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的一干二净?”芳姨越说越凑近我。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心砰砰直跳。
“老板娘!”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和芳姨都被吓了一跳。芳姨依然保持着身体前驱的姿势,她猛地一回头,脸被孔雀的刺划破了。
“哎呀!”我赶紧拿出了纸巾,递给芳姨。
芳姨拿纸巾按了几下伤口,血竟然还在不断地渗出,好像擦不尽。
“看到她的厉害了吧,她这是报复我呢。”芳姨兴奋地笑着,好像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
只不过是你自己不小心碰到刺上了,怎么能说是“孔雀”报复你呢?我在心里默默地想,但没有说出口。我知道,芳姨不允许别人的质疑。
“芳姨,那个顾客等着你呢。”我提醒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小事耽误了芳姨的生意。
可芳姨却置若罔闻,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孔雀”,“孔雀”似乎也在看着她。
“你真的要养她?”芳姨忽然开口了。
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芳姨说:“也不是不可以。”
我聚精会神地听芳姨说。
“把她关在笼子里。”芳姨很认真地说。
我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一盆花,又不是一只鸟。”
而且把一盆花关在笼子里……这成何体统?毫无美感不说,恐怕这样做了,妈妈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芳姨张开口,刚想要说些什么。那个声音又传来了。
“老板娘,老板娘!”
芳姨无奈地拿纸巾按住脸,回过头去不客气地对着那个声音说:“我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
“芳姨,你先去忙吧。”
芳姨转身去招呼客人了,我等了很久,可是客人越来越多,芳姨似乎很忙。我抱起了“孔雀”,给芳姨留了一个字条,想要离开。
“白露。”刚刚转身,芳姨就叫住了我。
“芳姨,我改天再过来吧。”
芳姨点了点头:“也行。”
“芳姨,你忙吧,打扰了。”
“记住,”芳姨又摆出了那副严肃的面孔,“不要把它放在卧室里!答应我!”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芳姨,我听你的。”
“还有,不要碰它,它有毒。”
据我所知,很多植物是有毒的,比如夹竹桃、虎刺梅、虞美人、滴水观音等等,所以我也没把有毒当回事,但是芳姨后面的话让我有些震惊。
“哦,芳姨,孔雀要几天浇一次水?”我问出了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孔雀?”
“我给她起的名字。”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芳姨笑得有些诡异:“浇水干什么?浇多浇少都可以,实际上……她喜欢血。”
“什么?”我诧异地张大了眼睛。
“畜生的血,或者……人的血!”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有些六神无主。
芳姨并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念着“孔雀”、“孔雀”。又有顾客叫她了。
“来了!”芳姨不耐烦地冲后面喊了一句。她冲我摆摆手,就要转身离开,然后她又回过了头。
“它没有名字,你可以叫她孔雀,或者别的什么,不过,我叫她花鬼。”
说完,芳姨转身离开了。
我信赖芳姨,也喜爱芳姨,但是她对于“孔雀”的评价,却很难令我信服。退一步讲,就算“孔雀”真的是鬼,我也不怕。
既然,人们可以为祖国而死,为爱情而死,为自由而死,为理想而死,那么,为一朵花的美丽与风骨而死,也未尝不可。不过,既然答应了芳姨,我就会信守承诺,芳姨这样的女人不可辜负。于是,回到家后,我把“孔雀”放到了顶层的小阁楼里。
小阁楼里堆满了我喜欢的书与画册,本来这里堆放了很多杂物,妈妈也没有认真装修。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这个小阁楼现在成了我一个人的书房。小阁楼还连接着一个小小的阳台,我常常倚着凭栏,想东想西,眺望远处。然而,我还是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完全把芳姨的警告当作了耳旁风。
晚上,爸爸回来了——被人架回来的,带着一身的酒气。
“总共消费了一千四百七十一元。”架着爸爸的夜店小伙子说。
妈妈怔了一怔,皱着眉头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
“你说什么?”妈妈用诧异地语气说。
夜店小伙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妈妈只是一阵阵地冷笑着,然后恶狠狠地瞅了一眼醉倒在沙发上的爸爸。
是啊,恶狠狠地,不再是漠然和无视。爱与恨,都比无情要好。
“怎么找到这儿的?”妈妈问。
“是他自己说的,你不信吗?刚才路上他还一直说呢,不然我怎么找来的!”夜店小伙子有点急,怕拿不回钱去无法交代。
“抬走,抬走,你给他手机里的常用联系人打电话。别搁我这儿!”妈妈不耐烦地说。
“大姐,你真不认识他吗?”
爸爸嘟嘟囔囔地又说了起来:“北清街花园路39号,北清街……花园路……39……”
“你看,你看!”小伙子激动了。
“不认识,不认识。”妈妈死活不认账。
小伙子很憨厚,一看就是农村出来的,还没有多少工作经历。他无可奈何,叹着气掏出了爸爸的手机,我刚想阻止,妈妈就开口了。
“多少钱。”她的语气中带着气愤,对自己的气愤。
小伙子喜出望外,拿出了酒水单:“一千四百七十三元,给一千四百七十就行了。”
妈妈一分不少地把钱给了小伙子。然后,她转头回到了楼上,再也不愿多看爸爸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阁楼
我让爸爸躺在沙发上,脱掉他的鞋,给他盖上了一个毯子。他呼吸很沉重,手紧紧地抓着领子。我把他的手拿开,解开了他的领口。他的手机被夜店小伙子放在了沙发上,我拿起来,想要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然后,我又犹豫了。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他的手机,翻出最近通话记录。
于是我看到了一个频繁出现的名字,其实只有一个字——玲。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或者说昵称。我把手机放回桌子上,但是又一次拿了起来,我不想让妈妈看到这个名字。于是,我开始删除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删来删去却似乎越删越多。我放弃了,把手机放回桌子上,离开了爸爸,带着几分气愤。
半夜,爸爸醒了,我在卧室里听见了他滞重而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他步伐不稳地上了楼,犹疑地敲了敲妈妈的门。门没有开。爸爸转头走了,在我和姗姗的门口附近停了一会儿,然后走向了阁楼方向。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开门后要怎样面对他?是谅解?是埋怨?是装作浑然不觉?还是挽回……然而,我什么也没做。我躺在床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我就像个有生命有情感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布娃娃,只能对着空气做出万年不变的微笑。只有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才知道,塑料黑眼珠才是布娃娃的心,不同的光线下反射着不一样的表情。我比布娃娃能做得多一点的,不过是在爸爸睡着的时候,给他轻轻地盖上毯子,仅此而已。
像往常一样,我听着风铃声入睡,做着稀奇古怪的梦。
半夜,我惊醒了,于是我记住了梦的内容。我发现,这个梦是在搬家后反复出现的。
黑色的大海,没有一丝风。
而我,仿佛是从高空中俯冲而下,就好像要一头扎在那死气沉沉的黑海中。
不远处,有一座白色的四层洋房,仿佛是悬浮在海上,通宵达旦,灯光闪烁。
大的异乎寻常、将整个海面都占据了的太阳,从黑海中缓缓升起,像是要吞噬一切……
然后,我就从梦中惊醒了,心底渗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接着便浑身冰凉,不能自如地行动。与身体的僵硬冰冷相比,我的脸上分明有潮湿的热气,我知道,我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哭了。在这个并不恐怖,意向不清的梦中,哭醒了。
我睁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恐惧感消失了。于是,我在睡衣外面又披了一件薄毛衣,走下楼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苏打水,小口地喝着。
这座古旧建筑在夜色中模糊了性别与年龄,看不出衰败与翻新,也许这才是它真正的面目。它就这样漠然地看着不同时空、不同年代的男人、女人、成人、孩子在它的肚子里嬉戏、生活,嘲笑他们自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自以为日子很长,自以为是这座建筑的主人。然后人去楼空,然后这座建筑也会轰然倒塌,归于平静。我们不过是它的过客。它是比我们命长一些的过客。
我扶着扶手一步步向卧室走去,一边默默地向这座老建筑祈祷,祈祷它保佑我们家宅平安,如果得不到完全的幸福,那就给我们平安。楼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然后,我就听见了喘息声。
我悚然心惊,一切声音又都消失了。我侧耳倾听,滴答滴答,好像是漏水的声音。难道是下雨了?我快步走向卧室,心里产生了恐惧感。
声音又传来了,是——呼噜声,是爸爸在打呼噜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为自己刚才的恐慌感到有些好笑。
“呼……哼、哼、哼……”就在我要进门的瞬间,我意识到了这呼噜声不太对劲!像是喘不过气,就要窒息了!呼噜声时断时续,越来越紧,气也越来越短。下一刻,我冲向了阁楼。
门吱呀一声开了,临时铺成的床上摊着被子,可是却没有人。
“爸爸!”我尖叫。
然后我的余光看到了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诡异地弓着背,是爸爸!
“爸——”我用颤抖而微弱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
爸爸转过了身。他双手捂着脖子,眼睛睁得像是要把眼眶裂开了。
我害怕地失去了行动和语言的能力。
爸爸抬起手来,惊恐地指着我:
“鬼!”
鬼?!我害怕地一转身,却看到了“孔雀”。
忽然,爸爸拐着一条腿疯了一般向我扑来,我想要躲开,可是双腿仿佛被施了魔咒,一动也动不了。
爸爸一把推开我,撞到了“孔雀”上。“孔雀”的一个脑袋掉了下来,爸爸也摔在了旁边的地上,头撞上了门。
“爸爸!”我尖叫。
爸爸缓慢地抬起脸来,眼神虚飘飘地,他看看我,然后指着“孔雀”,嘴角带着阴森地笑意:“鬼,鬼……”
我向“孔雀”看去,掉了脑袋的地方,竟然……竟然流下了鲜血!
“啊!”我捂着眼睛大叫。
忽然,灯火通明。
“爸爸!”我听见姗姗的喊声。
灯光太刺眼,我好久都睁不开眼睛。只看见姗姗抱着爸爸,妈妈愣在门口。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姗姗大叫。
可是妈妈和我都愣在原地,姗姗放下爸爸,冲出门外。
妈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蹲在爸爸身边,爸爸一只眼睛半睁着,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好像是看了妈妈一眼,也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妈妈把耳朵凑了上去。
“什么?”妈妈大声喊着。好像这样就能把爸爸唤醒。好像只要她冲爸爸一发脾气,爸爸就会变回那个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的小丑。
可是……爸爸不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就好像是……睡着了。妈妈把手指放在爸爸鼻子上,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没有气……没有气?”她的声音像是在说一件匪夷所思的,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后她猛地缩回了手,像是被蛰到了一样,眼神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
我的大脑像是下了一场雪,白茫茫的。
“他说什么”我问。
“他说……”妈妈浑身颤抖,“他说,北清街……花园路……39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爸爸
妈妈本来是要把爸爸火化的,但是奶奶却坚持土葬。乡下的坟地里有爸爸的一片安身之地,人死了,要落叶归根。
“你们外人想要葬到这儿都不行!”奶奶憎恨妈妈,也不喜欢我和姗姗。
“你们以后只能火化,放心,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奶奶自从得了老年抑郁症,越发地刻薄和恶毒。她仗着自己的病,肆无忌惮地辱骂着别人和老天爷。
“老天爷啊,你是瞎了眼,烂了心啊!”奶奶抑扬顿挫地托着长长的音调,像是在唱一出荒腔走板的戏曲。
妈妈这一次没有再和奶奶争,事实上,她已经烂成了一滩稀泥。她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一个难看而平庸的男人支撑到现在的,虽然她从未正眼瞧过他。
救护车来到的时候,爸爸已经死了。医生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