗?丢在路边的东西不能捡的。”
我身上忽然透出一股寒意:“不是在路边,是在学校里。”
“学校?白天还是晚上?周围有没有人。”
“是在晚上,周围没有人……”我赶紧补充,“因为下学了,同学们都走了。”
“走的一干二净?”芳姨越说越凑近我。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心砰砰直跳。
“老板娘!”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和芳姨都被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