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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葬在学校后山上了。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我们的感情跟宝宝一起死掉了,再也活不过来的死掉了,就算有一日我们重逢了,我们也回不去了,不可能再重新来过了,因为只要一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多想宝宝一次,我的心就会多痛一次。”
季子柔再次哭到失控,隔了好久,才缓过来,“我本想把这个事情在自己肚子里烂一辈子,经历那么多事情后,我们之间对错已经无从计较,毕竟相爱一场,我仍然盼着你好希望你幸福,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让你知道也是只徒增你的痛苦而已。我今天又决定告诉你,是因为你伤害了其他无辜的人,我要让你知道,即使没有乔立恒,即使现在在我身边的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我跟你也绝不可能了!别以为自己受一点委屈有多痛苦,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了吧?”
江笑峰面如死灰,整个人就像萎顿下去了一般蔫成一团,仍然自言自语:“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季子柔转身准备离开,“如果乔立恒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门外一脸泪痕站着呆住的温婉,她愣了一下,然后当空气一般从她面前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季子柔从指挥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工地上临时的照明并不太亮堂,隔不远就有影影绰绰纳凉的人群。她下完楼梯,看见前方似乎有两个人,因为站在路灯下,逆着光线看的并不真切,只听见其中一个人不停地说话。
“是的,已经确认过了,受伤的一共是十二个人,一个受伤严重的工人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路上就已经死亡,已经向市里报告了情况,媒体那边已经有记者赶过来采访,但是我们没放进来,让他们等着宣传部的通稿。市委潘书记说晚上九点在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已经通知下去了,我们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看来是个知道情况的人,季子柔向那两人走了过去,走近的时候,季子柔看清了两个人的面目,忽然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乔立恒,他手上打着石膏绑着绷带,白色的短袖衬衣上渗着几处血迹,脸色看起来很疲惫,他似乎早就看到了季子柔,一直用冰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走近。待她走到面前,他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你先去准备着吧,今天的事情先别告诉老爷子。”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助理看着形势不对,得令赶紧撤退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季子柔噙着泪花的眼睛忽然笑了,“你没事就好。”
“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吧,我有事没事跟你有任何关系吗?”江笑峰冷冷地说,他刚才一到指挥部楼下,就看到季子柔从江笑峰办公室一边抹眼泪一边走出来,果然,她最在意的还是她的初恋情人江笑峰,跟他乔立恒在一起的日子,她何曾为他落过一滴泪。
“在你眼里,我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季子柔苦笑道。
“有了宁教授这个新欢还满足不了你么,这晚上的还跑这么远来会你的旧爱?可是,为何才从他那里出来,就对另外一个男人如此关心?这么做你很开心吗,这样折磨我让你得到了多少乐趣呢?”乔立恒愤怒道。
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呢,季子柔心想,她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是为了谁呢?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隐藏几年的秘密去伤害江笑峰,是为了谁呢?就是现在,望着站在对面触手可及的这个人,她的心痛得这么难受,又是为了谁呢?
无限欢喜顿成灰,就在刚才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欢呼雀跃的,她高兴得甚至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不过几秒钟而已,这个人就把她打入了地狱。是她天真到忘乎所以了,他们的感情早就结束了,彼此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身边,早已有佳人陪伴左右了。
“对不住了,是我冒昧了,不该打扰了乔经理。”季子柔不争气地流着眼泪道歉,然后低头默默转身离开了。
温婉站在指挥部二楼走廊里,一直看着季子柔孤独的背影走远,心里忽然又一阵心酸。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这么任性地纠缠着江笑峰,如果不是那个夏天的午夜被季子柔撞见那一幕,那么季子柔也不会以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江笑峰吧,也许那个时候的江笑峰和季子柔再努力一把,也许他们还是会克服阻力在一起吧。可是因为她,这两个人的命运都被改写了,两个善良的人到如今还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不管有意无意,她终究在他们两人的命运里扮演过不光彩的角色,她有愧于他们,这是不争的实事。温婉突然觉得自己欠了季子柔一辈子的幸福,她应该为季子柔做点什么,否则她的内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季子柔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宁自怀站在门口等她。
“去哪了,打你手机一直都不接,你这人真是机德太差了。”宁自怀一边埋怨一边接过她手中的包,准备从里面掏钥匙开门。
季子柔把包夺过来,自己拿出钥匙开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们聊聊吧。”
宁自怀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今天的季子柔明明显不对劲。
季子柔开了灯,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宁自怀跟着走了进来,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我不饿。”季子柔应道,“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肠胃一直不好,不能饿肚子的,饭一定要按时吃,我去给你煮面。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宁自怀坚持着,也不管季子柔是否赞成,径直走进了小厨房。
季子柔一个人双手抱膝缩在沙发上,刚才从观星洲回来的路上她还心乱如麻,可是见到宁自怀的那一刻,心里反而澄澈下来,有一点她内心确定无比,那就是她并不爱宁自怀,现在不爱,以后也不可能会爱,她的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了。
二十多分钟后,宁自怀端着一碗汤面出来,上面还铺了两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将就着吃一点吧。”宁自怀像个父亲哄女儿一样劝道,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就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宠溺着她。
季子柔用筷子挑了一下,淡淡的食香扑面而来。两滴泪珠洒落在汤碗里,她忽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宁自怀把她拥在怀里,一边拍打着她的背心一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季子柔恨自己,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自己没办法爱他。可是,这么好的人,她要怎么开口说出那些分手的话。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季子柔觉得自己哭累了,慢慢止住了哭泣。擦干眼泪,她正襟危坐,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用最直接的语言快速解决,因为她知道,分手的话说得再委婉,还是有人会受伤。
“我们分手吧。”她说。
宁自怀并没有吃惊,从进门的那一刻其实他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他故意拖延着,执意要先给她煮面吃,刚才在厨房里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了,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挽回,他心里是不愿意分开的。可是看到季子柔哭得这样难过,这样为难自己,他又不忍心勉强她了,如果她的幸福不在他这里,他又何苦要强求呢。
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所以,我要悲剧了?”
“你会找到更好的。”季子柔苍白安慰道。
宁自怀还是苦笑着,温柔地看着她,“你不用安慰我,不用内疚也不用解释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是好人,只是你不爱我而已。”
这样了然于心,这样豁达明理,季子柔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已经不用她再艰难地去表达什么了。
“谢谢你的理解。”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你傻呀,谢我什么呢,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宁自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起身,“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季子柔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动,她没有勇气看着他离开。
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宁自怀的道别,“我是没有这个福气陪你走下去了,可是季子柔,你一定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这样善良的女人,命运一定不会亏待你,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要相信幸福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你。好好善待自己,记得每餐按时吃饭。再见!”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季子柔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怎么会不难过呢,她这样一个年过三十,人生开始走下坡路的女人,何德何能被一个这样优秀的男人视如珍宝。也许以后,她再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待她这样好的男人了——一个毫无原则地温柔宠着她,一个把她当成女儿一般溺爱的男人。
季子柔向单位申请了年休假,过完这个夏季,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需要休息调整一下了。趁着程市长学习还没结束,自己工作还没那么忙的时候,偷个闲把今年的年假给休了。
假期很快就批了下来,季子柔订了火车票准备出远门一趟。收拾好行李以后,她回了趟老家看望父母,她发现母亲的头上又多了些许白头发,父亲似乎也苍老了不少,她忽然觉得难过,这些年她让父母操了不少心。父母照例问到乔立恒,季子柔不忍心提分手的事,只说他工作太忙,离开的时候,母亲给她装了不少自家枣树上打下来的枣子让她带给乔立恒。
回城的时候,天上下起大雨,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这样的瓢泼大雨下得有点反常,从早上下到下午,一直未见天晴的迹象。可是季子柔还是不得不冒雨出门去订票处拿火车票,因为是当天晚上的火车,今天必须拿到票。
季子柔坐上公交车,才几分钟而已,车子就在中山路的斜坡上停了下来,司机说前方不能走了,让所有乘客都下车。季子柔下了车,才发现前方的路面全部被水淹没了,从寥寥涉水而过的行人来看,水淹得似乎不浅,最深的水面几乎齐着人的肚脐了。
怎么办呢,季子柔撑着伞在雨中犹豫着,是转身折返还是涉水过去。雨水还是下得很大,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趟水么。这样想着,她探进了水泊里。平时挺熟悉的路段,被洪水覆盖以后忽然变得陌生,不知道哪里有沟,哪里有坎,她走的很慢,小心翼翼地踩稳了步子才敢迈出另一步。平时五六分钟的路程,她居然走了十几分钟,就要看到陆地的时候,她心里窃喜,一个不小心一只脚踏空了,整个人失去重心扑进水里,慌张地扑腾了几下,幸亏水不至深到没顶,终于站稳脚跟,雨伞甩出丈远,浑身已经湿透。慢慢走到陆地上,她忽然笑了,还能比现在更狼狈糟糕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人还不是挺过来了。
火车一路向西,终点是兰州。季子柔曾经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了,在那里,她几乎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尽管那些学生有些至今还在给她写信,尽管善良的袁校长一家人多次电话里邀约她回去看看,但她一直没有勇气重新踏足那片土地。四年之前,支教期结束后她就回家乡清州考了公务员,家乡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那里留下了一个没有存活下来的孩子。有人说,遗忘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只有特别坚强的人才敢念念不忘,于是,她自己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家乡没心没肺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只有在那边的人偶尔地联系她的时候,她才会想起那边的事,像把结痂的伤口掰开一般,再刺痛那么一阵。
到如今,她仍然孑然一身,她不怪任何人,她不怪江笑峰,当初是她自己执意要离开。她不怪乔立恒,她没有把自己的过去向乔立恒彻底坦白,也许潜意识里就在害怕了,怕一旦坦白乔立恒就会离开她,所以跟乔立恒交往的时候,即使是在最快乐的时刻,心中还是带着惶恐的。她更没有资格怪宁自怀,这个像父亲一般温暖的男人对她没有任何亏欠。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是要被时间带走的。她只是感叹命运,对她的捉弄未免有点过火了。
季子柔躺在卧铺上,看着车窗外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灯火,内心一片寂静,四年了,她终于有勇气再次踏上那片土地。那天在观星洲指挥部对江笑峰说出那些话以后,她忽然明白,如果连她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那么她这辈子也许真的就不会幸福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又怎么会爱别人呢,一个心中没有爱的人,活着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所以,她知道,是时候学着放下了,有些东西太沉了,背得太久,自己都要累垮了,勇敢地直面自己的软弱,人才能强大起来